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樑薄剛到公司,就接到小周的電話,說是在接鬱小姐的路上,她偏頭疼發作,又堅持不讓自己送她去醫院,從半路下車了。
在電話裡,他只是淡定地說了一句“知道了”,掛了電話就淡定不了了,小保姆病了?
爲什麼會突然頭疼?
被渣老公氣的?
還是天冷穿少了?
之前騎個破車子風裡來雨裡去的都沒事,現在車接車送的還凍壞了?
他糾結了很久,還是決定打個電話問問。
小保姆在電話裡支支吾吾,又在編她那並不高明的謊話,他就不明白了,她爲什麼非要對一個測謊儀一樣的男人說謊話。
他正合計着怎麼教訓她,就聽啪嗒一聲響,電話就沒音了,再說話裡面就沒人答應了。
怎麼回事,他掛斷重新打,提示無法接通,爲什麼會這樣?難道小保姆出事了?
想到這裡,他再也坐不住了,拎起外套衝了出去。
一邊開車一邊通過定位搜索,到了定位提示的大概範圍,他下了車,把附近找了個遍終於在一個花壇邊找到了她。
他遠遠的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垂首坐在花壇上,不用看臉,就知道是小保姆。
她彎着腰,低着頭,厚厚的棉服都掩飾不住她的削瘦和疲憊,她雙肩顫抖着,像是在哭泣,身邊行人來來往往,指指點點,她也毫不在意,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不可自拔。
那一刻,他的心是疼的,切切實實的疼,倒不是他有多心疼小保姆,他只是由此想到了自己。
從小到大,他也曾這樣哭過兩回。
一次是母親離世後,他半夜睡不着,偷偷溜進母親的房間,坐在她每日梳妝打扮的地方,想着這鏡子裡永遠不可能再出現那張一直到老都精緻如畫的臉,他才確確實實的相信,那個美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的母親真的離開了。
那一夜,他坐在鏡子前哭腫了眼,他覺得,如果蒼天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纔不管母親回不回家,打不打牌,和不和自己一起吃飯,跟不跟父親吵架,她哪怕一無是處,只要她活着,自己就是有媽的人。
第二次哭,是黃嵐走後,他和張局長打了一架,被張局長拉去喝酒,喝完酒回到家,看着自己精心準備的婚房,想着黃嵐挽着那個外國人穿過安檢口的畫面,他一時悲從中來,跌坐在牀頭,失聲痛哭。
他當時想,爲什麼他身邊都留不住人呢?
這世界已經如此冰冷,就不能給他一個可以陪伴終生的人嗎?
思及自己的往事,再看小保姆獨自哭泣的身影,他真的有種想要把她抱在懷裡,給她溫暖的感覺。
抑或者,是想和她互相取暖。
他大步走過去,站在她面前,已經伸出手想要把她拉進懷裡,最終還是放棄了。
這樣會不會太突兀了?他擔心小保姆又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逃跑。
小保姆發現了他的存在,擡起頭來。
一雙淚眼,兩行鼻涕,好醜啊!
不過還是好心疼。
他問她爲什麼哭,她不說話,衝他攤開手掌,上面躺着一支摔碎的手機。
難怪電話說着說着就沒音了,原來是摔壞了。
說她笨冤枉她了嗎?三不五時的摔個跤,切個手,如今又把手機摔了。
不過,她害的自己大老遠的跑出來找她,又哭的那麼傷心,僅僅是因爲摔碎了一支手機?
而且款式還那麼老!
“所以,你就是爲了這個哭?”他不悅地問道,心想多大點事呀,回頭送你一箱怎麼樣!
誰曾想,就這麼一句話,那女人又嚎啕大哭起來。
幹什麼嘛,他嚇了一跳,心想要不要躲開一些,免得過往的人以爲自己欺負了她。
真是……算了,他才懶得在大街上和一個掛着兩條鼻涕的女人計較。
他不耐煩地拉起她,滿大街找手機店。
小保姆被他拉得跌跌撞撞,也顧不上哭了。
認識這麼久,好像是第一次牽她的手,他心裡想,天天做飯,保養的倒是挺好,又軟又滑的。
等等,剛纔還看見她揉臉來着,滑滑的,會不會是沾上大鼻涕了?
哎呦~丟開算了!
不過,他還是很紳士地忍住了,一直到進了手機店才鬆開。
小保姆臉紅紅的,不知道走熱了還是害羞了。
應該是害羞了,任誰被他這麼個大帥哥牽着招搖過市,都會臉紅的。
營業員過來招呼,問需要一款什麼樣的手機。
他看看小保姆,對方只顧着害羞,什麼也不說。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要什麼樣的?他心裡想,既然你那麼冒失,那就要一個耐摔的吧,省得下回摔破了又哭鼻子。
於是他就自做主張地說道,“耐摔的。”
也不知道這句話怎麼就戳中了小保姆的笑點,她撲哧一聲破涕爲笑。
什麼人吶這是,東邊日出西邊雨的!
偏偏營業員又不失時機地加了一句,“這款手機又高端又結實,能擋子彈的!”
這回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了。
賣個手機也不容易啊,就它吧!
“就它吧!”樑薄說道,隨手丟過一張卡。
營業員眼睛都瞪大了,大概是成交的太容易了,有點做夢的感覺。
小保姆堅持要住自己付帳,一臉不食嗟來之食的傲然,可惜在聽到價錢以後又傻眼了。
樑薄脣角微挑,幾不可聞地呵了一聲。
敢跟總裁搶風頭,傻了吧!
“刷吧!”他對營業員說道。
“好的先生。”營業員生怕到嘴的鴨子飛了,拿起卡就往收銀臺跑。
小保姆又攔着他,說太貴了,還不起。
還不起就以身相許唄!他心裡說道。
從手機店出來,兩個人又步行走回到原來的地方,樑薄的車停在那邊。
小保姆跟在他身後,放肆地打量他的背影,以爲他不知道。
難道她不知道,總裁都是會用餘光看人的,有一個詞叫“睥睨”,就是專爲霸道總裁準備的。
“看我幹嘛?”他突然忍不住想捉弄她,猛地停步回頭,小保姆一下子撞在他身上,嚇得慌忙倒退。
樑大總裁心裡那個得意呀,又轉回頭繼續向前。
車上,他問小保姆要不要幫忙,小保姆拒絕了他,說想自己試試看。
試吧,試吧,等你發現自己能力有限,本總裁的能力才能得以體現!
看着她那疲憊的樣子,他決定給她一個放鬆的時間,就把她帶回了公司。
小保姆一路傻傻的跟着,卻不知道,所到之處,他的下屬們眼珠都滿天飛了。
人傻也不是沒好處,至少還可以泰然自若地面對這些人精們。
人精們都是很善於僞裝的,看着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等他們走過去,還不定怎麼掀翻屋頂呢?
連自己的助理都藉着送文件的由頭來打探消息了。
小保姆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趁他不注意,溜出了房間。
他怎麼可能不注意。
那麼大一個活人,坐在沙發上扭來扭去的。
他聽到她進了閱覽室,就放心地投入了工作,不再管她。
等他批閱完了一堆文件,去到閱覽室,發現小保姆躺在窗前的貴妃榻上睡着了。
窗外是淨藍的天,雲朵飄浮其上,冬天的陽光柔柔地投在那嬌小的軀體上,她睡的深沉,像童話裡的睡美人。
他輕輕走過去,俯身看她,即使是睡着,她的眉頭都緊緊皺着。
他忍不住伸手過去幫她撫平。
她只是輕輕動了動,毫無知覺。
她真的是太累了。
他取過旁邊架子上的羊絨毯,輕輕搭在她身上,轉身離開,把一室寂靜留給她,但願在夢裡,她的憂傷能少一些。
小保姆醒來後,心情看起來好了很多,這讓樑大總裁很是欣慰,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了不起的決定。
帶她在外面吃了東西,才把她送回家。
看到他們兩個一起回來,父親不但沒責怪,反而笑的合不攏嘴。
不但小保姆奇怪,連他也覺得奇怪,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難道小周跟老爺子說了什麼?
爲了不露馬腳,他什麼也沒說,直接回了公司。
回了公司把小周叫來問,這小子只笑不說話,問急了竟然藉口上廁所跑了。
什麼態度,竟然不把領導放在眼裡!
什麼時候開始,連小周都不怕他了?
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讓你小子加班了!
晚上,樑薄打電話給小保姆,說讓小周去接她,小保姆竟然又拒絕他,說自己騎了車。
若不是她話語之間的停頓,他差點就信了。
再三逼問下,小保姆才老實交待,自己陪一個朋友去了舊城區。
舊城區屬於拆遷區,以前的老戶很多都已經搬進了新城區,那些房子面臨拆遷,他們又不能馬上拆除,就租給了外來人員,髒亂差不說,還是各種犯罪行爲的多發區。
一個女人,深更半夜跑去那種地方,該說她傻大膽還是找死?
他不禁仰天長嘆,爲什麼所有的高智商男人都會遇到一個傻里傻氣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所以說,爲了讓小保姆能順利活到劇終,他還是得親自出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