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一二三,笑一個!”
約翰躲在照相機厚厚的黑布裡,嘴裡面大聲的嚷着。
“砰!”
那在何長纓眼裡古老笨重不堪,在新軍們的眼睛裡卻是了不得的西洋玩意兒的照相機,隨即冒出一股白煙。
把何長纓,吳威揚,沈兆翱,這羣新軍營軍官,年輕矯健的身影,定格在旅順軍港的畫面裡。
“嗚——”
船隊的汽笛出一聲聲的笛鳴,沿着遼東半島逶迤的海岸線,平行着一路朝着東北方向的大連灣方向駛去。
旅順軍港,東港軍港衙署。
聽到外海的炮聲的時候,丁汝昌這個五十八歲的海軍提督,手裡的象牙煙桿都被驚得掉在桌子上面。
隨即他就明白了這是路過旅順口,護兵去平壤的左翼總兵林泰曾放的炮聲。
不然黃金山這麼好的視野,又是晴朗的大白天,就是東洋人的艦隊不知死活的想來突襲,也不可能把軍艦開到獅子口外面,山上的炮營還沒有現。
“這個‘老鼠曾’,以商船十節的航,明日下午末時(14點)就可以到達大同江口,然後招商局的商船自行進入大同江,逆流而上去平壤,他當即就可以動身返航,後天清晨之前就可以返回旅順。”
丁汝昌氣的直想拍桌子:“這一來一回,左右不過是兩天出頭的時間,真是被東洋人嚇破了膽子,哪有其兄半絲的風采!”
“報——”
黃金山炮臺的一個炮長急衝衝的走進衙署大堂。
“什麼事?”
只是想一想‘老鼠曾’那白白胖胖的模樣,丁汝昌就有了一絲很不好的預感。
“啓稟軍門,‘鎮遠’艦打出旗語,艦隊改變航向,朝着鴨綠江口的大東溝方向去了。”
“砰!”
丁汝昌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面,嘴裡大吼道:“好你個林泰曾,真拿軍法當兒戲,以爲就斬不了你的狗頭是不是?來人,去電報房,我要給中堂彈劾他林泰曾。”
混編船隊一路沿着無際的海岸線上行,不久就來到了後世有着北方明珠之稱的海濱大連。
何長纓在上大一的時候來過一次大連,當時他心中懷着對洛瑤的無限渴望,大寒假的不回自己的家鄉,大冷天的凍成狗的天天在磨盤山一帶的大街小巷閒逛,想遇見自己心中的女神。
那個時候,層層疊疊的建築已經堆滿了漫長的海岸線,到處都是一片高樓大廈的繁榮,整個海面上船舶來往如織。
不過此時卻全是蔥鬱茂密的山林,十年前清政府纔開始在大連灣北岸建造海港棧橋、築炮臺、設水雷營,成爲一個軍事小鎮。
在夕陽漸下的黃昏裡,何長纓看到,只有海邊山崖高處有幾排炮臺,海岸線平坦處錯落着稀疏的軍營木屋,和一些棧橋,木殼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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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船隊扯着汽笛,繼續前行,不久太陽就墜入無際的羣山之中,星星佈滿天空。
李經方從睡夢中醒來,準備吃了晚飯再好好的睡一覺,不然明天傍晚到了平壤,裡外可得好一陣手忙腳亂。
然後他就從新收的心腹程冠德和洪家定那裡,得到了船隊更換航線,要去安東的驚人消息。
李經方當時就變了臉色。
他現在的心境,就是恨不得能插上翅膀,立即就到平壤。
然後和葉志,聶士成那些北洋將軍們,縱橫捭闔的指點着朝鮮八道的兩千裡江山,將東洋6軍打得狼奔兔脫,落花流水。
讓世間的老少爺們都看看,李中堂是個‘大拇指’,他的大兒子李經方,也絲毫不遜於他老子,依然是一個‘大拇指’!
然而林泰曾這小小的一轉向,於船舶路程那是絲毫不見減少,可是他李經方卻得至少用半個月的時間,從鴨綠江口一步步的走四百里的山路,才能到達平壤城!
“林泰曾呢?”
李經方陰沉着臉問道。
雖然他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四品平壤總領事,可是仗着他老子李鴻章的威名,就是正二品的左翼總兵林泰曾,他也絲毫不放在眼裡。
“一直在門外恭候着呢,我之前客氣說進來喊您,被他一再阻止,說大人您到朝鮮爲國操勞,他就是多等一會兒,也是應該的。”
程冠德和洪家定兩人,剛纔都偷偷的得了林泰曾的好處,既然拿人錢財,自然也要幫林泰曾說兩句好話。
聽到程冠德這麼說,李經方的臉色多少好看一些,點頭說道:“請他進來吧。”
李經方賴着性子聽完林泰曾滿臉討好的解釋,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水師左翼總兵,未來李經方還考慮着準備大用的。
李經方點頭說道:“現在船隊走到哪裡了?”
“剛過大連灣,現在在鯊魚嘴。”
林泰曾恭敬的回答道。
“林鎮臺,你讓船隊暫停下來,讓何長纓過來商議。”
對於何長纓突然整的這莫名其妙的一齣戲,李經方也是哭笑不得。
前夜他就聽繼配張氏偷偷說,一個年輕的五品武官居然進了內宅的荷花苑,和父親談了好久時間的話兒。
更讓他敏感的是,當時自己的二妹李經溥也在場。
進入內宅,假如說當時事有從權,那麼自己二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和一個年輕男子見面,這件事可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接着昨兒一個丫鬟嘴碎,母親沒在家,由他繼配張氏用家法重責了這個丫鬟,不是二妹心軟求情,少不得要打了個半死。
不過私下裡繼配張氏告訴他,這個丫鬟嘴碎的內容就是,那個武官居然在拿火鐮給父親點菸時,無意的摸了一把二妹的小手。
當時李經方就驚呆了!
昨天夜裡,父親特意把自己三兄弟叫在一起說話,先是叮囑自己一些平壤的事情。
然後就跟自己說要關照一下何長纓這小子,畢竟他年紀太輕,多給他把把關。
當時李經方心裡就大致的有些明悟。
接着父親居然讓三弟經述回一趟肥西,尋摸一下何長纓的事蹟根底。
李經方就是一頭豬,也知道父親的意思了。
二妹的婚事,現在是家裡都十分頭疼的問題,要知道她今年已經是二十三歲了,朝野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自己家裡的笑話。
尤其是大妹,當年被張佩綸給無恥的算計了,二十二歲嫁給了這個連續死了兩任夫人,當時已經是四十一歲的窮措大。
作爲家裡的長子,只要一想起這事兒,李經方就覺得滿腹的羞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