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跳起來的身形一晃,兩腳扎水裡去了。
一身黑衣的烏婆婆施施然走來,不急不緩的步伐好似攜帶者風雨。
渁競天拉着衛同小聲道:“看吧,咱爹不報人家的救命之恩,人家找上門了吧?”
衛同納悶道:“烏婆婆不是看重錢財的人啊。”
“但爹就這樣走了就是不禮貌。”
衛同覺得這不是禮貌不禮貌的問題。
衛國公尷尬的從水裡走出來,一直走到烏婆婆面前,竟微微低了頭,似有愧疚在其中。
老太君眼裡精光一閃,悶不吭聲看好戲。
“我…我只是去看一看,就回來,你…等我。”衛國公聲音很低。
可奈何來送他的人大都是耳聰目明之輩啊。
渁競天眼睛一亮,衛同倒吸涼氣。
兩人對視一眼,我的天,搞上了。
烏婆婆冷冷道:“那你走之前,可有與我商量?”
“…”
“你是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纔要跑的吧?”
“當然不是。”衛國公立即道:“我只是想快去快回。”
“哼,衛桓,你當本聖女這般好糊弄?”
“我沒——”
烏婆婆突然擡起手,將長長的面紗頭罩取下,還甩了甩頭。
“嘶——”
噗通噗通噗通——
衆人齊齊倒吸涼氣,不遠處在搬東西上船的人只看一眼,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
好在,這裡是沙灘。
渁競天等人眼珠子將要瞪出來,眼前這女人是烏婆婆?
濃密捲曲的烏黑長髮,光潔神聖的額頭,高貴深邃的眉眼,形狀分明的烈焰紅脣,還有那雪白的脖子微微揚起,都透出驕傲的高高在上的氣勢來。
原來烏婆婆的真容竟是美得如此的驚天動地驚心動魄,她的美太有侵略性,蒼白的言語不足描繪其一,眼神微動便是讓人臣服的無上霸氣。
渁競天直吸涼氣,天仙一樣的金穎兒拿到烏婆婆面前來,也變成乏味小白花呀,這樣的烏婆婆,只有高大的神廟才能供的下啊。
衛同艱難動了動喉結:“爹真的——慧眼獨具啊。”
渁競天吞了口口水:“爹真的——走了狗屎運啊。”
衆人皆看直了眼,還是老太君先反應來。
緊緊住着紅媽媽的手,囑咐她和開伯:“快,快回去佈置喜堂!”
我的天,原來她老兒子這麼些年老樹不開花,是等着這麼朵神花呢。
列祖列宗保佑啊。
開伯不回話轉身嗖就跑了,一邊跑一邊琢磨,得多盛大的婚禮才配得上人家烏婆婆啊,不,聖女。
紅媽媽後牙根子遮不住,呵呵呵不停:“老太君,咱也得聽聽人家聖女的意思。”
老太君急的直跳腳;“我是長輩,聽我的就成。”
生怕還沒熟的兒媳婦飛了。
衆人:“…”您可真好意思,還想當孃家長輩把事一口斷了?
對上那張臉,衛國公眼神恍惚,似乎回到某個時刻,他用生平最大的耐心等到毒素被拔出的更多,在這個女人再次對着自己跳腳時,突然起身…咳咳。
衛國公老臉一紅,他也沒想到面紗後的面龐是如此迷人,還有寬大黑袍下——
無限溫柔道:“我早對你動心,斷無不負責的道理,你等我一個月,下次回來,我衛桓風光隆重的迎娶你,此生必不相負。”
烏婆婆一點兒都沒感動,冷笑:“你凌辱了烏家聖女還想跑?衛桓,你的命是我給的,我能救自然也能收回。”
衆人驚掉了下巴骨,國公爺,您幹啥了?人面獸心啊。
衛國公老臉似落了一層彩霞,想說些什麼,當着衆人面又不好意思,只得含羞帶怨的嬌嗔了一眼。
烏婆婆身子一僵,恨恨別過了頭。
渁競天摸摸胳膊去看衛同。
衛同都看傻了,那是他的爹?
老太君激動衝上去,一腳踹開衛國公,拉起烏婆婆的手:“好孩子,娘給你做主。”
烏婆婆:“…”我是那麼軟弱的人?
衆人:“…”您是占人家的便宜吧?
那一腳力度挺大,衛國公竟被踹倒在沙灘上,默默爬起來,在身上拍打兩下,猛的擡頭,正撞上烏婆婆投過來的視線,微微一笑。
烏婆婆一僵,迅速挪開眼。
老太君看在眼裡,喜在心裡,拍着烏婆婆的手:“好孩子,你是個好的,別生氣,娘給你做主。他敢不聽你的,娘打斷他的狗腿!走,跟娘回去,你放心,跑不了他,今個兒,你們就拜堂成親。”
衆人:“…”
“咦?”老太君仔細打量烏婆婆眉眼,似在回憶:“很面善呢,當年那小公子是你何人?”
烏婆婆睫毛一顫,傷感道:“他是我爹,我是我爹的遺腹子。”
老太君一頓,有很多話想問,卻知道如今只剩她一人,問了又如何?
紅媽媽突然一拍手:“這可是姻緣早定了。”
什麼?
衆人不解看向她,尤其是烏婆婆和衛國公。
紅媽媽卻只笑着看老太君。
老太君似笑似嘆:“可不是這樣說嘛。當年啊——”
拉着烏婆婆往回走了幾步,狠狠一瞪衛國公,衛國公摸摸鼻子趕緊跟上。
“我與小公子不打不相識,都是年輕氣盛的人,我要他留下那些東西,他留了,卻也不服氣。聽得我有個小兒子,就說,等他生了女兒就嫁給我兒子,他留下那些東西是提早送的嫁妝,日後還是他女兒的,還是他家的。”
老太君笑起來:“年輕人哪想的到以後,他敢說,我就敢應。我說,好啊,以後你有了女兒等她長大了就來找我,我兒子娶她,你家的還是我家的。”
“誰知道世事無常啊,他竟…如今想來,桓兒的姻緣正是你,你們不相遇,這孩子竟一直未開情竅。相遇了,即便你們不知道舊事,即便他不知你何模樣,還是動了心動了情,可見,你們是好事多磨啊。”
烏婆婆心神一動,不由去看衛國公,見他正看過來,朝自己燦然一笑,明明是個老混蛋,她卻覺得看到的是個翩翩少年郎,而自己石頭般的心不知何時變得又軟又漲又酸又甜。
老太君拉着烏婆婆的手,一邊講一邊往回走,衛國公也跟着往回走。
渁競天等人跟在後頭,聽得老太君講古,不由感慨緣分之奇妙。
回到家裡,老太君中間坐了,讓衛國公跪下。
衛國公聽話的跪了。
衆人站在兩旁,喜笑顏開,都覺得今天要辦喜事。
“我又想了想,你還是去吧。”老太君對衛國公道。
什麼?
衆人不可置信,烏婆婆微低下頭,衛國公也詫異。
老太君嘆了聲,拉過烏婆婆的手:“你也去。”
我?
烏婆婆不解。
“你們既然在一起了,怎能不跟家裡人說一聲的?桓兒,你帶媳婦去孃的故友墳前拜祭,你娶了人家的女兒就要好好對待人家,跟人家爹立個誓,這輩子絕不相負,否則不得好死。”
烏婆婆猛的睜大眼,鼻子有些酸。
衛國公看着烏婆婆,神情溫柔無比鄭重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