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
科涅夫元帥帶着身後的幾位兵種元帥，竭力維持秩序，那些中小軍官羣情激奮，不斷地試圖靠近，但科涅夫元帥確實在軍中威望很高，而且一貫公正，也從不給自己謀私利，尚有些理智的軍官們也沒有敢對科涅夫元帥動手。
而被這羣元帥們攔着，克里姆元帥阿列克謝也不好動手，於是雙方維持着劍拔弩張的緊張狀態，畢竟沒有真的打起來。
茫茫大雪從天空之上落下，純白的雪花彌散在空中，沾滿了戰士們的盔甲、將軍們的制服和博卡哈皇宮，這個冰雪中的國度此時卻如烈火烹油一樣，隨時可能爆發一場巨大的譁變。
宮門之前亮着魔法燈和打着火把，宮門遠處，貝利亞卻和謝列平站在一起，對這場變故冷眼旁觀，烏果爾弓騎兵們本就不屬於基斯勒夫的軍隊編制，又是騎士王特使，這夥人站這裡旁觀，沒人敢說什麼。
“事情已經鬧成這樣了，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有機會見到卡塔琳陛下。”副將謝列平看見這一幕，心中又是不忍，但又是激動，他今年二十五歲，但從未見過女沙皇。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會的。”貝利亞平靜地點頭，烏果爾將軍今年不到四十歲，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這一幕，清秀的臉上認真地思索着：“但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兩位軍官就在大雪中當着旁觀者，侍從送來了兩個軍用水壺，矮人制作的軍用水壺做得特別精緻，裡面裝滿了上好的伏特加，貝利亞和謝列平一人悶了一大口，烏果爾將軍微微點頭：“沒錯，依我的瞭解，卡塔琳陛下肯定不會立即出面，但她也絕對不會坐視事情惡化下去，或者國家杜馬裡面真的有大貴族或者波耶貴族出來解決問題，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所以，今天這件事，壞人會有人主動來當，而好人自然是我們的卡塔琳陛下。”貝利亞意味深長地拿着軍用水壺：“看好了，謝列平，不用幾分鐘，皇宮大門便會打開，但出現的不是女沙皇卡塔琳陛下，而是人民內務委員會‘契卡’的領袖，葉若夫。”
“我和葉若夫是老相識了，以前一起在菲利克斯將軍的麾下效力過。”貝利亞充滿着回憶地說道：“一個陰狠的侏儒，你只需要在這裡看，謝列平，如果你敢上去，那我就一槍斃了你！”
“是！”年輕的軍官有些畏懼地看了貝利亞一眼，點頭應是。
另一邊，局勢漸漸失控，畢竟幾個元帥發不出軍餉，只能靠着個人威望暫時壓制住這些軍官，可沒錢就是沒錢。
但衆人不知道的是，就在皇宮之內，數百名克里姆守衛和秘密警察已經來到了皇宮大門之後。
人民內部委員會被簡稱爲“契卡”，這些人被女沙皇卡塔琳授予了法律最高解釋權，無論他們說什麼都無法被法律所裁決和限制，他們選擇的懲罰總是往最重的犯罪界定上解讀而定罪。
“契卡是從不犯錯誤的人。”
——第一位契卡領袖，翼騎兵“捷爾任”軍團將軍菲利克斯-埃德蒙多維奇
這個組織的建立最早是前任沙皇鮑里斯-博卡哈爲了對付混沌腐化和混沌邪教的威脅而建立的，但隨着他在林斯克河邊死去，如今契卡已經被卡塔琳變成了用來確保皇室的個人安全和政權穩定的工具。
而現在，契卡的現任領袖葉若夫就站在了大門後面，他身材十分矮小，僅有一米五多，爲此他專門戴着一頂加高的熊皮帽，但這樣就顯得他整個人比例不協調，十分滑稽了。
葉若夫站在皇宮大門後面，他皺着眉頭，朝着下屬問道：“那些**無賴們還是不肯走麼？”
“不肯走啊，他們表示一定要見卡塔琳陛下。”下屬哀嚎道：“現在怎麼辦啊？”
“怎麼辦？”葉若夫用鷹隼一樣的目光瞪着下屬：“你不去想辦法，來問我幹什麼？”
“可是……科涅夫元帥他們……”
“元帥？算什麼東西？這些杜馬們整天氣焰囂張，可這王國，終究是屬於卡塔琳陛下的！”葉若夫看了一眼外面的情況，表情逐漸猙獰起來：“夠了，卡塔琳陛下正在冰宮之內冥想，我們來不及請旨意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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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數百位克里姆守衛和秘密警察大聲響應。
“都給我衝出去，那些參與譁變的士兵，有一個算一個，打！”葉若夫使勁了力氣，用力地揮了一下手中的火銃。
“是！”
“咚！”皇宮大門漸漸被推開，大羣譁變的士兵們以爲女沙皇來了，他們充滿着驚喜的眼神朝着大門望去，但等來的不是卡塔琳陛下，而是大羣克里姆守衛和身穿着黑色制服，手持警棍的契卡！
“打！打死這些叛國者！”
“動手！一個也不要放過！”
“抓起來，全部抓起來！”
上百名守衛和契卡揮起手中的警棍或者武器，朝着這羣軍官們就是一頓毒打，結實的警棍狠狠地砸在了爲首的阿廖沙連長頭上，這位克薩戰士被這一棍當場打得頭破血流，摔倒在地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是一棍打在了他的背上，阿廖沙頓時喉嚨一甜，來不及反抗，連續七八棍下來，打得這位連長皮開肉綻，鮮血橫流，染紅了積着雪的地面。
更多的守衛和契卡拿着警棍和皮鞭出現了，整個皇宮之前是一片可怕的慘相，鬧餉的軍官們一個接一個地倒在血泊之中，很多軍官被當場打得鼻青臉腫，昏厥過去，更有軍官被當場打死，他們死的時候還露着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們也許一輩子都想不到，他們沒有死在對付蠻族和混沌的北方前線，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棍子下面。
“怎麼回事？住手！不要打人！誰允許你打人的！”科涅夫元帥氣得大吼道，他眼見着這一幕慘相，下意識地就想伸手摸向自己腰間的彎刀：“都給我住手！他們都是好漢子，只是沒拿到軍餉有怨言，不要打人！”
他什麼都沒摸到，元帥這纔想到了進入皇宮不能帶武器，幾位元帥着急地想要接近，克里姆守衛們立即將他們圍住，伸出長戟攔住了他們的路。
沒有武器，就算科涅夫、羅曼諾夫這幾個傢伙是傳奇強者，但沒有武器也沒有穿盔甲的他們面對成建制又是全副武裝的兩排克里姆守衛也很難有勝算。
於是，數十位軍官一個個倒下，就算沒有反抗的也被打了二三十棍打得奄奄一息才收手，那些敢於反抗的更是被活活打死纔算完。
警棍上沾滿了血和碎肉，但絲毫沒有停手的跡象。
“葉若夫！你在幹什麼？！”科涅夫元帥朝着葉若夫咆哮道：“住手，都讓你的人住手！”
“……”葉若夫的臉上露出了陰狠的笑容，他攤開雙手示意。
關你屁事？
遠處，貝利亞看着血腥恐怖的現場，他面不改色，而是將目光盯着身材矮小的葉若夫，烏果爾將軍緩緩地說道：“現在你明白了沒有？謝列平？卡塔琳任命了葉若夫，看準的就是他殘忍和敢幹的性格。”
“可是……可是將軍，這個混賬怎麼敢這樣！”年輕的烏果爾人由於在布列塔尼亞待久了，整天受到騎士道薰陶，再加上受到萊恩領地風氣的影響，此時極爲憤怒，如果不是貝利亞警告了他，他差點就衝出去了：“他這是濫用職權！”
“呵？你沒聽到我的話麼？”貝利亞冰冷地笑着，他伸手攔住了年輕人：“算了，我直說吧，如果葉若夫沒得到卡塔琳陛下的授意，他敢這樣？”
“將軍？”謝列平意識到了什麼：“這……”
儘管身上穿了三件衣服和全身鍊甲，外面還套着斗篷，還剛剛喝了上好的伏特加，可謝列平卻突然覺得很冷，非常冷，冷得深入骨髓，他情不自禁地縮了一下脖子，打了一個寒顫。
貝利亞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人總是需要成長的。
再者，烏果爾將軍的內心深處又何嘗不明白，如果萊恩需要，貝利亞相信自己可以表現得比葉若夫還要殘忍。
只是萊恩不需要，萊恩只是需要一個幫他招兵，打通關係和獲取大量技術工人的使節，萊恩的作風貝利亞清楚，他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貝利亞心裡有數，他可以全都照着萊恩的要求和喜好來。
只要萊恩需要。
而在親身體會過萊恩的個人武勇、智慧謀略、統帥能力和他天下翹楚的威望和執政藝術之後，貝利亞實在是覺得基斯勒夫格局太小了，也太傻逼了。
“我說了，葉若夫和他的契卡會是惡人！”貝利亞拖長了聲音：“而我們的，英明的、至高無上的、世界中心的、法力高超的、女沙皇、冰雪女王、卡塔琳陛下！是隻能當好人的！”
“看好了，謝列平，好人就要來了！”貝利亞緊盯着皇宮大門：“看！你不是要看女沙皇麼？看，這就是我們的卡塔琳陛下！”
“住手！”果然，皇宮大門敞開，在幾位寒冰系女巫和不少步行熊騎兵禁衛的簇擁之下，一位身穿着冰晶絲絨向日葵花紋連身長裙，披着白色熊皮大衣，頭戴着鑲嵌有四千八百多顆加起來重達兩千八百五十八克拉的鑽石和一顆世界上最大最漂亮的藍色天鵝絨色尖晶石皇冠，佩戴着全套沙皇米斯卡女王寒冰神器六件首飾的寒冰美人緩緩地從皇宮大門出現，沿着臺階走下。
她就是基斯勒夫女沙皇卡塔琳，這位寒冰美人的周身都被極爲強大的風雪籠罩，而且她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北方永久凍土的寒風一樣令人發顫，但除此之外她確實是個美女，細細的眉毛和細長的眼睛顯得頗爲高貴和威嚴十足，細而小的鼻樑和小嘴巴顯得她的五官很勻稱，有一種獨特的矜持美感，但要說多麼驚豔也不至於。
而且她的臉色始終很冷，明擺着就是生人勿近。
“什麼嘛，還沒蘇莉亞夫人長得美呢。”謝列平看了之後覺得有些失望，他嘟囔了一句。
這讓貝利亞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句話說得漂亮啊！
這小子值得栽培！
“好了，看也看到了，我們走吧！”貝利亞示意衆人可以轉身離開了，他立即翻身上馬：“要覲見還不到時候。”
“等等！將軍，我們還沒看完呢！”謝列平趕緊翻身上馬，跟上了貝利亞：“這就走了？”
“接下來有什麼好看的？”貝利亞隨口說道：“我都會背了！傳統藝能了。”
“什麼？”年輕的軍官還是不明白。
“接下來無非就是這幾個步驟，首先，卡塔琳陛下施恩讓契卡和克里姆守衛們停手，然後斥責衆人，葉若夫自然是低頭認錯，而杜馬們只能因爲無能導致軍隊譁變而認罪，這樣，卡塔琳陛下就在道義上佔據了至高點，之後她再要求那些將軍和波耶們吐出一部分戰利品來充作軍餉，杜馬們就很難反對了，多少還是會吐出一點意思一下的。”貝利亞點頭：“然後，卡塔琳陛下會打開自己的內庫，宣佈內帑直髮軍營！參與譁變的，抓起來，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該罰款的罰款。”
“沒參與譁變的我算一下，至少應該能發三四個月的欠餉，這樣，軍隊的譁變也解決了，士兵們只會讚頌女沙皇陛下美德安邦，英明神武。”
“等等！卡塔琳陛下從一開始就打算髮內帑作爲軍費？！”謝列平追問道：“那爲什麼不直接……”
“爲什麼她當國王你當士兵？”貝利亞反問道：“還沒懂麼？”
“……將軍，我們現在應該去哪裡？”謝列平沉默了一會兒，追問道。
“去城裡的那幾個賑濟處。”貝利亞點頭：“沒錯，軍心是暫時穩住了。”
“民心要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