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慘淡的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將所剩無幾的溫暖灑向大地。
站在鯨泉號的甲板上,摩爾教首領達弗特心情百感交集。黑錘堡,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和這座城堡的主人,也不過是曾經幾次並肩作戰的好友而已。
他是來避難的,不是來敘舊的。若是從前,達弗特絕對想不到自己一個教派首領最終會如此落魄,然而,在冰雪女王喪心病狂的抓捕下,自己只能如此,將自己的性命和手下的性命賭在這位曾經一起作戰過的好友這邊,因爲,除了羅德這裡,他已經無路可去。
三角形的風帆下,鯨泉號向着冬泉河的內港不斷前進。
而隨着目的地的臨近,達弗特的心裡也越發不安了起來。雖說和羅德曾經是戰友,自己也幫過他。但是羅德畢竟是基斯里夫的領主,是冰雪女王手下的伯爵。達弗特相信羅德的爲人,他不是那種會背後捅刀子的人。但是同時他也在隱隱擔憂,羅德是否會拒絕收留自己?畢竟,包庇逃犯,這是要殺頭的罪責。
一想到逃犯,達弗特便恨得咬牙切齒。他們原本是摩爾教教徒,在基斯里夫從事着自己的工作,百年來一直如此。然而,數個月前,作爲這個王國的最高統治者冰雪女王卡特琳娜卻無緣無故對王國境內的摩爾教徒下手,秘密警察突然行動,一天之內抓走了王國境內百分九十的摩爾教徒。剩下的摩爾信徒僥倖逃生,開始了流亡之旅。而自己,也是這支流亡隊伍中的一員,作爲領袖人物,達弗特感到羞愧難當,當災難發生時,他不能救助自己的同伴,當災難發生後,他卻只能苟且,然而只能保護身邊不到十人的隊伍。
一切皆因那場發生在首都基斯里夫城的叛變,大公爵科恩率軍圍攻班達加皇宮,裡面,便有摩爾教的人。達弗特得知消息時已經來不及了。大量亡靈部隊殺死了圍攻皇宮的公爵部隊,數百名騎士當場陣亡。上千具屍體橫臥在冰雪高牆之下。這便是震驚世人的基斯里夫大叛變。
事發之後,女王卡特琳娜勒令調查此事。於是,原本在基斯里夫就不受見待的摩爾教,遭到了滅頂之災。
想着悲傷的往事,貨船已經停靠在了碼頭岸邊。
喧鬧而繁忙的碼頭,人來人往的街道,當達弗特踏上黑錘堡城外的這座小鎮時,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所驚訝了。按照厄倫格拉德叛亂髮生時羅德的描述,他所管轄的黑錘堡不過就是一巴掌大的地方,資源不多,土地貧瘠,人口更是稀少。而今,狹長的冬泉河上船隻衆多,碼頭工人忙忙碌碌。穿過狹長的街巷,來到城鎮中心,是來往不停的人羣和川流不息的馬車。城堡就在不遠處,外圍又是一圈高大的城牆。不知道用什麼材料堆砌而成,看上去比王都的城牆還要堅固。
達弗特在城堡大門前停了下來,取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私人信件,交到了守衛手裡,讓守衛轉交給他們的領主。達弗特知道,自己現在是逃犯,而這些衛兵沒有一個認識自己,斷然是無法直接進去的。所以,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見到羅德。
守衛禮貌的讓他在門口等候。很快,兩名全副武裝的城堡守衛便從大門裡走了出來,引領着達弗特一行人進入城堡。
可以說,一直到現在,達弗特的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的。高聳的城堡內高塔矗立,守備森嚴,和城堡外喧鬧嘈雜的氣氛不同,一進到城堡,便十分安靜。而且,十分乾淨、整潔。馬廄裡的稻草看上去就像是剛換的,雄壯的戰馬正悠閒的啃着食物。地面被擦拭得乾乾淨淨,甚至可以反射人影。僕從在這裡工作,卻沒有表現出一絲畏縮和膽怯,反倒洋溢着自信與自豪,這裡的所有人彷彿都是地位平等的。這是其他城堡所沒有的。
在衛兵的帶領下,達弗特穿過走廊,來到了一間看似辦公室的房間,它很小,很樸素,一點都不像領主的辦公室。強忍着內心的不安,達弗特站在門外等候,衛兵打開房門後,羅德已經坐在桌旁,等候多時了。
“老朋友,進來說吧。”
坐在桌旁,羅德平靜的說到。達弗特注意到房間裡還有一個人,一個矮人。是那個屠夫,他們一起在鼠人洞窟中並肩作戰過。
很快,大門被關了起來,房間內,只剩下他們三人。
“這件事必須保密,我的朋友,所以我只能低調將你帶進來。即便是我自己的領地,也要小心有人窺視。”羅德走過來,小聲解釋到。“不過現在沒事了。這裡沒有其他人。”
“感謝你,羅德,我一直在擔心,直到走進這間房間前還在擔心,擔心你是否會拒絕接待我。甚至把我出賣。但是現在看來,我必須爲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悔過。”
達弗特由衷感慨着。
“不,沒必要這樣,我的朋友,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擔心和顧慮,這是正常的。”
羅德說着,拍了拍達弗特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來慢慢說。
“博古爾是自己人。”羅德繼續解釋到,一邊當着達弗特的面將那張紙條燒燬。“這件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
“卡特琳娜在全境內追捕摩爾教派的信徒,許多人都死了。我可以帶出來的,也只有這十個人。”
達弗特說到,他的臉上閃過痛苦的表情。悲痛的心情溢於言表。
羅德只是安靜的聽,時不時追問一兩句細節。
“原因是什麼?卡特琳娜爲什麼要這樣做?”
羅德問到,雖然其實已經知道了原因,但是多問幾句總沒壞處,綜合多方面的情報,讓信息更加全面而多元。
“科恩圍攻班達加宮殿的時候,有摩爾信徒參加了那場戰鬥……結局很明顯,這位女沙皇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參與叛亂的人。”
達弗特嘆息着。
“另外,卡特琳娜也是吸血鬼。”
達弗特接着說到。
“我知道……”
“你知道?”
達弗特顯然對羅德的表現很是意外。他原本以爲羅德什麼都不知道,現在看來,他什麼都知道……只不過一直沒說而已。
“是的,很早就知道。但是那時候形勢複雜,我又離開自己的領地,許多事只能裝着不知道。以保全自己,同時,也是保全你們。”
羅德深吸了一口氣,嘆息着回答。
一時間,達弗特似乎明白了,明白了爲什麼眼前這位邊境領主肯冒着危險接待自己這幫通緝犯。他早就在心裡與女王勢不兩立了,只不過眼下只能僞裝和隱藏,在邊境小鎮默默發展。所以,纔有了他看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