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翊抱着顧婉君,回到後院兒。婉君已經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大抵是因爲用過藥的原因。耳朵倒是不大疼痛了,但是覺着嗡嗡直作響,什麼都聽不見。
顧墨翊守了幾個時辰,便回去了。
吃過夜飯,馮木香正欲回自己的院兒裡去。踱步置前廳,聽見前廳吵鬧的聲音,立即踱步前去。是一幫地痞的模樣兒,立即訓斥:“咱們顧家,是江南的世家,豈是你們想進來,便進來的。”
“喲,二太太。今日你還真別瞧不起我,你可曉得,我的義兄是誰?”帶頭的地痞流氓,嘴裡叼着一根草,晃悠着腿,在馮木香跟前兒嘚瑟。
馮木香一襲紅色的衣裳,將面龐承託得雪白,踱步過去伸手便是一巴掌:“也不自己撒尿照照,這裡是顧家,富可敵國的顧家。豈是你們這些流氓,隨意撒野放肆的低頭。管家,給我關門。”
馮木香面色微紅,雙目透露出幾分狠毒,還未反應過來。自己便被狠狠的一巴掌,腳下一陣踉蹌。越桃張大嘴,驚呼。立即扶住了二太太:“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對我們二太太動手,子臺鎮,誰不曉得,眼下顧家是我們二太太當家。”
這個帶頭的人,將嘴裡的葉偉草吐在地上。臉上的鬍鬚甚是明顯,雙眸放蕩不羈:“二太太,你可認得,這是什麼?”
這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一抖,紙條便攤開了。這紙上寫的不是別的,正是二太太——馮木香和那位杭州富商老闆,簽下的合同。
“這……這個……這個怎麼會在你們手裡?”這幾個地痞流氓,二太太雖然叫不出名字來,但是還是有些熟悉的。
“我胡三兒,沒有別的本事。但是就是認識杭州富商,周老爺。周老爺說他母親的生辰就快到了,叫兄弟我來,驗收那副《牡丹仙鶴圖》。”胡三兒瞧着馮木香一臉的驚愕,心頭甚是暢快。
“這個……這個,我憑什麼相信你?你一個地痞流氓,也想和周老爺攀上關係?”馮木香推開了扶着自己的越桃,站直了,抖了抖闊袖。
胡三兒,眉頭一蹙,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二太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周老爺過去也是地痞流氓,最後下海打撈海蔘發的家。二太太這麼瞧不起我們,是不是也瞧不上江南首富——周老爺啊?”
馮木香腳下一歪,心頭的一股氣沒有提上來,腦子發昏:“沒有這個意思,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自然是最好。周老爺,就是我胡三兒的兄弟,這幅刺繡,叫我全權代收。”胡三兒,收好周老爺和馮木香籤的合同。
馮木香心頭在打鼓,這幅刺繡,似乎有些蹊蹺:“周老爺說的,周夫人,不是下個月才過生辰麼,咱們約定的時日,還沒有到啊?”
“周老爺說,再給你五天的時間。五天之後,他老人家,會親自來取這幅《牡丹仙鶴圖》的。”胡三兒伸手,摘了旁側的一片兒銀杏葉,叼在嘴裡,一副的流氓樣兒。
“這個好說,這個好說。只是,周老爺同樣也說了,等見着繡品,便會給三倍的定金的價錢。”等木香眼下,只關心周老爺說的那個天價。
“自然如此,只要這幅《牡丹仙鶴圖》,是用銀絲金線繡的,是出自顧婉君之手,便值這個價格。”胡三兒咬掉了一條葉蔓,吐在地上。
“啊!”馮木香心虛,腦子一片空白,險些沒有站穩。
胡三兒瞧着馮木香這般緊張,擠了擠狹長的眸子,湊過來:“二太太這般緊張,莫非,是你們顧家在這幅《牡丹仙鶴圖》上,動了手腳?”
馮木香雙手在大紅色的闊袖裡,緊緊的抓着自己的錦繡外衣:“自然是沒有的,咱們顧家也是江南的大戶人家。只是,近日咱們家的大小姐——顧婉君,身體抱恙,怕是這幾日刺不了繡。”
“那是你們顧家的事兒,合同上,可沒有說你們顧家大小姐生病的事情。若是拖延了收針的時辰,就不吉利了,最後就算是繡了出來。咱們周老爺,也照樣不要。那麼定金呢,你們顧家自然是要翻倍償還給咱們。”胡三兒半低着頭,眸子盯着石頭地板。
馮木香故作鎮定,抿了抿飽滿的紅脣,“這個周老爺大可寬心,咱們顧家的繡坊,可從來沒有過不好的名聲。這顧家大小姐,又是今年奪得繡魁的蘇繡妙手。”
“那最好,就如二太太所說。胡三兒,也不過是奉周老爺之命,前來府上提醒提醒二太太。”胡三兒瞧着馮木香的一雙手,緊緊的揪着自己的闊袖。大紅色的闊袖上,金色的鳳凰,都被抓變了形。
“我們顧家可是江南世家,我們老爺做的生意,也是遍佈杭州。雖然我是一婦道人家,還請你轉告周老爺,時日到了,叫他準備好銀錢,來顧家繡坊驗貨。”馮木香腦子嗡嗡直作響,一陣風吹來,馮木香覺着自己就快急的窒息了一般。
“那打擾了,二太太,告辭!”胡三兒雙手作揖,一副江湖人士的做派。
胡三兒一走,二太太立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陣勢,倒是有些嚇人。你說,這個周老爺會不會真的懂蘇繡?”
越桃手裡拿着一輪碧色的玉扇,扇了扇馮木香發熱的面頰:“二太太寬心吧,你方纔沒有聽見嗎?這個周老爺呀,也不是什麼有學問的人。之前跟這個地痞流氓一樣,最後是下海撈海蔘,發的家。”
“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呢。周老爺雖然有錢,但是卻沒有品位和學問。不像咱們老爺,不僅飽讀詩書,生意也做得不錯。”馮木香重重的嘆氣,心頭的那塊兒千斤巨石,這才落了下去。
“這個胡三兒,一瞧也是不懂得欣賞繡品的人,還氣勢洶洶的打了我一把掌。他可真用力,我的牙齒,似乎都鬆動了。”馮木香用舌頭,抵了抵牙齒。
“二太太,奴婢都替你覺着委屈呢。胡三兒算什麼東西,不就是一個流氓麼。咱們二太太眼下,可是顧家當家的。就連老爺和太太,也從來沒有打過二太太呢。”越桃眉頭緊蹙,瞧着馮木香面頰上,倒是有兩三道手指印兒。
胡三兒和那幾個地痞一出顧家的門,便開始拍手叫好:“今日,我算是過癮,居然那麼有底氣的打了二太太一巴掌。要是說了出去,看在鎮子上,還有誰,敢小瞧我。”
“三個,你真厲害。我瞧着,這顧家老爺的女人,肌膚白皙光滑,三個你還真忍心,下這麼重的手,打她啊?”旁側的地痞,也在跟着起鬨。
“有什麼下不了手的,她不就是顧家的女人麼?還不是照樣,被我玩兒得團團轉。”胡三兒甚是高興,雙手放在褲兜裡,嘴裡還叼着從顧家摘下的那片,銀杏葉子。
“要是我,我肯定會上去調戲一番。這顧家裡的女人,一個比一個漂亮。今日沒有瞧見新回來的大小姐,聽說她的美貌,在江南都無人能比。”胡三兒左邊兒,那個穿灰色衣裳的人,說道顧婉君,嘴裡都流口水了。
“我是聽說有這麼個大小姐,可是一直沒有見着。不過,我瞧着,這個二太太也不錯。這顧宅的男人,可真是有福氣。”胡三兒右邊兒個子較小的人,一臉的羨慕。
走着走着,突然這幾個人都停住了腳步,收起了面頰上的笑容:“二爺!”
顧厚龍從圍牆轉角處,踱步出來:“這顧家的女人,再漂亮,都是碰不得的。若是碰了,怕是你們吃下下去。”
“是……是……二爺說的是,我們兄弟幾個兒,也是開開玩笑,調侃調侃而已。”胡三兒瞧着顧厚龍深沉的面頰,聲音也跟着細了。
“叫你們辦的事,都辦妥了麼?”顧厚龍拎着手裡的柺杖,敲了敲地板。
“噗嗤!”胡三兒身邊兒,個子較矮的那個人,捂住嘴笑了出來。
顧厚龍眉頭一蹙,仰着頭漆黑的眸子,“你,笑什麼?”
那人,鬆開捂住自己嘴的手:“二爺,我瞧着您的腿,顛簸着真像我奶奶,我就忍不住想笑。”
“像你奶奶?”顧厚龍遊絲一般的聲音,像一把尖刀一般,刺透極絲滑的裂帛。
“是啊,我奶奶也是跛腳,每次走起路來,一搖一搖的,特別好玩兒。”這個人,口無遮攔。胡三兒眉頭一蹙,瞧着顧厚龍擡起自己手裡的柺杖,還未瞧清楚,眼前一亮。極薄的刀片兒,便劃破這個人的喉嚨。
“啊!”這個人,倒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喉嚨,發不出聲音來。只是那一雙眸子,甚是驚恐的瞧着顧厚龍。
“二爺……二爺……殺人了!”胡三兒吞吞吐吐的,顧厚龍身側,便出來兩個人,將屍體擡了出去:“山上的野狗,可是又能飽餐一頓了。”
“若是你們辦事不利,或者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下場,便會如同他這般。”顧厚龍掏出白色的素布,擦了擦刀片上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