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尉銘順着林嬈薇剛纔消失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人,突然間才發覺,原來自己並不真的瞭解她,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常去的地方在哪,他都不知道。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李尉銘頹然地坐在天橋的階梯上抽菸,卻在這時,他接到了李俊的電話。
他怎麼就沒想到,以林嬈薇對李俊的喜歡,無論如何也會去看他,只可惜,自己察覺的太晚,而李俊來電話也太晚。李俊說林嬈薇去看他的時候,感覺很哀傷,只說了些讓他注意的話就離開了,他覺得事情怪怪的,纔給李尉銘打電話。
李尉銘掛掉電話,起身。
小俊說,林嬈薇曾經對他說過一次,她最幸福的時候就是自己剛被父母接回家的第一個兒童節。
兒童節,無非是在遊樂場過,這裡的遊樂場有兩個。
李尉銘打了車直接到離自己最近的那個,裡面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往外走,進入的人已經很少。他不敢確定林嬈薇是不是就在這裡,卻仍舊仔細地尋找那抹身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離遊樂場關門還有15分鐘,所有的遊樂設施都已經關閉,遊客大量地朝門口涌出,就在李尉銘還想往最深處尋找時,餘光瞥見一抹身影。
他迅速轉身,林嬈薇落寞的樣子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林嬈薇沒有看見他,垂着頭,被涌動的人流擠着,漫無目的地朝門外走。
李尉銘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偷偷跟在她身後。
因爲下過雨的關係,天黑的比往常早,整個城市都霧濛濛的,李尉銘看到林嬈薇走到一個小商店門口,買了兩個麪包一瓶礦泉水。李尉銘的心稍微放下一點,至少她沒有想要自殺。
路過一個乞丐,林嬈薇看了眼對方,把剩下的一個麪包給了乞丐,又把身上的錢都給他。李尉銘看到這一幕,原來放下的心又懸在半空。
氣溫有些降了,下班的人都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趕,林嬈薇站在路口,不知該往何處。走走停停,她又轉回了剛纔有乞丐的那個地方,選了一處人流少,避風的地,她抱腿坐下。
她取下手上的戒指,看着,慘然一笑,自言自語道:“你也有這麼狼狽的一天,林嬈薇,你做人真的很失敗。爸媽不要你,男朋友不要你……成績再好也沒用!感情永遠不及格!”她把戒指拿到脣邊,輕輕一吻,“再見了,失去的,是不會再回來的。”
她站起身,面朝車輛行駛的方向,用力將手裡的戒指仍出去。
坐回剛纔選的地方,林嬈薇雙手抱膝,頭靠在欄杆上,閉上眼睛,低低地唱起歌——
愛情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玩意 一點也不稀奇
男人不過是一件消譴的東西 有什麼了不起
什麼叫情 什麼叫意
還不是大家自己騙自己
什麼叫癡 什麼叫迷
簡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戲
你要是愛上了我 你就趕快早回去
我要是愛上了你 你就毀在我手裡
站在不遠的李尉銘就這麼看着林嬈薇的一舉一動,她說的話、唱的歌。
不甘卻無可奈何,隱忍而悲傷。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男朋友,失去了工作。其實,如果她願意,他不會拒絕她回去,且不說他自己如何想,就李俊而言,他也不會希望自己這麼喜歡的薇薇姐落魄到無家可歸,在外流浪的地步。只是,以林嬈薇的性子,要想她主動開口說回去,恐怕也不大可能。
不知道站在那裡多久,就連乞丐什麼時候離開的,李尉銘都沒有察覺到。行駛的車輛少了,行人更少,而坐靠在角落的林嬈薇卻沒有動,也沒了聲響。李尉銘悄然走過去,蹲下,才發現,人已經睡着了。
他脫下外套,給她搭上,然後在她身邊坐下。
商場的燈滅了,大廈的燈黑了,只有街道微弱的燈光宣告着夜晚已經降臨。
夜晚巡邏的警察經過,看到李尉銘跟林嬈薇,上前準備讓他們離開,李尉銘先他們一步攔住警察:“對不起,我跟女朋友吵架,她不肯回家,我會陪着她,不會離開她一步。你們請放心,我不會睡着,一定注意安全。”他不給警察說話的機會,一直充當良好市民,拜託警察不要叫醒林嬈薇。
警察看李尉銘的樣子也不像會做壞事,又看看林嬈薇身上的確還搭着衣服,也就不再爲難,但口頭上還是不忘囑咐道:“如果醒了就早點回去,晚上又冷又不安全,知道嗎?”
“是,我知道,我會注意的。”李尉銘微笑着回答。
等警察走後,李尉銘坐回去,看看還睡的正香的林嬈薇,笑起來,小聲說道:“這可還是我第一次對警察這麼客氣。”
巡邏的警察之後又來過兩回,但看到的情況如第一次一樣,也就確信了李尉銘說的話,其中一個甚至給他提建議,說等天亮了送女朋友一大束玫瑰花,保證女朋友什麼氣都能消。李尉銘只是笑笑,他可真不敢肯定,一束花是否就真的能打動林嬈薇。
早上7點,上班的、上學的又開始新的一天,平靜了一夜的地方也開始人聲喧鬧。李尉銘看了看已經漸漸轉醒的林嬈薇,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迴避。
林嬈薇是被冷醒的,睜開眼睛,看到忙碌的人們,有一種奇妙的錯覺。她摸摸自己的臉,剛纔,似乎有人摸過她的臉,那個似有似無的熟悉氣息,還有身上曾被溫暖的感覺,以及像是做夢一樣聽到的說話聲——林嬈薇,你的感情沒有不及格!
“李尉銘,你一直都跟着我,是不是。”林嬈薇站起身,望向川流不息的車輛與行人。
不是不知道餘申的變心,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她在咖啡廳門口見到的那個女人是他們當初學校的校花。餘申是帥氣的,她和餘申走在一起,總會引來無數人回頭。後來,她知道校花在追餘申,卻並沒有說什麼,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餘申開始撒謊。再後來的一次偶然,她看到餘申和校花旁若無人的接吻。
餘申對她,一直都很好,就算跟校花曖昧不清,他對她依舊關懷備至,而她,總是裝作不知情。
或許是害怕吧,怕問題一出口,他就離開。
對李尉銘的感情,她也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敢迴應。
她比任何人都瞭解自己,沒有了家人,沒有了餘申,如果任由自己陷進去,結果將是兩敗俱傷。她只有不看、不聽、不提,她要的,李尉銘給不了,她給的,李尉銘要不起。
然而,爲什麼還要回來呢?
站在別墅幾米外的地方,林嬈薇止步不前。
站在這裡,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別墅的情況,白天,別墅只有兩個人巡邏,而且都不是在正廳前面,經過這裡的人,都不會想到這裡會是黑幫老大住的地方。
自己在這裡住了多長時間了?林嬈薇曾經數過日子,卻又在無聲無息中越數越亂,最終,她也不記得自己在這裡留了多久,只是覺得,覺得,一切都太平和。
現在回來做什麼呢,並不是擔心李尉銘真的會依言行事,再見她就殺了她,只不過,自己跟這裡還有什麼關係呢?
爲了李俊嗎?不是,在外面她一樣可以看到這個叫她“薇薇姐”的男孩子。
爲了張平嗎?也不是,他的人生目標就是食物,而她並不是唯一會做食物的人。
那麼,又是什麼牽動她,讓她會此時此刻站在這裡。
輕輕吐出一口氣,林嬈薇轉身,她還是不知道回來該做什麼。
兩個人糾纏的開始,或許就是轉身時不經意地一瞥,眼神相會的那一剎那,註定的愛情糾葛。如果沒有相遇,也許就不會捨不得;如果沒有捨不得,也許就不會再次相遇。
李尉銘站在離林嬈薇不遠的地方,看到她裹足不前,看到她眼裡的掙扎,也看到她即將轉身離開。
“回來吧,至少,在你找到合適的住處之前。”李尉銘看着林嬈薇。
林嬈薇眼光閃爍,心,很酸,也很痛。
“小俊很擔心你,你忍心他爲你傷心麼。”李尉銘緊逼。無論爲誰留下來,只要肯留下來,他纔有機會留住她。
“不用說了。”林嬈薇深呼吸,“我回來。”在她還完債之前。不是嗎,她還欠着他130萬的金錢,這是她回來的唯一理由。
客廳裡,李俊和張平都在。
李俊看到林嬈薇,一個箭步衝過來,抱住她,聲音哽咽:“薇薇姐,你怎麼一聲不吭的就走了,我擔心死了。”他覺得昨天林嬈薇的樣子很奇怪,問大哥,他又不肯說,自己只好趕過來,結果聽張平說她準備離開這裡,他不知道有多難過。
林嬈薇也輕輕抱住李俊,道歉:“對不起,阿俊,我以後不會再一聲不吭的就走。”如果真的要離開,她一定會告訴他的,不會不辭而別,不會再讓小弟的事情重來一次。
“讓你薇薇姐先休息吧,別像個孩子似的,你已經都成年了。”張平拎着李俊的衣服領子往後面拉。
林嬈薇又回到自己住過的房間,裡面的物品都沒有動過,甚至自己昨天離開時放在桌上的那二十萬支票也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裡。
有時候,林嬈薇很恨自己的不堅定。跟李尉銘的關係,用張平的話來說就是,他們兩個人在互相爲難對方,且沒有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