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懷宣斟酌的說道:“援朝軍的這些新兵我親眼看過幾次,鬥志非常高,兵源來自全國各地,只南洋的就有幾十個;咱們別的新營裡面,別說南洋,就是直隸,東北之外的都沒有幾個。”
“中堂,這些兵一定要留在大連,不然指着趙懷業那三千新軍,獨木難支啊!現在倭夷要在大連灣登陸,這已經被西洋各國肯定了;”
水師營務處道員幫辦,水師學堂會辦羅豐祿連忙焦聲說道:“咱們大連,旅順,自從馬玉昆先帶2ooo,宋軍門後帶4ooo,劉軍門又帶了4ooo兵力離開,防務空虛啊!”
聽了羅豐祿的話,衆人都是連連點頭。
現在整個大連,旅順的北洋防務區,已經被朝廷一再逼迫的幾乎抽走了全部的兵力,只剩下黃士林,張光前的6營3ooo老兵。
其餘的1o營5ooo新軍,都是倉促招募,連基本的訓練都沒有進行,就直接拉到旅順充人頭,不用想就知道基本都是一個擺設而已。
“好,延芳你給大連去電,先問清毛,還有那個沈兆翱,他們要幹什麼?再做計議。”
李鴻章點點頭,算是認可了羅豐祿的提議。
大連灣,小坨子海灣南岸,和尚島。
站在和尚島的炮臺上面,沈兆翱,毛,還有一羣新軍排級軍官們,遠眺七裡外,隔着小坨子海灣的金州城。
“咱們北洋和盛京將軍裕祿的防區,以小坨子海灣最北,到二十里外的渤海金州灣爲分界;金州城現在只有連順的5oo餘旗兵,貔子窩那裡大約還有1oo不到的騎兵。”
沈兆翱指點着金州城,給身邊的三十多個排級預備軍官講解:“城外有正定鎮總兵徐邦道的6營25oo兵力拱衛軍,不過除了2營騎兵和1營炮兵,其餘3營步兵都是新募,基本沒有進行過任何的訓練,戰力極弱。”
預備排長陳向北開口問道:“參謀長,我聽大連灣這邊的守將們都說,李中堂前幾天就來了電報,說得到了西洋軍方的準信兒,日軍會從大連灣登陸;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怕什麼,來就打他娘。”
毛的屁股坐在巨大的克虜伯巨炮的炮管子上面,嘴裡叼着一根菸,兩腿直晃盪,扭頭對一邊陪同的趙懷業的侄子,和尚島炮臺的營官趙柳宏說道:
“你們這些新來的兵蛋子放過炮沒有?別日軍艦隊過來,一炮下去,人家逼事兒沒有,你們倒全震死了!你個豬頭,該減肥了!”
“毛哥,放過,放過,一炮下去,十幾裡外的海面就是一個滔天大柱子;不過我叔說一炮下去幾十兩銀子就打水漂了,不讓再放了。”
今年已經三十有零,比毛還大兩歲的趙柳宏,站在毛的身邊,一臉敬仰的說道:“何哥怎麼不來?想當年何哥帶着咱們肥西的爺們兒,和肥東陸家在窯——”
“咳咳——”
毛猛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打斷了趙柳宏的話,大聲的斥責着:“你麻痹一個豬頭從來都學不會人話,當年都不願意帶你玩,今兒還是不長進;日子都活在狗身上了?就你這比樣還當營官,守和尚島;我呸!”
“呵呵,呵呵——”
趙柳宏不敢怒,一個勁的賠笑,絲毫不在意周圍望過來的鄙夷的眼神。
——誰讓老子有一個有本事的好叔叔,誰讓老子跟中堂大人是肥西的鄉黨,這是老子的命好,要怨只能怨你們沒有投好胎,沒有當官的親戚。
沈兆翱微笑的看了一眼趙柳宏。
他已經聽傷好帶隊的齊志強說了,在和尚島這幾天,這個趙柳宏那是有求必應,還一個勁的吹噓他和團長當年在肥西‘鐵打的交情’。
“對於日軍會不會從大連灣登陸,你們怎麼認爲?”
沈兆翱不再搭理邊上的這兩個活寶,而是帶着考量的語氣,詢問這些預備軍官。
“我認爲日軍不可能選擇從大連灣登陸;面對着這麼高密度的炮臺,日軍不可能這麼愚蠢,他們會選擇沒有炮臺和防兵的東北海岸登陸,然後順勢南下,進攻金州,大連,最後是旅順。”
南洋籍華僑,援朝軍排級軍官黃博傑開口回答道:“這也是這兩天,我們反覆推敲出來的結論。”
“嗯,你以後就在團參謀部任職,做一位實習參謀。”
沈兆翱滿意的點頭說道:“金州是大連,旅順的門戶;欲克旅順,必取金州,而這就是咱們援朝軍集結在這裡的目的。”
“毛,沈參謀,”
這時候,之前已經和沈兆翱見過面的趙懷業,匆匆騎馬過來,手裡拿着一封電報:“這是總督府的電詢。”
沈兆翱接過電報,看了一邊,擡頭對趙懷業說道:“趙將軍,請您給總督衙門回電,我們援朝軍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奉了團長的命令,守衛大連。”
“好,好!”
趙懷業聽了大喜,心想着有了這支援朝軍幫忙防守,自己就可以少招一些新兵,多吃一些空餉了。
金州城,統領府。
金州城副統領連順和正定鎮總兵徐邦道坐在大堂內,久久相對無言。
“無論倭夷從大連灣登陸,還是從別的地方,這近在咫尺的金州城,他們都不可能視而不見,任由咱們威脅他們的後路;所以,金州城必有惡戰!”
現年57歲的四川籍總兵徐邦道,作爲打過太平軍,捻子的老將領,自然知兵,一眼就道出了金州未來的必然戰事。
“我已經給裕祿去了電報,他只答應給一營的步隊過來增援。”
連順一臉的無奈:“真要起兵戈,還得靠邊上的北洋,畢竟大連,旅順還有着一萬多的部隊;只是我去見過兩次趙懷業,他總是不鹹不淡,一說道聯軍,就左顧而言他。”
徐邦道聽了也是沉默無言。
作爲非合肥籍的淮系將領,他的拱衛軍在捻子平定以後,一直被中堂裁剪,到最後只剩下兩營馬隊,一營炮隊。
說沒有一點意見,那是假的。
尤其是在十二年之前的壬午兵變,在對朝鮮未來的定位上,北洋的二號人物張樹聲,和吳長慶,傾向於採取張謇在朝鮮時撰寫的‘朝鮮善後六策’。
——把朝鮮廢爲郡縣,和東三省連爲一氣。
當時的北洋水師無敵於東亞,這是一個極佳的完全吞併朝鮮的時機。
結果引起了李鴻章的警惕,認爲張樹生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想借着朝鮮的事兒,奪取他對北洋的控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