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走後很久,時間似乎都已經凝滯,龔炎則挪動了一下手,此時手已經僵直,身子也變的遲緩,他慢慢站起身,忽地一腳擡起,將黃花梨的大椅踹翻在地,沉悶的聲響震的屋子似都跟着顫動。
守在茶房的福泉正在吃茶,聽見動靜手一抖,一滴茶水濺在了手背上,他悚然站起,放下茶碗就往外跑,直接衝進書房,驚道:“三爺!……”
龔炎則目赤欲裂,看了眼福泉,道:“帶上人,去明鬆堂。”說完邁步朝外去。
福泉吃驚的不能自已,聽見門響回過神來,轉身忙跟上去,嘴裡急道:“三爺,使不得啊使不得,老太太身子不好,萬一想不開,三爺?……”
前頭龔三爺停下腳,似想到了什麼,擡手在空中擊掌三聲,六條黑影竄出,拱手齊聲道:“金堂六聖給三爺請安。”
福泉震驚過後忙低下頭,靜悄悄的退至陰影處,只豎着耳朵聽,三爺與六聖道:“麻煩六位替我辦件事。”
“不勝榮幸,三爺請吩咐。”爲首的那人道償。
龔炎則想了想,將人招到近前,低聲說了一些話,那人恭謹的點點頭,隨即六人再次向龔炎則施禮,如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夜幕中。
“三爺……”福泉走過來,也望着那六人消失的暗處,擔憂道:“金堂一直以來想要您開口,如今您吩咐了第一件事,怕是以後事情便都跟着來了。”
龔炎則沒言語,轉身回了書房。
福泉纔要跟上,侍候鷹隼的小廝跑了來,喘息着道:“鷹隼確實是沒回來府裡,沒人看見過。方纔阿俊來說,上一回鷹隼直接飛去了舅老爺家,俞姑娘曾叫阿俊帶着鷹隼的吃食去,思晨說是鷹隼自己尋來的,給俞姑娘送信。”
“你的意思是……鷹隼能自行尋到俞姑娘?”福泉訝然,常說鷹隼是靈物,但奇怪的是,鷹隼除去能自行尋到三爺外,飛行路線一直是出發地到太師府,三年來從未更改過,所以三爺常說這隻鷹隼是扁毛畜生,連個名字也沒給起,當它是蠢的。
未曾想,它竟然也能自行尋到春曉,這可不就是認同春曉是女主子麼。
福泉咂摸咂摸嘴,叫小廝回去,轉身回稟三爺,三爺當即眼前一亮,可還是道:“先等等,看看金堂六聖的本事。”
“原是三爺派他們去尋姑娘的?”福泉這才明白,同時心底更加震驚於春曉在三爺心底的份量,竟不惜使喚金堂六聖這樣的偏門組織。要知道,與這樣的人打交道,有借必還,他們指不定想讓三爺做什麼呢。
三爺卻道:“不止。”
福泉睜大眼睛,讓這些人做一件事都不知道怎麼還,還做了旁的?哎呦,將來有三爺爲難的時候了!
翌日,明鬆堂。
老太太歪着頭半靠在臨窗大炕上,頭上圍着帕子,穿的八成新的家常衣裳,腳邊坐的桂清,手裡正用美人拳給老太太捶腿。
“老太太,頭還疼麼?”桂清輕聲問道。
老太太嘆口氣,道:“何止是頭疼,心口也悶。”
桂清知道老太太在念叨三爺不孝,不敢接話,只說旁的:“今兒佳玉沒來,屋裡似冷清了不少。”
“佳玉說是鬧肚子,你一會兒取些補氣血的藥去看看她,這孩子身子骨一向好,不曾想吃東西壞了肚子竟是鬧到這時候還止不住,活遭罪呢。”老太太每說起佳玉那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樣,心疼的不行。
桂清應下,皺着眉道:“也不知怎麼的,好多人都鬧肚子,該不會是井水出了毛病吧,老太太,要不要請示三爺查一查,不查明奴婢總歸不放心。”
“是麼?除了佳玉還有人鬧肚子?那可不能小看。”老太太從善如流,立馬道:“去叫你們三爺來,就說我有正事和他商量。
桂清就知道老太太再氣三爺不孝順,到頭來讓步的也只有她,誰讓是親孫子呢,換了大房、二房哪個能有這待遇?忙點頭:“奴婢這就打發小丫頭過去請。”
“不用小丫頭,學舌也不會,你去,我這裡不用你捶腿,快去快回。”老太太催促道。
桂清無法,只得起身出屋子,先到廂房自己住的地方換了身衣裳,低頭聞了聞,沒有老太太屋裡那股子陳舊木頭髮潮的味道,再伸手扯了扯袖子,這纔去見三爺。
不想她纔到外院,正看見三爺行色匆匆的往外去,她忙上前俯身施禮,嘴裡麻利的道:“三爺這是哪去,老太太有事與三爺說,想請三爺往明鬆堂來一趟。”
三爺慢下步子瞅了她一眼,道:“你去回老太太,爺忙的分不了身,看能不能早一些回來,回來的早自然要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佳玉沒看出三爺怎麼不快,卻是整個人都散發着冰冷的氣息,比之平日裡的威嚴還讓人難接近,忙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吶吶的不敢多說什麼,由着三爺去了。
她轉身回去,在出小園子下臺階時被塊突兀的橫在階面上的石頭墊了腳,一時扭的聽到腳踝傳來骨裂的聲響,把她疼的鑽心,忙大聲喊人,卻因偏僻無人聽見,最後還是自己一挪一擦的回去。
當下又累又痛,只管叫小丫頭去請郎中,哪知丫頭說:“桂清姐姐忍一忍吧,馬郎中最擅跌打,可趕上老太太陪房馬管事的不小心墜馬,如今馬郎中正給馬管事的治療斷腿和半個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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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該是八點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