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煥靜靜的站在城牆上面,看着不遠處的清國臨時軍營,還有營地警戒線之外,大批趕着豬羊,抱着雞鴨鵝,挑着米筐,興高采烈的等待着和清**隊做生意的同胞們。
臉色陰沉。
“執綱,我看這些清軍似乎不是壞人,呵呵,我們博川城的百姓們,這次總算是家家戶戶都能熬過這個年頭了。”
站在金國煥身邊的樸熙成一臉的興奮,上次被那些清國大兵禍害狠了,在沒防備之下,城內幾乎家家都遭了勒索,這次好歹算是補回了一些損失。
“糊塗!”
金國煥怒其不爭的對樸熙成責怪道:“虧你還是去美國放過洋的,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你不懂?況且這是你情我願的買賣,爲什麼要承這些清兵的情!”
金國煥指着不遠處火光通明的援朝軍軍營,又指了指身後的博川城:“當日兵禍的損失,豈能是今日這些小恩小惠所能補償的?我們那些受侮辱的清白姊妹,那些投進大寧江的,上吊自盡的怨恨,也是這區區一點銀子所能抵消的?”
聽了金國煥一席憤怒的語言,樸熙成一臉的羞愧說道:“執綱我錯了,今夜我就帶人去燒他們的營地。”
“不要騷擾他們,相反必要時我們還得暗中幫助他們,讓他們去消滅日軍;大清可恨之處就在於他們幫助朝廷鎮壓咱們,然而他們不像東洋倭夷那樣,對咱們朝鮮八道的領土野心勃勃。”
金國煥冷聲說道:“大清幅員萬里,自是不屑於咱們這點土地,可是東洋倭夷一直苦困在島國,這千百年來他們始終都在試圖染指咱們的土地,這纔是咱們朝鮮的真正死敵!”
“執綱,那麼現在咱們應該在怎麼做?”
樸熙成恭敬的問道。
“全接主派我來這平安道,就是爲了以後清軍打敗了東洋倭夷,做好提前準備。”
金國煥失望的說道:“從今年正月初十起,全接主率領道徒和農民揭竿而起,天下各道紛紛響應,只有這清國邊境的太平道,咸鏡道寂靜無聲。”
聽到金國煥這麼說,樸熙成羞得一臉通紅。
“到後來,全接主一路勢如破竹,佔領全羅道全境,只可惜崔教主不肯借道忠清道,結果功虧一簣。”
說到這裡,金國煥連連搖頭嘆息:“我這次過來,就是受全接住的委託,整合太平道,咸鏡道的仁人志士;在將來清軍趕走了東洋倭夷以後,假如朝廷不信守承諾,咱們就破壞清軍的後路,逼迫他們不得不撤軍,然後全接住就能一鼓作氣,打到漢城!”
——
博川城百姓的踊躍熱情,簡直出乎了何長纓原先的料想,讓他大喜過望。
原本在他想來,雖然衛汝貴是衛汝貴,自己何長纓卻是何長纓,可是既然出了國門,都代表着這個國家。
國外的老百姓可分不了這麼清,他們只會把所有的清兵當成一樣的對待。
可是眼前的熱鬧場景卻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讓何長纓意識到此時的朝鮮還不是自己那個時空的模樣,連‘中秋,端午,春節,孫悟空,哪吒,孔子,李時珍’都要跟中國搶上一番的嘴臉。
而是和此時中國的廣大民衆一樣:樸實,當牛馬,任憑權貴宰割,而不懂得反抗,毫無怨言。
何長纓突然想到,不久之後從平壤城潰退下來的兵匪們,少不得又要禍害這些老百姓一次,就連忙買了十幾匹紅布,撕成布條,叫士兵們綁在左臂上。
然後他讓士兵們告訴這些淳樸的百姓們,以後看到帶着紅布條的清兵纔是好清兵,不帶紅布條的都是兵匪,能有多遠就跑多遠。
希望自己的這個做法,多少能挽回一些即將生的災難。
就這樣,很快的援朝軍就把博川城百姓的肉禽蛋購買一空,人羣剛剛散去不久,天上突然就憑空起風雷。
在衆人的驚色裡,隨即從南方飛過來漠漠一片似乎無邊無際的雨雲,頃刻遮蔽住了整個夜空。
援朝軍迅的行動起來,先把大批的槍械彈藥,糧食,大豆,藥材,銀元,卸載在博川城的衙門裡,然後再趕緊給那四百多頭騾馬尋找避雨的屋棚。
剛剛做完了這一切,豆大的雨點就滾滾的澆了下來。
何長纓害怕士兵擾民,就強行命令所有的士兵包括軍官,一律不允許進入百姓的屋子,只能在屋檐下和敞棚裡躲雨。
這次何長纓下了死命令,但凡違反軍紀,一律直接槍斃。
而何長纓自己也以身作則,裹着一牀薄毯子,就靠在衙門的屋檐下面休息,把博川小城的一杆官員們感動得個個都紅了眼睛。
紛紛讚揚道:“生來就沒有見過如此仁義的王師!”
何長纓害怕有士兵受不得雨水,偷偷的違反軍紀,就讓6鐵腿,魯招妹,帶着警衛隊,揹着步槍戴着斗笠雨披,在夜裡分班巡視。
在何長纓看來,援朝軍裡面,學員兵的軍紀那是沒得說,從大沽炮臺划過來的那一哨已經打散編制的淮軍,軍紀似乎也比較不錯。
就是吳育仁那哨還剩下的六十多名士兵,軍紀要差一些。
在這些天的急行軍中,有十幾個北塘練軍的老兵油子仗着當了七八年兵,擺老資格,嘴巴里面怪話連連,不服學員軍官的指揮。
而且有幾個之前見過何長纓那天被吳育仁綁着要砍腦袋的悽慘模樣,沒事就喜歡拿這事兒說,話裡面還不陰不陽的譏諷何長纓在‘高升號’上面‘怯敵,逃跑’。
結果被氣壞了大學員們摸黑個個揍了個半死,這些天嘴巴是老實了,可是看着學員兵的目光卻狠毒起來。
對於這十幾粒‘老鼠屎’,何長纓交代了各連排班長,讓他們注意監控,防止他們暗地裡搞破壞。
然而只是說怪話,就先不要搭理他們。
何長纓陰險的盤算着,留着這些‘老鼠屎’的腦袋,等到和日軍大戰前夕,就請出軍令,拿他們的腦袋來正軍紀。
就這樣,在突明突暗的閃電中,在一聲接一聲的滾滾雷聲裡,在瓢潑的狂風暴雨中,整個援朝軍一千零八十三名軍人,無論懷着怎樣的心情,都靜靜的靠在博川城百姓們門外的屋檐下,整整的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