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在杏木圓桌上,二姨太瞧着自己一雙兒子滿臉是傷,氣得吃不下飯:“大小姐,坤兒半月前才爲你受了槍傷,雖然是隻傷着了皮肉。但也是爲了你,昨兒你都不懂得感恩一下麼?下手竟,這般重。”
“二姐,我瞧着婉君姑娘倒是溫順可人,更難得的是那傾城的美貌。難得兩位少爺如此喜歡,不如嫁與其中一個,如何?”三姨太吃得甚歡,衆人都曉得,三姨太這是在調侃二姨太。
“娘,你少說幾句,二少爺已經夠痛苦的了。”顧舒錦性子倒是溫順,也有些敏感。雖然在顧家百般如願,但終歸是寄人籬下。
“是啊,要是我是你二孃啊,也夠痛苦的。這顧家二少爺和三少爺,都愛上了自己的姐姐,你說該如何是好,若是傳出去了,還不知子臺鎮的人,如何想呢。”三姨太終於捉住了馮木香的尾巴,說完便給自己的一雙女兒,夾了一顆珍珠丸子。
“就算我這一雙兒子,再不濟。也是自己生養的,不像有些人,結了別人的果子,當做自己下的蛋。”二姨太抹了抹嘴,面色嚴肅至極,一雙狹長的鳳眸,甚是鋒利。
三姨太倒是不在乎,喝着蜜粥,“老爺都沒說什麼,二姐倒是會挑事兒。有本事,讓老爺將婉君許給你做兒媳啊。看你一雙兒子,一個女人,怎麼分。”
三姨太雖然不能生養,但是在顧家確實極其得寵,老爺總覺着虧欠她的。她素日裡,在老爺跟前兒也是最沒心思的人。
“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顧婉君身子還有些不舒爽,聽着圓桌前,她們這般言語,心頭作惡,耳朵裡嗡嗡直響。若不是瞧在黃管事的面兒上,她定要生氣的。
顧墨翊眉峰一蹙,擱下白色剔透的象牙筷子,“你們是嫌顧宅事兒不夠多是不是?這次,若是真有那份兒閒情,都去繡房幫忙。蘇老爺定下了一大批蘇繡,正缺人手呢。”
顧墨翊最討厭後宅女人爭來鬥去的,站起來正欲拂袖離去。瞧見越桃急急忙忙的踱步進來了,雙手捧着東西,像是很貴重的模樣。
越桃是二姨太——馮木香的貼身奴婢,自然是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了。並扶在二太太耳旁嘀咕了幾句,二姨太立即雙目放光,瞧着正在漱口的顧婉君,“顧家大小姐,我手裡拿的,可是你的舊人——清水觀住持,送過來的東西。”
顧墨翊身子一怔,稍微有些緊張。婉君不慌不忙的,在銅盆裡洗了手,端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口:“二姨太,是想拿它做文章麼?”
二姨太瞧着顧婉君面色煞白,一雙杏眸水靈清澈,倒是鎮定淡然,“絹布上說,這些都是你六歲的時候,帶去清水觀的東西。現在既已經還俗,便將這些東西,一併還回。大小姐,你今個兒就當着我們大家的面兒,說說看,當年你都帶去了什麼?”
顧婉君低頭,雙手端着青花瓷茶盞,“裡頭有一個脂玉袁翠觀音,是我娘給我的。還有一張照片,也是我孃的。除此之外,應該還有一把木梳,是檀木的。當年,我走的時候,馮姨正在給我梳頭,我手裡拽着這把梳子,便跟着帶進了清水觀。”
顧舒月不服氣,站起來搶過二姨太手裡的東西,打開一看,衆人捂嘴驚呼:“還真是這樣。”
“二孃,這個賤人一定偷看過這絹布,不然她怎麼曉得。”顧舒月搖手一指,氣的小臉兒通紅。
顧婉君端坐着,哐噹一聲兒,擱下茶盞,嚴肅的站起來。一雙杏眸,逼迫的瞧着顧舒月:“我爲何曉得?因爲,我是顧家的大小姐,這是我自己的東西,我爲何不曉得?還請二妹,以後不要稱呼我爲賤人。就算你接納不了我,也該叫我一聲兒大小姐或者——顧婉君。”
顧婉君說完,拿起杏木圓桌上的東西,利索的踱步離去了。顧墨翊瞧着她清瘦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眼眸裡,暗自道:“難道,她果真是顧家的大小姐?”
顧婉君回到後院兒,張媽正在換洗衣物。婉君一襲桃色的上衣,盤扣是用紅螺絲線編織的,寬大的袖口繡着些許梨花兒,是婉君昨兒夜裡才繡上去的。輕輕淺淺,甚是好看。
婉君剛坐在榻榻米上,低眉:“出來吧,我曉得,你一定會在我屋裡。”
顧婉君說完,便拿起案桌上的瓷杯,低頭喝水。二爺——顧厚龍一瘸一拐的,從鯨魚戲水屏風後頭出來,扶了扶眼鏡兒,一絲陰毒的笑靨:“大小姐!”
“你是來向我邀功請賞的麼?”顧婉君放下手頭小巧的瓷杯,抿嘴一笑,兩個梨渦一深一淺。
“難道不應該麼,若不是我早上,將住持素絹裡的東西告知你。恐怕,這會兒,你已經被顧宅裡的這些瘋女人,拉去沉塘,或者是釘耙了!”二老爺左手杵着柺杖,右手張開,一副得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