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虎山之行,大致讓何長纓弄明白了兩個在他心中盤亙很久的疑惑。
爲什麼日軍會選擇從最不合適渡江的虎山渡江?
以及在後世的史書中,爲什麼在這次遼東的清日戰爭中,會有着那麼多土匪參與的痕跡?
這時的東北,還沒有經過日軍和未來日俄戰爭的摧殘,從上到下的官府士紳一體結構還是非常的完整而嚴謹,牢牢的捆縛着東北這片數十萬平方的白山黑水。
在這東北的深山老林裡確實有土匪,可是數量卻並不多。
自從一年前,盤踞在熱河一帶的金丹教,被北洋諸軍聯手絞殺以後,現在整個東北,基本就已經沒有了大的土匪勢力,更沒有任何一支土匪膽敢跟官兵叫板作對。
尤其在鴨綠江,金州,大連,旅順一線,這些清軍常年重兵駐防的地區,就何長纓現在手裡掌握的情報來看,可以說真正的悍匪早已經全部絕跡。
只剩下一些爲數不多的像虎山寨那樣,說是土匪,其實不過是在當地豪紳官府心照不宣的默許下,以打獵採藥爲主要謀生手段的小寨子。
這些小寨子佔據着盛產人蔘,鹿茸,這些珍貴藥材的原始森林,用收穫的山珍和山下鎮子裡的豪強交易。
然而就是在何長纓的那個時空裡,就是這些小寨子,居然敢在6ooo盛軍駐紮的沙河子(安東縣)放火打槍,直接把六千盛軍嚇得丟下一切輜重,連夜逃竄。
敢在山地元治和乃木希典重兵攻擊金州的時候,在城內四處放火殺人,攪亂金州。
一羣鄉下山裡的土匪,他們這是瘋了麼,他們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現在在虎山見了春妮那招‘縱四方固’,何長纓終於明白了這潛藏在歷史迷霧下的真實。
看來無論在那個時代,‘漢奸‘賣國賊’’,中國從來都不缺。
在虎山之前,何長纓從來沒有真正的準備打這場鴨綠江防禦戰;在他原來的計劃裡,在宋慶劃分防區的時候,他會要求去安東縣防守。
這樣以來就可以避免了歷史上因爲盛軍的沙河子夜潰,丟失了大量的軍火糧草,白白餵了日軍。
其次何長纓還可以直接率兵奔赴花園口,對日軍第二軍的登陸進行阻擊。
何長纓並不敢奢望阻止日軍登陸,不過至少也得讓大山岩脫一層皮。
然而現在虎山的新現,讓何長纓變得左右爲難起來。
在何長纓的時空裡,日軍第一軍是在1o月24號開始動鴨綠江攻勢。
而日軍第二軍則是在前一天,也就是1o月23號開始登陸花園口。
也就是說,憑着援朝軍的兵力,只能選擇其中的一個戰場,進行戰鬥。
會議結束,衆軍官離開會議室。
只留下何長纓,吳威揚,沈兆翱,林雲瑜,郝天勝,李振華,毛,彭千宴,王士珍,新上任的情報科東北站站長宋飛幾人。
“虎山是日軍的一個潛伏暗子,大當家春妮,極有可能是東洋人。”
何長纓直接說出了他的判斷,接着說道:“不出所料的話,現在在九連城,沙河子,乃至金州,旅順,都應該有日軍的間諜活動。”
室內衆將震驚,除了吳威揚和沈兆翱,衆人怎麼都想不到剛剛傳得沸沸揚揚的風月傳奇事兒,轉眼竟會是這種結果。
“神尾光臣在十年之前就走遍了魯東,遼東,朝鮮各地,七年前進入東洋蔘謀本部中國課,就開始着手建立對清的間諜組織;神尾光臣,石川伍一,荒尾精三人是川上操六對中國諜報活動的三個王牌。”
何長纓如數家珍似的,給會議室裡的衆將們講解着:“三人中石川伍一負責津門,荒尾精負責上海和漢口,而神尾光臣總管中國課;別看神尾光臣只是一個小小的少佐,可是他的權利,影響力,還有危害,要遠比一個普通的將軍大得多。”
“宋飛,你的任務和擔子遠比你想象中要沉重的多,你要儘快的在東北建立一個完整的情報網;要人——”
何長纓望向吳威揚:“你找吳團長,要錢你找王士珍。只要你需要,他們就得給。”
“是!”
宋飛筆直的站立起來,對着何長纓行了一個軍禮。
“團長,我現在就過靉河去把那股漢奸土匪給滅了,女大王我保證給你一點不傷的捆過來,任憑團長處置。”
郝天勝一臉的淫笑,站起來求戰。
“這些你不要管,你只管把槍支彈藥運到大連,然後到金州待命;沈參謀,這次南下支隊由你負責,津門第二期新軍到達之後,就地在大連灣繼續集訓,同時準備遼南戰役。”
何長纓最終決定在鴨綠江防線上,和山縣有朋碰撞一次。
不拔掉虎山,安東縣的這些間諜,在以後的遼東守衛戰中,日軍有了這麼多的眼睛帶路,這場仗就會打得吃虧很多。
而且在何長纓的心裡也有些擔憂,假如自己沒有經過李鴻章的同意,在屬於北洋防區的鴨綠江防線即將爆大戰時,帶兵離開。
反而轉身主動到盛京將軍裕祿的防區作戰,李鴻章和北洋諸軍會怎麼看待自己?
一旦援朝軍在花園口和總兵力達到25ooo人的日軍第二軍耗上了,包括之後的金州防禦戰,北洋諸軍如果隔岸觀火,指着徐邦道和連順那3ooo新兵加旗兵,說不定連着援朝軍,都要被大山岩囫圇的全吞下去。
何長纓輕嘆一口氣,爲今之計只有先打好這場虎山戰役,再尋機揮師西進了。
既然心裡面想明白了,何長纓覺得此時已經可以把這個計劃說給會議室裡面的幾位將領,讓他們提前在心裡好有個準備。
聽到‘遼南戰役’這個字眼,會議室的衆將都是目光一凝。
——現在鴨綠江眼看着就要打起來了,哪裡還有兵力去遼南開闢第二戰場?
參謀長沈兆翱慎重的說道:“團長,咱們的兵力維持一個戰場就已經很吃力,根本沒有能力同時打兩場這麼大的戰役。”
其他的軍官也都是紛紛點透,顯然認爲沈兆翱說的很有道理。
“不是要同時打兩場,而是逐一進行。”
何長纓耐心的給衆將解釋:“對於日軍的戰力,大家心裡都應該有些底,日軍第一軍接近三萬的兵力,這鴨綠江北岸的清軍根本都是不堪一擊;假如援朝軍在虎山成功的阻擊了日軍渡江,那麼他們很快就會重新選擇渡江點,而下一個渡江點,咱們根本猜不出來;那麼鴨綠江防線就是——”
何長纓輕輕的把手裡的滿杯水在桌面上倒出一條橫線,冷聲說道:“全線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