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狂雪(上)

巴庫斯穿着鐵甲的手拂過馬背上的鬃毛,舒適,一如秋收的麥田,散發着生命的溫度。他擡起頭看了看腳下的峽谷。那是一片被白雪覆蓋的峽谷,寬廣而巨大,強勁的北風正從這裡呼嘯而過,穿過峽谷,直抵南方。只要穿過這道峽谷,基斯里夫城也就近在咫尺了。

夏季來臨的時候,雪花正在融化。大片大片的土地上出現了黑褐色的土壤,而不是像北境那樣一望無際的雪白。寒風中,巴庫斯握着繮繩,騎馬屹立在山頭,山腳下,就是龐大的獅鷲軍團。兩萬名基斯里夫老兵組成的獅鷲軍團正在緩緩通過山谷。說來也是諷刺,巴庫斯自認爲自己是忠臣,儘管不屬於基斯里夫的官方軍隊,但是百年來,只要沙皇有請求,他們必然第一時間前來支援。不問報酬,不問風險。而今,這支基斯里夫的王牌軍隊,卻成爲了反抗沙皇的先鋒軍。

或許幾十年前,他們就該看清這場騙局了。想到七年前自己還爲吸血鬼女王屠殺基斯里夫人,巴庫斯就後悔不已。他後悔自己被謊言,被表象矇蔽了雙眼。他早該覺醒,而不是一味的愚忠。最近這幾個月與北境聯軍站在一起,擊殺復生的亡靈,算是對自己以往所犯過錯的一種彌補。

寒風吹亂巴庫斯的頭髮,撕扯着身後的獅鷲旌旗。他準備下山,與自己的士兵們站在一起,大部隊即將通過這座山谷。他幾乎聽到了勝利的號角。只是一瞬間,腳下的大地似乎顫抖了一下。一開始,巴庫斯以爲這是幻覺,或許是這些年自己精神緊繃,疲勞造成的。然而,戰馬前蹄高高躍起,不安的嘶鳴着。山谷中的風力在一瞬間陡然加大。

不對!這不是自然形成的風!

巴庫斯只覺得哪裡不對,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緊急的號角聲被咕隆咕隆的山體滑坡聲被淹沒。觸目所及之處,大片積雪宛如奔騰的洪水從山頂處傾瀉而下。

“是雪崩!”

士兵們驚恐的大叫着。即便是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老兵,在自然災害面前也會瑟瑟發抖。無論敵人再強大,他們都未曾退縮過。然而,這次襲擊他們的,不是亡靈軍團,也不是人類軍隊,而是可怕的自然災難。人類在這種天災面前顯得毫無反抗之力,猶如巨人的腳踩死一羣螞蟻一般簡單。

只是,並沒有幾個人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自然災難,而是人爲的……

卡特琳娜站在山谷盡頭,吟唱着那可怕的咒語。寒冰氣流從她周圍襲過,盤旋而上,好似龍捲風,將灰色的太空映得深藍。

山谷中,積壓了一整個冬天的雪堆形成一股由積雪組成的洪流,從山谷兩側傾瀉而下。大地顫抖着,山谷兩側形成了一面高達數十米的雪牆,奔騰而下。士兵們驚慌失措,陣型?軍事素質?不,毫不存在的。雪崩下的軍團在這一刻失去了組織和紀律。士兵們猶如無頭蒼蠅,到處亂竄。

下一刻,奔騰的雪浪像洪水猛獸一般,將數千人士兵徹底淹沒。浩大的獅鷲軍團在一瞬間便少去了三分之一的士兵。而且,不是一般的士兵,這些戰士都是在長年累月的戰鬥中成長起來的老兵。眼前的一幕讓巴庫斯心碎。

他拔出背上的大劍,撕心裂肺的大喊,駕馭着自己的戰馬從小山頭俯衝而下。他要拯救自己的軍團,還有近一萬名士兵沒有被活埋,這是伏擊,然而,他們仍有反擊的希望。

只是,這不是一場普通的伏擊。伏擊他們的人,也不是普通人。雪崩剛剛消停,還未等獅鷲軍團的將士們從驚恐中緩過神來,冰雪女王的大軍便出現在了山谷盡頭。那一排排穿着整齊的基斯里夫步兵踏着小碎步,朝着驚魂未定的獅鷲軍團前進。

猶如鋼鐵洪流發出沉悶的巨響,殘餘的獅鷲軍團老兵正準備組成進攻隊形反擊,卻被敵人搶先一步。轟鳴的火槍射擊聲響起,那是基斯里夫射擊軍!直屬沙皇的王牌軍隊,數量稀少,極其珍貴,哪怕在厄侖格拉德叛亂時,都很少見他們出面。而現在,卡特琳娜卻用他們來對付昔日的友軍——獅鷲軍團。

一陣緻密的槍響聲過後,上百名獅鷲軍團的戰士、騎士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們的鋼盔無法阻擋高速飛行的子彈。強大的火器!一輪齊射之後,士兵們開始裝彈。同時,後排的弓箭手朝天空拋射箭雨。

嘩啦啦的箭雨鋪天蓋地的襲來,至少有上千名基斯里夫士兵手握弓箭在後排射擊。獅鷲軍團的士兵們剛剛躲過密集的彈雨,又馬上被箭雨所傷。他們精良的盔甲和盾牌上插滿了箭矢,有些鎧甲則被打出多處彈孔。血水在山谷中流淌。

哀嚎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跟着我,衝鋒!”

就在人羣即將絕望的時候,老將軍巴庫斯手握大劍,從人羣后方衝了出來。他像天生的王者,騎在鐵甲戰馬上,華麗的盔甲上羽毛飄動,巴庫斯一出場,立即喚起了士兵們的鬥志。他們渾身是血的跟着老領主衝鋒。他們相信,只要有統帥在的地方,就有勝利。然而,冰雪女王卡特琳娜最恨的就是王者。幾十年來,她南征北伐,爲的就是消滅境內一切的王者,因爲,只有她,纔是真正的王者。她是基斯里夫的女王,女沙皇。她絕不允許這頂王冠被任何人竊取,哪怕窺視都不行。

權力的味道好似迷人的芬芳,一旦品嚐,便再也放不下。欲罷不能。

仇恨讓卡特琳娜變成魔鬼,她在軍團後方冷冷的看着這一幕。射擊軍的槍口再次瞄準了衝鋒中的獅鷲軍團,瞄準了白髮紛飛的老將軍巴庫斯。目標是如此明顯,亮銀鎧甲在悽慘的陽光下反射着蒼白的銀光。

隨着一陣恐怖槍響傳來,子彈形成彈幕,密集的飛向衝鋒中的獅鷲軍團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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