“這羣野獸!”
在一處山坡樹林間,被凍得紅鼻子紅臉的布魯斯中校,把手裡的望遠鏡交給獨立營營長羅明磊。
圓瞪着大眼,怒聲罵道:“戰爭爲什麼要把這些無辜的貧民捲進來,而且如此的滅絕人性!”
“日軍居然如此殘暴,可惜你我手裡沒有相機,也沒有記者隨行。”
布魯斯的老搭檔,安格斯中校,臉色沉重的望着遠方的驛道,日軍的重炮聯隊剛剛離開,從山中四處圍上去的狼羣,就開始兇猛搶奪倒斃在沿途的百姓和俘虜的屍體。
“沒有記者,我們也可以用戰地筆記的方式把這些所聞寫下來,然後發給國內的報社。”
小個子的伯特上尉和卡爾上尉兩人,是一對堂兄弟,兩人也是約翰的好友加親戚。
去年奧黛麗由這兩位兄弟陪着,去奧地利投奔她的哥哥約翰,結果在維也納和一位皇室貴族青年發生不愉快的事情。
奧黛麗朝對方開了一槍,子彈蹭傷了那個貴族的手臂。
後來,約翰兄妹悄悄的離開了維也納,然後一路輾轉,到了津門。
而在匈牙利戰地獵兵部隊擔任連長的兩人,很快就遭到尋找不到奧黛麗的那個皇室貴族手下的報復,被尋了一個由頭,投入了軍事監獄。
也幸虧匈牙利軍方對奧地利貴族跋扈的不滿,所以到最後只是把兩兄弟趕出了軍營。
結果走投無路的兄弟兩人,在一位名叫萊茵哈德的勸說下,來到了大清,這一個神秘而愚昧的國度。
“這個想法不錯;伯特,說不定你會因爲這個戰地筆記,成爲帝國乃至歐洲的名人。”
萊茵哈德上校今年四十左右,有着純種的日耳曼血統,來自奧胸帝國戰爭部,是五人的頭領,名義上是修長期軍假,來大清撈銀子。
因爲五人用得都是匈牙利語交談,羅明磊和旁邊的十五個排長聽得是一頭霧水。
不過幸好在平時的戰訓中,萊茵哈德幾人都用簡短的漢語和手勢,圖案表述,溝通基本沒有太大的問題。
“萊茵上校,我們不能一直就這麼傻跟着日軍走,我們需要想一個合適的方法,攻擊他們。”
羅明磊舉起手裡的左輪手槍,朝着遠處的山道,做了一個射擊的姿勢。
“浪——”
萊茵哈德指着山下道路上一羣戰勝的,正在狼吞虎嚥的狼羣,用蹩腳的中文說道:“太多,接近不了。”
聽到萊因哈德這麼說,所有的獨立營的戰士們,都是一臉憤怒的沉默。
從葫蘆島一直跟到磨石溝,這三天六十里,就是因爲日軍聯隊的前後左右,跟了十幾支狼羣。
有的狼羣甚至是從營口附近,一路千里迢迢的跟到了這裡。
這些狼羣的存在,使得獨立營的士兵,根本沒有辦法掩飾自己的行跡和氣味,在不驚動狼羣的情況下,去伏擊這些日軍。
獨立營只有五百不到的軍力,去伏擊人數超過一千七百人的日軍,本來就冒着很大的風險。
準備採取的戰鬥方式,就是按照奧胸帝國教官教的方法,進行山林潛伏狙擊。
東北山林密佈,還好現在是冬季,灌木基本都已經落完了葉片,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使得遠距離狙擊成爲一種可能。
然而一百五十米之內,是現在士兵狙擊的極限距離,再遠了不但樹木間的盤錯,使得根本沒有射擊角度,而且射擊的精度也是大幅下降。
“東北狼羣是一種非常可怕的存在,就是老虎,狗熊,野豬,它們都從不畏懼;和這些日軍,真是財狼一夥,狼狽爲奸!”
來自遼東的排長施威成少尉,兩眼冒火的說道:“咱們途經大孤山的時候,夜黑它們能衝到驛道搶馬吃,十四五頭被幹掉了一大半才逃跑;一個兄弟就是被一口咬掉了半張臉,現在還在兵站醫院裡躺着。”
這次何長纓在山海關成立一個步兵團,所有的排長全是負傷歸隊,或者之前陸續從遼東帶回來的一些老兵。
尤其是獨立營,最高級別的就是營長羅明磊,不久才被破格提拔爲上尉軍銜。
下面分成四個戰鬥隊和營直各部門,萊因哈德負責訓練何長纓山海關團的參謀人員。
這四個戰鬥隊,共計四百六十餘名士兵,被布魯斯,安格斯,伯特,卡爾,分別帶領,配上一個南洋華裔當副手。
——對這四個華裔,包括萊因哈德的副手,不禁要求覺悟高,有一定的軍事潛力可挖掘,而且還得懂得外文;這樣有時雙方都用不倫不類的外文,勉強能夠溝通一些。
然後,下面就是十五個老兵當排長,副排長都是比較拔尖的新兵。
這次羅明磊在葫蘆島遇見山口素臣的第三旅團,就準備在沿途好好的招待一番。
結果這邊第三旅團開始出發,後面的日軍重炮聯隊就趕了過來。
羅明磊和幾個奧胸帝國的軍官,一看到那十八門進口德國克虜伯火炮場的新式105mm口徑的要塞炮,立即都改了主意。
然後,獨立營又在葫蘆島外圍等了三天,並且派偵察兵踩點好了沿途三四十里的伏擊點。
結果因爲之前沒有考慮到狼羣這個梗,弄得獨立營根本沒法去伏擊。
“不然,就放棄吧。”
萊茵哈德的副手,來自南洋籍的程浩,被東北的天氣凍得滿手凍瘡,流着黃水,忍不住的就有些打退堂鼓。
“撤?哼哼——”
站在程浩身邊的,同樣來自南洋的李遠洋怒聲說道:“咱們萬里迢迢來東北,不就是爲了打日軍,揚咱大漢的國威麼;不然爲什麼要來?難不成就是爲了站在旁邊,看日軍殘殺咱們中國百姓的熱鬧!”
“那你說怎麼打,這麼冷的天,難道一直蹲在山林子裡面乾等着?”
說到‘這麼冷的天’,程浩就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個哆嗦。
之前他義氣風華不遠千里來津門投軍,即是因爲那本《吶喊》,更是因爲自己從小就有一個英雄夢。
包括在津門這麼苦的訓練,身爲南洋富人家子弟的他,都能咬牙撐下來。
因爲頓頓有肉,有湯,大米飯的伙食,勉強能讓程浩下口。
筆挺帥氣的西式軍裝,西式高腰小牛皮軍靴,薩姆·布朗式武裝帶,程亮的連發快利槍,讓程浩覺得無比的驕傲。
而平時的集體生活,訓練,唱軍歌,講心得,展望未來,更讓年輕的程浩充滿了雄心壯志。
接着就是漫長的出關集訓,天天飽一頓飢一頓的吃冷食,有時在山林子裡一趴個把小時不許動彈。
凍得程浩起了滿手又紅又腫,又疼又癢的凍瘡。
這個時候,程浩才明白,情懷,理想,不能當飯吃,更不能讓自己舒舒服服的就成爲了不起的大將軍。
總之,一句話,他後悔了。
雖然現在他也是一個副連級預備軍官,他卻依然後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