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不滿

319不滿

可是,說得不多不代表沒有提起過。甚至,對比翟南對翟家其他人滔滔不絕的介紹,對於母親的語焉不詳也正代表了翟南說不口的情緒。

比如,從小在翟老太爺跟前長大的翟南,縱使得到長輩疼愛,每日勤學苦練,在幼小的年紀就被剝奪了普通孩童該有的自由自在。那麼,翟南的母親對於過早加在兒子身上的責任是抱持着什麼態度的呢?她有沒有與翟老太爺抗爭過,有沒有爭取過兒子的溫暖童年?

這些,翟南沒有說過。翟南對付雲欣提起自己母親時,每次都是寥寥數句,不外乎她是廄寧家的小姐,年輕時名動廄,是衆多公子哥兒追求的對象,換做現在的話說,即便是見慣了優秀名媛和各路才女的上流社會中,她依舊是一位女神級別的存在。

可是,這麼一位女神級別的女子,她沒有嫁給身份更高的人家,也沒有偏執的發表過自己或獨特或庸常的婚姻愛情觀,甚至,當翟家和寧家聯合宣佈兩家晚輩喜結連理時,她都是淡淡的,挽着未婚夫的手臂款款走上臺對着錯愕不已的衆位夥伴微笑招手。

這是一個滴水不漏的人。不到最後關頭,不會亮出自己的底牌,也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她做的,只是在事情塵埃落定後,從容不迫的宣佈着自己的決定,這樣的女子冷靜理性的讓人害怕,又同時,讓人無法找到一點破綻,完美的就像一顆過分美麗卻又讓人捨不得砸碎的水晶球,只能下意識裡小心的呵護,仰着頭細細欣賞。

擁有如此完美近乎於神祗存在的母親,翟南應該是有些壓力的吧。即便是普通人家,血濃於水的親情也不見得真如理想中的父慈子孝,不然,社會中也不會有那麼多老人得不到贍養、子女被拋棄福利院的各種新聞了。尋常人家都是如此。更何況是家大業大的翟家。

付雲欣的眼睛被翟南遮住,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翟南手掌的溫度。甚至,在小蘇開口說話的那一刻,她便察覺到翟南的手微微一僵。直到小蘇提起夫人時。眼皮上的手指似乎是千年寒冰般的冷。

“我知道了。”翟南平靜的迴應小蘇,另一隻手卻纏緊付雲欣的腰。他就像是一個經過長途跋涉,終於到達終點站的馬拉松長跑者,整個人大部分的重量都被加在懷中人的身上,即便是面上依舊強悍,但是渾身的輕微戰慄依舊讓人暗暗擔心。

即便是深夜,燈光不明,但是翟南的動作沒有逃過小蘇的眼睛。她平靜無波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異色,那是種夾雜着痛苦和掙扎的神色,雖然只是一霎時出現。卻讓向來規行矩步的她顯得更像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小蘇的異色,翟南沒有理會。他攬緊了懷中的人兒,像是有些認命,又像是困惑:“你把雲欣放了,是誰的意思?”

這問話並不是爲小蘇着想。即便小蘇和他在幼年時有過一段交集,甚至,他曾經偷偷地抱過嬰兒時期的小蘇。但是,眼前,翟南最爲關心的卻不是小蘇的後路和可能會遭受的懲罰。他現在最想要知道的,便是自己母親的態度。

因爲,對於世界上的其他人來講。如同身在雲端的翟家大夫人是一個神秘並且完美的人物。而對於翟南來說,她還是一位母親,一位與衆不同的超出了他人認知範圍的母親。

小蘇何嘗不知翟南的想法。她慘然,神色有些黯然,“是我的意思。夫人沒打算讓付小姐吃苦,只是太想要看見自己的兒子。您知道的。這些年,你對她一直避而不見,夫人這也是沒有辦法。她不能對你出手,最後只能想出這麼一個折中的……”

“是沒辦法對我出手,還是不在乎別人的安危。覺得人命可踐,付雲欣的命就不是命了?”翟南不喜歡聽小蘇這些解釋的話,他很不滿母親的這次決定,他轉頭看了看身旁的翟家古樓。

這座古樓是早些年間,翟家某位好古風的少爺仿照舊時古例所建造出來的。鼓樓裡的木材石料都是在買下的徽地古老民居中硬生生扒下來運回的。鼓樓的古香古色,一方面是當時設計時的刻意爲之,另一方面卻是因爲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都是貨真價實的老古董。正是因爲古樓太過於古樸,修繕時也破費頗多,那位貪圖新鮮的翟家少爺又看厭了這裡的景緻轉去其他的方面。因此,這裡有多年沒有被認真修理過,儘管現在看起來燈火交相輝映,一派絢爛,其實,內裡有多處是需要完善修補的。

換言之,這座古樓,除了靠近大門的門房處,其餘的房屋皆是隨時便能倒塌的危房!更何況,這一天,a市還下了一場不小的雨,雨水浸溼木料,常年失修的建築早就已經搖搖欲墜了。

翟家在a市的產業何其多,老太太一出手,就把人往這裡送。不用問其它,只單單是對於付雲欣的態度,她便已經表達得十分清楚。翟南查到付雲欣所在時,就被嚇出了一身汗。

其實,翟南這句話大可不必問。母親向來是說一不二,做事只看結果,鮮少解釋。她能一回國就悄悄地綁住付雲欣往翟家古樓送,其用意和想法已經不言自明。可是,翟南依舊有些不肯相信。

他不肯相信的是,在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付雲欣對自己的意義,甚至小蘇都敢冒着被懲罰的危險偷偷放走付雲欣,母親卻依舊想要把付雲欣置於死地。如果這是母親的本意,那她簡直是太過於冷酷。如果這是一次小試探的話,翟南覺得自己有種被羞辱被忽視的憤怒。

“好,你轉告她。說我會盡找到她。帶着她的兒媳婦。”由於憤怒,翟南壓抑着張口欲出的髒話和咆哮,惡狠狠地說着兒媳婦三個字。似乎是不滿於自己的兒子身份,又似乎是在藉此宣告着自己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