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震不斷,山峰的坍塌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
瘦狗嶺的山體本來就脆弱,在漫長的歲月中被風雨侵蝕得不成樣子頭重腳輕,山峰隨時都有可能坍塌下來。杜矮子的傑作和自爆軍團的爆炸,只是加速了山峰坍塌的進程。
山腳下,洪淵一行會合、聚集在一起,每個人都沾了一身的泥土頗爲狼狽。從山頂上跳下後,幾乎是一路從山坡上滾了下來,狼狽歸狼狽,好歹死裡逃了出來;反倒是趙北宮一方傷亡慘重,龐大的暴風軍團幾乎全軍覆沒。
“大人,我們沒死,一個都沒死,順利逃出來了!”朱無忌摸摸自己的手腳和身體,激動不已。
趙北宮太厲害了,在山頂上的時候,朱無忌還以爲這次死定了;沒想到,如此險惡都成功地化險爲夷,對洪淵是徹底的心服口服。換做一般人,要麼只顧着逃命,要麼就已經硬拼死在了山頂上;洪淵卻不動聲色間佈下了大殺陣,反過來將對手一舉埋葬!
“我們沒死,全都活着!”
洪蟒也是激動,在山頂上,面對趙北宮超強威壓的時候,就連他都以爲這次死定了在劫難逃。看上去,洪淵也沒有辦法了,但頃刻間就徹底逆轉了過來,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除了杜矮子和血蝠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計劃。
看着率衆人逃出生天的洪淵,洪蟒震撼之餘,越發恭敬起來。
當初在黑蟒山,他之所以臣服洪淵而沒有反抗,是爲了感恩,幹掉那個小妖孽重獲自由後沒有忘記洪淵的恩情,甘心成爲洪淵的隨從。現在,對洪淵有了更深的認識,知道當初的選擇是多麼明智。
一個人獨自修煉,一不小心就走了彎路甚至是歧路,尤其是對憑着天賦修煉的妖獸來說,最大的危險不是遇上天敵,而是走火入魔,修煉到一定程度後需要有人指點或者點化。傳說,神鬼大陸歷史上每一個最終登峰造極的妖獸,都是曾遇到了一個貴人,得到貴人的幫助,這才從超級妖獸中脫穎而出。
洪淵的修爲並不算高,但他的智慧、謀略和手段,卻讓修煉了十萬年的洪蟒都爲之震撼。他相信,洪淵就是自己生命中註定要遇到的那個貴人。如果繼續留在黑蟒山上獨自修煉,也許十萬年後,他還是一個普通的蛇妖,戰鬥力再兇猛也無法脫離妖獸的範疇,沒法參悟真正的大神通。跟在洪淵身邊,危險不斷迎來越來越厲害的對手,一不小心或許就魂飛魄散,但這樣歷練下去,或許有一天就參悟了大神通登峰造極!
“嗯,我們都活着,活着就好。”洪淵回答,擡頭看着面目全非的瘦狗嶺。
突然間死裡逃生,洪蟒和朱無忌等人都激動不已,率人們化險爲夷的洪淵卻有點高興不起來,爲趙雪敏擔憂。
按道理來說,自己一行都能逃出來,有飄雪二老那兩個大高手的保護,趙雪敏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沒看到人,洪淵還是擔心。
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許許多多的古墓刀蠍從草叢下和泥土裡鑽出來,幾隻吸血蝙蝠和鬼臉蝴蝶拍動翅膀飛到空中,散落在各處的小妖獸慢慢地聚攏起來越來越多。這一戰,戰寵軍團傷亡慘重,被暴風軍團殺死了相當一部分,在山峰的坍塌中又死了一部分,但最後還是有不少頑強地活了下來。反倒是浩浩蕩蕩不可一世的暴風軍團,幾乎全軍覆沒。
看着聚集起來的戰寵軍團,人們更加激動了,尤其是血蝠王,展翅一飛沖天率倖存下來的吸血蝙蝠在人們頭頂上高速盤旋幾圈,盡情宣泄劫後餘生的興奮。洪淵也大受鼓舞,正要吩咐血蝠王率一隊吸血蝙蝠去尋找趙雪敏的下落,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遠的一座山坡上,趙北宮突然不知從哪裡衝了出來,身上不見什麼傷口,體內力量波動還是那麼澎湃有力,看上去絲毫無損。
“小心,飄雪魔頭又來了!”
“保護大人,小心!”
洪蟒等人齊齊心頭一驚,下意識圍過來簇擁在洪淵身邊,血蝠王也趕緊率蝙蝠軍團衝下來。一行人全神戒備,擔心趙北宮猛衝過來大開殺戒,但讓人意外的是,趙北宮看都沒看人們一眼,一個勁低着頭四下走動,時不時伸手在泥土裡挖來挖去,失魂落魄的似乎在找什麼寶貝,嘴裡還嘟嘟嚷嚷。
“他在找什麼?找人,找什麼寶物,還是瘋了?”
朱無忌疑惑地瞪大雙眼,摸了摸後腦勺,實在有些想不明白。說是找人吧,怎麼看都不像,趙北宮連對他自己的女兒趙雪敏都那麼冷漠,對外人就更不用說了。說是找什麼寶物,看上去也不像,感應不到什麼寶物的氣息波動。瘦狗嶺這地方,壓根就不像一個藏寶地,離夜龍城這麼近,如果地下真有什麼寶物也早就被人挖空了。
洪蟒等人也是疑惑,一邊小心翼翼謹防趙北宮突然殺過來,一邊疑惑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不知這個大名鼎鼎的聯盟大高手到底在幹什麼。
“唉,可憐,可悲……”
洪淵突然嘆了一口氣,開始的時候也如臨大敵,第一時間把吸血鐮刀拔了出來。然後,慢慢地把鋒利的吸血鐮刀插回背上。
“大人,可悲什麼?這是怎麼回事?”朱無忌問道,還是想不明白。
“朱無忌,被你說中了,這飄雪大魔頭當真瘋了。”
洪淵遠遠看着失魂落魄的趙北宮,隱隱聽見了他的自言自語,“他是在找人,但不是找某個人,而是在找他的暴風軍團。沒有了這支強悍的軍團,趙家的勢力一落千丈,他自身也從雲端跌落了深淵,再也沒有問鼎聯盟第四巨頭的資格。錢財皆身外之物,麾下部屬也是一樣,對一個修煉中人來說,自身才是根本。自身足夠強大,纔是真正的強大,麾下軍團突然覆滅後,竟然一下子就瘋掉了,這又是何必?”
洪淵搖頭,看向趙北宮的目光沒有了忌憚,也沒有憤怒和笑話,反而有些悲哀。古人有說,要讓一個人癲狂,就先讓他瘋狂,這話說得果然沒錯。趙北宮明明可以一輩子榮華富貴,甚至讓人終生敬畏仰望,但就是貪心不足太過瘋狂,結果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父親,父親……”
遠方,傳來趙雪敏的呼喊,不一會,她的身影就出現在一片樹林外,飛身衝了過來,飄雪二老緊緊跟在她後面,四大護法卻不見了蹤影。也不知是被泥土掩埋,還是走散了。
趙雪敏的腳步有些吃力,明顯傷得不輕,但還是咬着牙奔到了父親趙北宮身後。後者卻對她的呼喚聽而不聞,繼續四下挖掘,雙手的皮膚都擦破了,十根手指都鮮血淋漓,嘴裡瘋瘋癲癲地念念有詞。
“父親,別再挖了,暴風軍團已經……”
趙雪敏上前一步,想要拉住瘋瘋癲癲的趙北宮,冷不防,被後者突然轉身扇了一個耳光,“大膽,見了本尊還不下跪參拜?天下四分,這聯盟廣袤的疆域,有一份是我趙家的。別叫我父親或家主,叫我趙長老,從今往後,夜龍城多了一座長老殿,知道不?”
趙北宮聲色俱厲,惡狠狠地盯着打擾他的趙雪敏,一副高高在上的聯盟巨頭的樣子。
“父親……”
看着瘋瘋癲癲的趙北宮,趙雪敏眼淚直流,嘴巴動了動還想說些什麼,把飄雪二老一把拉住了。
“參見趙長老!”
飄雪二老躬身行禮,不敢頂撞殺氣騰騰就要動手的趙北宮。
“哈哈哈,起來吧,哈哈哈……”
趙北宮哈哈大笑,往半山腰上掠去,繼續挖掘、尋找他的暴風軍團去了。
身後,趙雪敏淚眼模糊,身體晃了晃,感覺渾身無力差點一跤摔倒在地上。父親可以冷酷無情不認她這個女兒,她嘴硬心軟,嘴上說也可以不認趙北宮這個父親,但看着父親瘋瘋癲癲的樣子,心頭說不出的難受。
“小姐別傷心,你一定要堅持住。北宮已經瘋了,暴風軍團也沒了,咋們趙家的仇家知道後只怕都要趁機發難,趙家危在旦夕。這時候,只有小姐你才能站出來掌控全局,小姐你萬萬不可倒下了!”
飄雪二老中的老大上前扶住趙雪敏,說着說着,老淚縱橫。
突然間出現這樣的大變局,趙家危在旦夕,退出了聯盟大家族的爭奪不說,只怕還要迎來不知多少勢力的傾軋和明槍暗箭。一不小心,只怕就要被人滅族,沒有一個族人能活下去。大家族得勢的時候看上去風光無比,一旦失勢,卻比平民之家還慘。尤其是趙家,趙北宮這些年來太過強勢,早就樹下了許多仇敵。這些人落井下石不說,光明正大上門滅族都有可能。
這時候,趙家必須有一個領軍人物站出來力挽狂瀾,在飄雪二老眼裡,這個人自然是非趙雪敏莫屬。一來,在趙家的直系後裔中,只有趙雪敏有足夠的聰明才智和能力,在夜龍城闖蕩了多年經歷了各種風波;另一方面,也是要藉助其師尊夜擎天的威壓,只要趙雪敏還在,看在聯盟三大巨頭之首夜擎天份上,趙家的仇家們就不敢太過分!
“長老放心,趙雪知道該怎麼做的!”
趙雪敏抹掉臉上的淚水,回頭遠遠看了洪淵一眼,轉身往山上掠去,率飄雪二老追趕父親趙北宮去了。
洪淵站着一動不動,目送趙雪敏遠去,暗暗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瘦狗嶺一戰最後會變成這個結果,“走吧,回地下城!”
洪淵轉身,率洪蟒和朱無忌等人離去,準備穿過荒山野嶺返回遙遠的地下城。沒走多遠,洪淵心有感應突然轉身,只見夜龍城方向出現一支黑壓壓的部隊,浩浩蕩蕩捲起遮天蔽日的沙塵暴,氣勢還在趙北宮的風暴軍團之上。滾滾而來的沙塵暴中,聳立着一杆大旗,上面寫着一個龍飛鳳舞的‘花’字。大旗上空,隱隱可見一支夜龍軍團,速度越來越快猛地從沙塵暴中衝出,黑色閃電般率先追上來,數量驚人起碼有上百頭夜龍聚集在一起。
“花月夜親臨!”
“大……,大人,這是花月夜的親兵!”
在夜龍城廝混了大半輩子的杜矮子失聲驚叫,一下子腿都軟了。
洪淵一行臉色大變,每一個人的臉龐都不由得緊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