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德溫第二個跪下,不發一詞沉默凝視土地。
當十餘人通通跪下後,綠騎士取出了苦難之劍,以行動迴應厄德的詢問。
讓無數魔物哀嚎的苦難之劍,此刻終於對準了巴託尼亞人,這次不再是試煉與挑戰,而是徹底的抹殺之意。
吉勒斯需要讓王國延續下去,他不是西格瑪,莉莉絲也絕非尤里克,巴託尼亞不容許第二位有影響力的出現,縱使生前死後如何受到膜拜敬仰。
但與以人之神登頂神位的西格瑪、米爾米狄亞而言,在那次逃亡途中跪倒於湖中虛影之際,巴託尼亞能否延續只能取決於莉莉絲的意志。
厄德感受到劍風,但並沒有起身反抗之意,僅是咧嘴發出癲狂般的笑聲。
多麼可笑之事,一切秘密的守護者,最終將劍指向探求真理之人,將劍揮向子民,將劍揮向榮譽的騎士。
在苦難之劍抵達脖頸寒毛之時,厄德隱約聽到一個年輕人自言自語的哀嘆。
“我不祈求你們的理解,但那是我惟一的選擇,謊言需要另一個謊言掩飾,可巴託尼亞存在的意義,便是讓謊言變成真理……”
鮑德溫以迅猛之勢起身,他已經從綠騎士的口中得到了答案,湖中女士是神靈不假,但是一個尖耳朵女神,還是一個以謊言與夢境爲本職的神靈!
聖盃騎士雙眼通紅,清晰的淚痕從臉頰劃過,再一次面對綠騎士時,他心中再無絲毫敬畏之心。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不,這一切都是假的!
閃耀金光的祝福之刃,撞開哀嚎的苦難之劍,在對信仰的質疑中,鮑德溫一舉突破了綠騎士的攻擊,將揭露真相的厄德護住。
鮑德溫之劍指着沉默的綠騎士,帶着抽泣之意高聲質疑:“難道騎士千年以來不過是一個精靈神的玩物,犧牲於聖戰前線的勇敢騎士,帶着滿腔熱血與虔誠靈魂,最終的結果不過是化作一個可憎……”
他加重了語氣,以此表明心中的憤怒,“魔鬼的養分,死在求索之路的騎士,從一開始就在追逐着謊言!”
綠騎士沉默了,緩緩搖頭讓開身位,將交流的位置讓給女士。
熟悉的金光浮現,以端莊姿態現身的女士恰如每位騎士飲下聖盃之水一樣聖潔,如金砂的長髮披撒於腰間,蔚藍雙眸滿是不可冒犯的神聖,輕薄白紗長袍蓋住身體。
女士降落之際,讓一些本有懷疑的聖盃騎士,心中堅定了信念。
“我給你一個答案吧,鮑德溫·昂·安克伯爵,在千年以前,你們的祖先被綠皮、野獸人、北方蠻子追殺、驅逐,猶如野狗在精靈殖民地廢墟遊蕩徘徊。
尤里克、塔爾、米爾米迪亞、曼納恩一衆神靈都沒有迴應吉勒斯的祈禱,只有我,只有我這名不忍人類被屠殺的精靈神迴應了你們先祖的無助,將神力無私賜予,讓你們能在一片廣袤無垠的土地建國繁衍。
我庇護巴託尼亞千年之久,每一位聖盃騎士追尋的力量,都是我的一部分神力,是我的鮮血!
我賜予你們騎士的美德之道,讓巴託尼亞成爲能與帝國抗衡的騎士王國,可你卻在聽到一個質疑後,將劍鋒指向開國之君,質疑巴託尼亞千年以來的根基,如此談何騎士!”
“我……我……”鮑德溫啞口無言,巴託尼亞建國之本是什麼,如果聖盃騎士失去了力量,他們或許連北方蠻子都無法抵擋。見到言語攻勢奏效,女士加重語氣,“厄德說得沒錯,我確實是月之少女莉莉絲,但我同時是巴託尼亞的湖中女士,一個無私守護巴託尼亞千年的神靈,不要以你們淺薄的思維模式看待神靈,這隻會讓一切變得更爲糟糕。”
鮑德溫再次跪下,他服軟了,即便這份謊言繼續下去,可只要巴託尼亞能延續,似乎一切都是值得的……
厄德冷眼旁觀了一切,當女士將目光投向他,手中金光一閃,似乎想直接處理掉麻煩份子時,握緊了手掌。
“哦,真是一番頗爲感人的發言呢,莉莉絲。”
這不甚熟悉,但十分忌憚的聲音,讓莉莉絲調轉頭顱,看向蹄聲遍佈的幽邃森林。
一個精靈,一個她曾算計過數次,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的精靈。
伊姆瑞克拍着手掌爲莉莉絲喝彩,可迴應精靈的,只有一道道金色流光。
精靈的腿部十分虛幻,行走時也無生物氣息,這讓莉莉絲立即判斷這乃是一道虛影。
可他不應該是在惡地嗎,爲何會出現在此?!
帶着笑意的伊姆瑞克,感覺金光有些晃眼,揮手將其驅散開來。
在莉莉絲不解,乃至有些警惕的目光中,龍親王無奈笑笑。
“自偉大聖戰之後,你無數次想僞裝成先祖馴龍者進入我的夢境,重複毫無意義的謊言,如此算來這應該是你我之間的第一次正式見面吧,莉莉絲。”
“你是……”莉莉絲觀察許久,得出了一個驚人結論,口吻中帶有質疑。“古聖?”
伊姆瑞克聳肩,並未回答莉莉絲的問題,手指按着太陽穴似乎在苦思些什麼。
“讓我想想啊,你剛纔說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畢竟對於一個王國而言,有什麼是比延續更爲重要的,即便這延續意味着相信謊言,但如果把我放在與吉勒斯相同的處境,爲了卡勒多,我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但是呢……”伊姆瑞克饒有興趣觀察一衆單膝跪地的聖盃騎士,還有沉默不語的厄德,放下按着太陽穴的手指,將目標對準莉莉絲身後的綠騎士。
“能否解釋片刻,那些死去的聖盃騎士去了何處,我相信莫爾並不喜歡巴託尼亞貴族老爺,你們的光芒過於耀眼,沉寂花園無法容忍一羣躁動不安的人。”
最爲虔誠的聖盃守衛沉聲怒吼,“一個精靈,無權發表看法!”
“但你們信仰的神靈,可與我一樣是個精靈,或許我會比你們更爲了解她的本質呢。”伊姆瑞克語氣怪誕,將矛頭指向莉莉絲。
“您說對嗎,以聖戰名義獲得犧牲者力量的湖中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