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這個世界依舊是一本架空小說。
講的是男主角紀夏英如何隱忍數十年, 最終以付出生命的代價,滅了自己國家的故事。
紀夏英,小時聰慧,少年時被繼母故意寵壞,作爲一個紈絝子弟渾渾噩噩到了三十歲,親姐姐被折磨去世,侄兒也被亂棍打死,自己的子女都被繼母毒害。
而就在紀夏英醒悟之前,他和妻子的三個兒子都是死於‘意外’,終於在最後一個小女兒死去時,紀夏英得知了真相,根本就沒有什麼意外,三子一女,全都是死在繼母手中。
妻子接受不了女兒的去世, 自盡而亡。
他抱着女兒還溫着的屍體去求父親做主,卻根本沒有得到迴應,紀夏英從那天開始蟄伏,像是一條毒蛇一樣, 挨個殺了父親, 繼母,最終與敵國通敵, 毀滅了這個生他養他的國家。
最後死前, 他的願望很多,可最強烈的, 是想要保護自己的姐姐和妻子。
***
衛明言所在的時間點,是紀夏英還作爲一個紈絝子弟的時候,目前剛剛15歲。
這本小說結局被毀滅的國家是一個混亂的國家,晉國。
目前的情況可以簡單的概括爲:皇帝昏庸,貪官無數,國家即將要完。
晉國處在中原,歷代君王戰戰兢兢,好不容易成爲了萬國來拜的第一大國,但想要守住一個國家需要兩百年,毀掉它,卻只需要區區十年。
最後一任明君去世,只留下了一個獨苗,獨苗當了三十年的太子,估計憋壞了,快快活活的開始自己的昏君大業。
在任十年,他完美達成了:除忠臣,捧貪官,填後宮,增賦稅等等昏君必備技能。
國家民不聊生,他還要爲了討好自己看上的美人,下令建造宮殿,國庫沒錢怎麼辦,找百姓要啊。
晉國偏偏又在和邊塞草原打仗,外族虎視眈眈,忠心護國的大將軍在前陣殺敵,明明是處於上風的,皇帝不給糧草,將士們餓着肚子,還怎麼打。
這一仗就因爲皇帝拖後腿輸了,兵馬損失無數,渾身傷痕累累的大將軍氣的吐血,還不等他修養好身體,皇帝招他回朝,以打了敗仗爲由,革了大將軍的職。
那位大將軍是先帝一手帶起來的,早就白髮蒼蒼,本來因爲沒有糧草打了敗仗就怒火沖天,在朝上聽到一心護着的皇帝的旨意後,一口氣沒上來,氣死在了大殿上。
正常情況下,皇帝見忠心耿耿的大將軍死了,該心虛一下吧,結果人家不,回了宮被自己的妃子一說,說外面的人都因爲大將軍死了罵他昏君,這位陛下越想越氣,直接將大將軍府的一干家眷下了獄。
大將軍一生只有一個女兒,女兒出嫁,家裡也只剩下了夫人和九十歲高齡的老母親。
兩人在被從府中帶出來後,當着看熱鬧的百姓,撞柱自盡。
忠心的大將軍一家落到這個下場,貪官興高采烈,還有良心的官紛紛辭官,皇帝不準辭,他認爲這是在打他的臉,於是說要辭官的,都給你抄家!
唯一能和敵軍抗衡的大將軍死了,其他有能力的紛紛被官宦子弟擠了下去,原本一支虎狼之勢,現在居然變得連只兔子都打不過。
這驚人的神操作深深感動了敵國,毫不猶豫揮兵打了一個回馬槍。
十萬大軍,被人家三萬打的只剩下了五萬。
這下皇帝慌了,他也不想着提供糧草,也不想着發軍餉,爲了保護自己,打仗必須打,徵兵,馬上徵兵。
不管你是七十歲還是十幾歲,不管你家裡是不是隻有這麼一個壯勞力,必須響應朝廷,否則就是抗旨!
朝廷什麼也不給,叫了人去就是送死,誰願意上啊,可是不去就要砍頭,於是,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逃離了家,躲避徵兵。
皇帝到現在爲止在位十年,已經徵了七年的兵。
原身就是第二年徵兵時逃兵的其中一員。
他爹早死,只剩下娘和一個姐姐,是家裡唯一的男丁,得到消息後,聯合着村裡其他人一塊逃了出去。
六年裡,一開始原身還老老實實躲在山裡,後來膽子肥了搶了過路的商戶,有了兩個錢,就開始做起了山賊的買賣。
他也不是什麼正經山賊,正經山賊在隔壁山頭呢,準確的說,原身應該是一個打手。
亂世並不怎麼影響賭坊生意,反而因爲富人家錢沒損失而平民被逼得走投無路更加紅火,他也算是一個小嘍囉,在賭坊有人鬧事或者有人欠債的時候上去一通打。
這次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破廟裡,是因爲他接了一門好差事。
收了錢,來這個破廟,玷污一個姑娘。
原身來的時候就看見了被綁的嚴嚴實實,姿色也相當不錯的昏迷姑娘,想也不想就上了,過程中姑娘醒了拼命掙扎哭喊,他也不管,等到爽完了,就拔腳走人。
這個姑娘,就是這次衛明言要守護的人,紀夏英的親姐姐誒。
姑娘名叫紀夏婉,苗州刺史的嫡長女,應該是備受寵愛,千嬌萬寵纔對,偏偏此刻被綁了過來送給一個土匪玷污。
紀夏婉今年十八歲,十一歲之前,她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七年前,她外公,也就是那位被皇帝氣死的大將軍死後,大將軍府被抄家,她的母親整日以淚洗面,不到一個月,就被發現自盡在了橫樑上。
她的母親下葬還不出半個月,父親就迎回了新夫人,原本這樣的做法應該遭人口舌的,但卻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父親的好友,同僚,都高高興興的參加了喜宴。
原因很簡單,新夫人是當朝最得寵的妃子家裡的,誰不知道他們家裡因爲皇帝寵愛位高權重,如日當天,從那之後,紀家的夫人就變成了紀夏婉的繼母,沒有人再提起過那個溫婉賢良,操持家務,給丈夫生了一兒一女的紀夏婉母親。
大將軍過世前,曾經做主給紀夏婉定過親事,是當時還勢微的樑王之子,兩家交換了信物,約定等到紀夏婉十六歲時就出嫁。
這門親事本來是樑王好不容易算計來的,結果還沒高興多長時間,大將軍倒了,那他的孫女還有什麼用,說不定還會被皇帝記恨,那不是拖累他們嗎?
樑王只不過是對着紀父暗示了幾下,這個曾經能笑着抱紀夏婉去逛燈市的男人就眼睜睜看着紀夏婉被繼母送去了鄉下給母親守孝。
紀夏婉剛剛失去了母親,就被送往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繼母帶來的妹妹,替她出了嫁。
兩家默契的沒有再提當初訂婚的是紀夏婉,紀父也完全不在意世子妃的位置不是自己親生女兒擔任,他的父愛彷彿會轉移一樣,對着那被帶過來的繼女,真如一個好父親。
紀夏婉十八歲了,在晉國,大家千金這個歲數還沒定親要麼是有毛病,要麼就是沒人娶,繼母也不想讓人說自己苛待繼女,於是讓人將紀夏婉接了回來。
沒想到即使在鄉下待了這麼多年,紀夏婉的長相卻越發出色了,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因爲曾經母親的教導,舉止禮儀絲毫不差。
看着生的這樣出色的女兒,紀父心思又活泛了開來。
當初繼女紀夏婷替代紀夏婉出嫁,結果這都兩年了,連個蛋都沒下,眼看着世子又娶了兩位側妃,那兩個家裡也不比他們家差,又搶先生了孩子,紀父想當小世子外祖的心那怎麼定的下來。
他現在指望着紀夏婷幫自己跟世子吹枕頭風,也不好指責她肚子沒動靜,現在看見了親女的長相居然如此出衆,立刻就動了歪心思。
小女兒不能生,這不是還有大女兒嗎?
世子最喜歡美人,她這個長相,去了府中絕對能受寵愛,到時候生下孩子,再抱給當了世子妃的小女兒,豈不是相當完美。
紀父這個想法跟新夫人一說,新夫人面上笑着說好,轉頭就開始對紀夏婉下手。
她雖然是女人,但自詡十分了解男人,紀夏婉這個樣貌,最討男人喜歡,如果真送到了世子那得了寵,她當初這樣對待紀夏婉,紀夏婉怎麼可能不記恨。
本來是想隨便找個落魄書生將人嫁了,現在看來也不行了,新夫人明面上邀着紀夏婉一塊去拜佛,當天晚上宿在寺廟中,饒是紀夏婉再怎麼警惕,還是被迷倒了下了藥,五花大綁丟到了這個破廟裡來。
新夫人是完全可以直接用藥毒死紀夏婉的,但她偏偏沒這麼做,她就是想要讓這個繼女身敗名裂,被萬人唾棄。
她也的確成功了,第二日新夫人假裝驚慌的到處尋找紀夏婉,最終在這個破廟裡找到了衣衫不整明顯被人玷污了的繼女。
紀父大發雷霆,他沒有尋找賊人,而是暗示女兒,既然清白不再了,那就自盡吧,新夫人攔了下來,將紀夏婉軟禁在了家中一個小院子裡。
送給世子的事,自然也就這麼算了。
紀夏婉不敢死,她的弟弟還在繼母手下,弟弟沒有小時候那麼聰明瞭,學過的書籍都忘了個乾淨,性子懦弱又無用,可,他還親近她,想要救她出去。
什麼都不懂得親弟弟在這樣一個虎狼之地,紀夏婉怎麼甘心就這麼去死,她偷偷地讓弟弟過來,每晚點着油燈教導他知識,教導他禮儀,爲人處世,好在紀夏英雖然不想學這個,但還是很在乎自己親姐姐的,逼着自己學了下去,而在這個小院子裡偷偷學的知識,也是未來他失去一切親人後能夠反殺的原因。
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紀夏婉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一開始她還很憎惡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可無論她怎麼折騰,這孩子都沒掉下去,最終,她生下了一個男孩。
紀夏婉就這麼帶着這個孩子在小院子裡生活了下去,也許是隨了母親的天生麗質,生下孩子,被人蹉跎,並沒有讓她的美貌降低,反而隨着年齡更加有了幾分韻味。
這成爲了她苦難人生的最後一根稻草。
紀父爲了攀附富貴,逼着她去伺候那些達官貴人。
紀夏婉自然是不肯的,可當天晚上,那個幾乎沒人踏足的小院子,被引進了一位喝醉了酒的客人。
當晚,她的尖叫聲與哭喊聲很大,全府上下,卻沒有一個人來救她。
紀夏英那天晚上,被父親派出去巡視莊子,根本不知道親姐姐在府中經歷了什麼。
才五歲大的孩子聽見了母親的求救想要救她,敗壞了客人的興致,被客人的侍衛按住毒打,第二日,紀夏婉帶着渾身是傷痕推開門,絕望的看到了小小孩子的屍體。
紀夏英回來的時候,父親對他說,侄子病重過世,紀夏婉一時想不開,用白綾自盡了。
他想要看姐姐最後一面,可棺材已經快速封死,因爲紀夏婉未婚生子,不能入祖墳,隨便找了個小山頭入藏,連個牌位都沒有。
這些,都是四十歲的紀夏英,查到的真相。
他當晚親手勒死了已經滿頭華髮的繼母與父親,紀夏英毀了這個家,殺了所有仇人,甚至於,滅了這個腐朽骯髒的國家,將坐在龍椅上,包庇新夫人的新帝拉在了泥中。
可即使是這樣,他的親姐姐,他的小侄兒,他的妻子,子女,都也回不來了。
【本次世界任務,守護紀夏婉,守護遲清清,目前任務度:0,請宿主儘快完成。】
衛明言複習了一遍劇情,慢慢合上了書。
對着河裡面那個鬍子滿臉都是,看上去不像是二十多像是五十多的男人照了照。
書裡面對於原主的下場沒說,但世界自動補足了。
他在玷污紀夏婉之後得了銀兩,回了村,回去才知道,當初爲了給他湊夠上路的銀子,姐姐嫁給了鄰村一個書生家,惡婆婆逼着日日做苦工,就連剛生下孩子都要下地自己洗尿布,短短一年,原本還有的幾分美貌就被蹉跎的不成樣子。
明明現在國家混亂人人自危,可書生還執意要趕考,書生趕考需要的銀兩太多,惡婆婆沒錢,索性賣了自己的親孫女,姐姐拼命地想要護住女兒,最後被關在柴房裡,眼睜睜看着那穿着打扮怎麼看都不像是良家女子的人帶走了自己只有五歲的女兒。
被賣到那種地方去,小時候就要學着端茶送水洗衣做飯,長大了,可是要當伺候人的姑娘的。
原主回去的時候出手闊綽,他的母親哭着求他去贖回侄女,畢竟,當初他的姐姐也是爲了給他湊路費才嫁給了那戶人家。
錢是夠的,可原主並沒有答應,只是託詞自己也沒有這麼多錢,但他天天去街上喝酒,甚至到花樓裡找姑娘的事情還是傳到了村子裡來。
他的母親沒想到自己苦心等了六年的兒子居然這樣的狠心,幾乎哭瞎了眼睛,姐姐也沒有想到自己真心疼着的弟弟會是這樣,她不死心的想要去尋找女兒,惹惱了婆婆與丈夫,直接給了一紙休書。
原身回家看到姐姐被休回來,直言不會養她,最終,這位苦命了一生的女子無路可去,一直堅信着弟弟會回來幫她的心被徹底擊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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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女人,在這樣的時代,沒有地方去的女人活得連死都不如,於是她死了,跳進了河裡,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老母親哭瞎了眼,原身去鎮上賭博,玩了四天才回去,回去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涼了。
不到幾年,原身因爲欠債,也被人活活打死。
衛明言看完後,不得不誠懇的說了句。
死的好!
隨後,他艱難的提着刀,對着清澈的河流,將臉上堅硬又雜亂的鬍鬚颳了下來。
原主是做土匪外加打手的,爲了保持威嚴,五年了,從來沒有刮過鬍子,從這邊鬢角到那邊鬢角,長了滿滿的一圈。
下半張臉幾乎都被鬍子給遮蓋了,根本看不清具體長相,再加上油膩滿是灰塵的頭髮,混合着酒氣汗味的破爛衣裳,整個人就連現代的乞丐都不如。
衛明言颳了半天,才把臉上這看着就糟心的鬍子給刮乾淨了,露出來的臉雖然又黑又髒,但從五官看來,長相也算是不錯。
他提着沾了鬍子的刀在水裡涮了涮,這個國家動亂不斷,但能撐住這麼久沒倒,除了底子打得好,還是因爲人數多。
死了一波還有一波,幾乎是用人命延續着國脈,等到幾十年後國家徹底被攻破時,原本第一大國的人口,早就沒多少了。
他扒拉了一下,覺得自己光靠嘴應該不行了。
一隻鳥從天上慢騰騰的飛過,衛明言擡頭看了一眼,提着溼漉漉的刀,從地上撿起了一塊小石子。
搖晃了一下手腕,對着那隻鳥丟了出去。
“嘰——”
本來正悠閒飛着的鳥只來得及叫了一聲,就重重掉在了地上,抽搐了一下爪子,不動了。
穿着破爛衣裳的土匪走了過去,把這隻鳥拎了起來。
還行,沒手生。
***
紀夏婉正縮成一團,忍着渾身的痛意考慮着對策。
她絕對不能一直在這裡。
否則明天一早,繼母發現她不在房中,一切就全完了。
明明睡前是在寺廟裡,爲什麼現在會在這裡,爲什麼會有一個陌生的男人在對她行不軌之事,爲什麼那個人會說他們都被下了藥。
這些問題每一個紀夏婉都不敢深思。
如果真的是繼母,那之後會經歷什麼,不用猜也想得到了。
她咬住牙,將自己往角落裡更加努力的藏了藏,外面天色已經亮了,最多不出半個時辰,她們會發現她不見了。
到時候,沒了清白的她會怎麼樣,曾經寵愛現在又冷漠的父親會怎麼樣。
如果她真的倒了,弟弟又怎麼辦。
他什麼都不懂,還以爲繼母是好人,以爲她縱容着他不讀書是寵他,他沒了曾經的聰慧,每日就知道出去與人逗鳥玩樂,是曾經她最看不上的紈絝子弟。
可就是這樣的弟弟,還會專門用自己積攢下來的錢給她買簪子,見她穿的素淨,生怕她沒錢用,偷偷地給她塞錢,就算再怎麼不喜歡讀書,只要她一句話,還是會乖乖的背下書本。
他這麼傻,這麼笨,又好受人哄騙,現在年紀小還沒什麼,以後大了,可該怎麼辦。
想着走前弟弟還笑嘻嘻的說會背下她佈置的功課,等她回來背與她聽,紀夏婉的眼淚就忍不住的往下掉。
衛明言進來的時候,破廟裡一眼望過去空無一人,他左右看了看,來到了破桌子旁邊。
那裡,正縮着一個女孩。
見到他了,她恨恨的看了過來,雖然衛明言颳了鬍子後看上去沒有之前那麼駭人了,但當確定了他就是之前那個毀了自己清白的人後,紀夏婉一雙紅腫的眼中明明有着懼怕,身子也下意識更緊的縮了縮,可卻依舊咬牙憤恨盯着他,像是如果面前的男人再做什麼,拼死也要掙扎一樣。
衛明言左臂上的長長傷口,就是之前紀夏婉掙扎時搶了他的刀劃傷的。
如果不是她一個女子天生力氣小,也許真的能讓她逃了。
“姑娘……”
“我姓衛,叫衛明言。”
衛明言直接報了真名,這具身體叫虎成,但顯然,不能用了。
“昨天晚上,我也是中了招,被人下了藥引到這裡來的,姑娘你放心,我既然毀了你的清白,必定會負責的。”
紀夏婉警惕的看着他,見面前的人眼中滿是真誠,絲毫不像是昨晚的樣子,卻還是沒有放下戒心來。
她此刻雖然還是很亂,但已經開始回過味來了。
這裡明顯是無人的破廟,自己剛剛纔被毀了清白,這人又是一個壯漢,只要他想對她做些什麼,她是絕對逃不過去的。
既然他能好聲好氣跟她說話,那就至少說明了,目前這個男人並不想對自己做些什麼。
“我不要你負責。”
她開了口,原本清越好聽的聲音此刻滿是沙啞,紀夏婉咳嗽幾聲,雙手死死抱緊了身上披風,“你放我走。”
衛明言頓了頓,像是沒想到她的回答是這樣的。
“姑娘,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紀夏婉紅着眼,“不用,你放我走就可以。”
面前的男人卻並沒有答應,也沒有撕破臉皮,他只是看了看外面,沉思了幾秒道,“姑娘你頭上的簪子做工精良,身上衣服雖然素淨但料子很好,鞋上鑲着珍珠,雙手嫩白,不像是幹過活的樣子,應該是大家小姐。”
他看着面前如果有尖刺一定渾身都豎起來的女孩,“這裡附近沒有住着人家,只有一座寺廟,昨天,刺史夫人帶着家眷來拜佛,一路上排場大的很。”
“姑娘,你是刺史家的家眷吧?”
紀夏婉的臉白了。
這個男人知道了,他知道了她是誰。
如果他找上門去,她的父親,一定不會給她活路的。
怎麼辦,該怎麼辦。
就在紀夏婉慌得六神無主時,一雙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頭,嚇得她先是渾身一僵,接着尖叫着閉上眼胡亂打了過去。
她力氣太小,手勁又弱,雖然用了全力,但打在衛明言硬邦邦的肉上,他還沒疼,她自己的手倒是紅了一片。
“姑娘,姑娘……”
衛明言無奈的看着她閉着眼根本聽不進去的瞎打一氣,只好就這麼站着任由她打,等紀夏婉打了半天發現那男人根本沒動靜,含着眼淚驚恐的看向他時,才發現了這男人正在用着無奈的神情看着自己。
彷彿,是她不懂事一樣。
紀夏婉鼻子一酸,眼淚更多了幾分。
從十一歲後,她感受到的彷彿就總是這樣,無論怎麼努力,都是無濟於事,繼母怎麼對待她,她怎麼抗爭,都沒用,就連現在打人,被打的都一點都不疼。
“姑娘,你別怕,我真的沒想幹什麼,你想回家,我送你回去。”
衛明言蹲下身,將那塊粗糙的玉佩撿了起來,再次塞到了紀夏婉手中,認真道,“我現在家徒四壁,還不能娶你,你且等等我,等我賺下家業了,就去求娶,八擡大轎迎你入門。”
誰要你求娶!
紀夏婉險些沒把這番話丟在對面這個破了她身子的男人臉上去,但看着他高高壯壯的身子,她忍了下來,低下頭沒說話。
見她那副恨不得生吃了自己又不得不假裝溫順的樣子,衛明言也不在意,掏出剛纔從衣服上撕下來,又在河水裡洗了洗的布料,伸到紀夏婉臉上,輕柔的幫她擦拭着。
他力道不小,再加上這布料對於女孩柔嫩的臉蛋來說太過粗糙,雖然已經儘量溫柔了,還是弄疼了紀夏婉。
她還以爲這人是故意欺負自己,一聲不吭的任由衛明言擦拭,眼淚掉的越來越多。
衛明言實在擦不完,只好把這塊布遞給了她,“你自己擦擦乾淨吧,我送你回去。”
說着,男人看了看天色,“現在天剛亮了沒一會,寺廟只有打掃的僧侶,我從後門送你進去,小心一些就不會被人發現。”
紀夏婉正在想着要怎麼逃離就聽到這句,她不可置信的擡起眼來看向這個男人。
他真的肯放她走?
直到帶着遲疑的跟着衛明言一路炒近路上了寺廟,眼看着那個男人先翻牆進去,又從裡面打開了門護着她進去。
直到根據記憶來到了自己所在的廂房,紀夏婉剛纔一直緊提着的心才落了一半。
“你進去吧,我會打下家業,再來娶你的。”
那個高高壯壯的男人站在廊下,左右看了看,伸出手將紀夏婉頭上的簪子取了下來。
紀夏婉下意識想要躲避也沒躲開,只能眼睜睜看着衛明言將簪子小心放在了懷裡。
眼看着女孩在自己收回手後像是兔子受了驚一般推開門跑了進去,衛明言摸了摸懷中的簪子,翻牆出去了。
想娶媳婦,首先還得打下家業啊。
***
紀夏婉回了屋子,連平復心情的時間都沒有留給自己,就趕緊換下了身上因爲之前掙扎滾動在地弄髒了的衣服。
即使身上又疼又難受,心裡委屈的不行,她還是對着銅鏡開始給自己梳妝。
紀夏婉是不愛梳妝的,新夫人面子工程做的很好,她的衣裳都是料子極好的,平時要做什麼新衣服也都會叫她過去選,帶出去,別人都說新夫人對待她這個繼女足夠好了,可沒人知道紀夏婉連最普通的鉛粉都買不到。
不是沒有銀兩買,只是她每天被關在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帶來的丫鬟也不讓出府,外面說新夫人待紀夏婉好,府裡的下人卻知道這個大小姐的地位,要想從外面帶點什麼進來,不出點血是不可能的。
好在紀夏婉平常也不愛用這些,但現在她眼睛又紅又腫,臉色更是白的嚇人,必須遮蓋一下。
小丫鬟蘭兒捧着水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正在梳妝的小姐。
她有些驚訝的上前,“小姐,您今日怎麼起的這麼早?”
“沒什麼,就是突然醒了。”
聽到紀夏婉的聲音,蘭兒更加驚了,“小姐,您是不是受了風寒了?這聲音怎麼啞成這樣?”
“咳……昨夜受了涼。”紀夏婉放下在眉間勾勒的筆,咳嗽了幾聲,望向了一直跟着自己伺候的丫鬟。
她聲音沙啞,“蘭兒,昨夜你沒有守夜嗎?我半夜醒了,叫你關窗沒聽到應聲。”
小丫鬟一驚,連忙道,“對不起小姐,昨天秋姐姐喝醉了酒,一直在鬧着要找我,我就陪了她一夜,我不是故意的小姐……”
紀夏婉從沒想過蘭兒會背叛自己,別的不說,她的賣身契還在自己手上,更何況,蘭兒性子說好聽了是善良,說難聽了就是好騙。
她所說的秋姐姐,是新夫人身邊的大丫鬟。
一個丫鬟,在新夫人來寺廟這種正是需要她伺候的時候吃醉了酒。
新夫人的手段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加掩飾。
紀夏婉看着銅鏡裡用了鉛粉面色更加蒼白的自己,脣邊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
可就算是這樣,她不還是中招了嗎?
新夫人這樣肆無忌憚,不就是仗着,她的親生父親就算是知道了這些,也根本不會替她出頭嗎?
她能憑着再嫁之身,帶着一個女兒嫁給刺史,七年無所出在府中地位也依舊屹立不倒,依靠的從來就不是手段和美貌,而是宮中的那位娘娘。
她和弟弟想要過得好,除非那位娘娘倒下,可,這又怎麼可能呢。
新夫人對待她和弟弟一向都是表面和善背地讓他們有苦說不出,這次突然對她出手,用的還是這樣卑鄙的手段,一定是有什麼刺激到了她。
而這次她雖然失去了清白之身但好好地回來了,下次就不一定能逃得過去。
紀夏婉慢慢起身,重新躺到了牀上。
她咳嗽幾聲,對着蘭兒吩咐道,“你去跟夫人說,就說我昨夜染了風寒,咳了一晚上,現在起不來身,請她幫我請個大夫來。”
現在只希望,可以躲過這一劫了。
***
衛明言走在鎮上,來來往往人還挺熱鬧,路上也碰見了幾個記憶中的熟臉,但沒人認得出來他就是曾經的那個虎成。
他擡頭看了一眼二樓酒樓兩個正哈哈哈大笑喝酒的男人,擡起腳邁進了酒樓。
片刻後,衛明言若無其事的走了出來,只是懷中比起之前鼓囊了一些。
店小二揉着眼睛準備去問那兩位喝了一夜酒的客人要不要添酒,遠遠就看到他們躺在那睡覺,走上前去了,鼻尖卻直衝衝的露出了一股子血腥味。
他眼睛瞪大,往前走了兩步,看清這兩人的模樣後徹底軟了腿。
“死人了!!死人了啊!!!”
死的人很快得到了辨認,是刺史家的兩個家丁,昨天晚上就離開了寺廟說要在山下喝酒。
這兩個人很快被擡走下葬,刺史夫人善心,還給他們家裡發了銀兩。
沒人知道,刺史夫人心裡正氣惱着。
她派這兩個人將紀夏婉迷暈了帶去給人玷污,結果他們倒好,喝了一夜的酒,還被人弄死在了酒館。
不過,這樣也好,雖然事沒辦成,也不用她滅口了。
就是那個賤丫頭,算她命大!
***
刺史府的家眷在寺廟裡又待了三天便走了。
她們走那天,紀夏婉白着臉被蘭兒扶着,連路都走不穩,虛弱的咳嗽着下了山纔可以坐在轎子裡。
新夫人看了一眼臉色白的如同紙一般的女孩,溫聲問着,“婉兒的身體還沒好嗎?”
紀夏婉咳嗽着福了福身,“回母親,大夫說受了風寒,開了藥,可吃着總不見效,身上也沒有力氣。”
她已經在牀上躺了三天了,說出這句話的確很有信服力,新夫人脣幾不可察的勾了勾,“那你回了府就好好休息,缺什麼就跟母親說。”
“謝母親。”
看着咳嗽個不停的紀夏婉被丫鬟扶着上了轎子,新夫人滿意的也轉身坐在了轎子上。
一個病的連路都走不穩的病秧子,看她還怎麼取代婷兒。
坐在轎子裡,紀夏婉掀開簾子,下意識望了一眼曾經跟隨着那個男人上來的捷徑,那條小道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真正的土匪窩裡
衛明言一腳踹翻了提刀撲上來的大漢,搶了他的刀插在他面前的地上。
“服不服?”
反抗了無數次又被鎮壓,大漢早就鼻青臉腫,又看了看周圍爬了一地慘叫的弟兄們。
他咬牙,將地上的刀拔了起來,就在衛明言以爲他還要來上一次時,大漢將這把刀丟的遠遠地,拱了拱拳,咬牙硬聲喊,“大哥!”
“大哥,你怎麼能這樣,我們這麼多人一起上,還怕……誒呀!!”
地上蠕動着想要爬起來的小弟之一再次被鎮壓。
他不甘心的仰躺着看向那個一個人幹翻了他們無數兄弟的男人,“你休想讓我叫你大哥!”
“我侯二,就是死了!也不會認你做大哥!”
“好。”
衛明言點點頭,舉起了刀,“那你去死吧。”
候二驚懼的睜大眼,看出了他居然是認真的。
他們當土匪這麼多年,可是一個人都沒殺過啊!
眼看着刀就要落下。
候二閉緊眼,聲音幾乎破音,“大哥!!!”
“大大大大大哥,別殺我!!!”
“自己人啊大哥!”
衛明言滿意的放下刀,拍了拍他粗糙的臉,“乖,都是自己人。”
造反第一步,培養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