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短吩咐了墨竹几句,凌靖雪立在門邊,冷冷望着哭得梨花帶雨的方五娘,皺眉道:“駙馬正在養傷,姨娘這是做什麼?”
方五娘急紅了眼,大步衝到她面前,大喇喇尖叫道:“寒哥,我要見寒哥!”
“見自然可以,但姨娘這個樣子,恐怕影響駙馬恢復。”凌靖雪斜睨着她,眼中滿是嫌棄:“姨娘總該收拾好模樣,免得驚嚇到了駙馬。”
方五娘聽聞噩耗大約急着出門,身上只穿着普通的家常衣裳,腳上藕粉色繡花鞋濺了不少泥點。方纔院子裡一陣拉扯弄得髮鬢零亂,再加上紅紅的眼睛,腫脹的嘴角,全不見平日清秀靈動的模樣。
“我要見寒哥,求求你!讓我見見他!”方五娘全然聽不進去她的話,邊哭邊一味重複着:“讓我見他一面,只一面!”
凌靖雪被她哭得頭疼,覺得自己簡直像個欺侮弱小的惡婦。雖然一百個不願意她搶走徐寒,但面對一輪又一輪的眼淚攻勢,她終究狠不下心。嘆了口氣,對墨梅道:“帶姨娘進去,注意駙馬的傷勢。”
方五娘喜出望外,急急屈膝行了個禮,三步並作兩步便往徐寒房間跑,險些一個趔趄摔倒在臺階上。就算凌靖雪再不喜歡她,亦不得不承認她對徐寒的深情。
“寒哥,我來了,你看看我啊!”方五娘痛哭着撲倒在徐寒牀邊,聲嘶力竭地叫喊着:“寒哥,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活!”
徐寒被她的叫聲喚醒,費力地睜開眼,嘴脣微動,喚了一聲:“五娘!”
方五娘更是泣不成聲,緊緊攥住他的左手,淚水如瀑傾瀉不斷。照這架勢下去,只怕徐寒還未如何,她已經先瞎了。徐寒被她情緒感染,勉力伸出右手想撫摸她的秀髮,輕聲安慰:“好了,我沒事,你不要哭了。”
哪怕受傷再重,他仍捨不得她流淚。凌靖雪看着兩人相依相偎的畫面,心中酸楚無限,偏偏挪不動半步。好一幅郎情妾意、如花美眷的溫情畫面,而她正是那個多餘的人,生生插在中間,拆散了一對苦命鴛鴦。
方五娘頭枕在徐寒肩上,閉着眼睛,泣道:“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傻丫頭,我怎麼捨得丟下你!”徐寒笑容溫存,眼中柔情無限,緊了緊她的手:“我答應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絕不會食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着情話,對周圍的一切視若不見。凌靖雪只恨不能一頭撞死在牆上,也勝於看着心愛的男人對另一個女子情意綿綿。
一分一秒無比漫長,不知過了多久,氣喘吁吁的太夫人終於趕到,一見哭成淚人的方五娘,連連皺眉:“你怎麼來了?”
“我……我聽說寒哥受傷……”六神無主的方五娘已將禮儀一概拋在了腦後,口中回答着太夫人,眼睛卻始終釘在徐寒身上:“我只想看看他。”
看到徐寒握着她的手,太夫人更氣不打一處來:“寒哥兒手臂受了刀傷,你不幫着照顧還到罷了,竟然讓他使力,還嫌傷勢不夠重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方五娘哆嗦尖叫着迅速鬆開了他的手,淚光盈盈望着他哭道:“寒哥,你真傻,爲什麼不告訴我!”
傷在哪裡都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腦子?太夫人頓覺呼吸困難,目光落在一旁的凌靖雪身上,不知不覺帶了幾分責備,彷彿在問:你怎麼讓她進來了?
徐寒看到了心上人,或許傷能好得快一些吧。但凌靖雪不能明說,只得無奈地笑了笑。太夫人卻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唏噓不已。
徐寒本就身體康健,用瞭解藥大爲好轉,臉上漸漸有了血色。他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對太夫人道:“孫兒沒事,老太太掛心了。”環顧四周,他的目光落在凌靖雪身上,見她表情堅毅地抿着嘴脣,再看看身邊抽抽噎噎的方五娘,忽然心中一動。
似乎猜到他的想法,太夫人瞟了方五娘一眼,故意拉着凌靖雪的手溫聲道:“昨兒你在寒哥兒牀前守了一天,合該多休養。”
凌靖雪和徐寒尚無表示,方五娘卻急急轉過身,拜倒在太夫人腳下,抽泣着磕頭:“請老太太准許妾身留在二少爺身邊,照顧二少爺起居。”
“你?”太夫人不屑地打量着她:“除了哭你還會什麼?寒哥兒留給你照拂,我如何放心!”接二連三被方五娘惹惱,太夫人亦沉不住氣。再聯想到躲在房裡流淚的二夫人,只恨徐家男兒眼光不濟,一個兩個都娶了些無用的女人。
“你身子不好,莫要逞強。”其實徐寒心裡與太夫人一般想法,只不過換了副委婉的說辭,耐心勸解方五娘:“有老太太和娘在,難道你還不放心?”
“可是我怎麼能丟下你!”方五娘已經被柔情衝昏了頭腦,邊哭邊喊:“你孤零零躺在牀上,叫我如何安心生活?我只有你,你不是不知道!”
墨竹直伶伶打了個哆嗦,月蔻亦不例外。即使太夫人和凌靖雪,面對她的忘情表現,也只有搖頭嘆息的份。連徐寒眼中都閃過一絲不耐煩。耐着性子摸了摸她的頭:“我讓你回去等着,莫非你還要我擔心麼?”
方五娘用力搖搖頭,又點點頭,躊躇道:“可是你的傷……”好說歹說始終聽不進去,徐寒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他有傷在身,性子原本平日煩躁,皺眉正要發話,凌靖雪忽接口:“時候不早了,姨娘到三弟妹處坐坐,正好能備好馬車。”
竟然當衆下了逐客令!方五娘氣得頭昏,但徐寒與太夫人均閉口不言,她勢單力孤唯有點頭應諾的份,終於一步三回頭掩面哭着去了。
衆人不約而同長鬆了一口氣,只覺被她哭得心頭髮悶。太夫人望着徐寒,嘆道:“幸好你沒有娶她爲妻,真乃我徐家之福。”
倘若昨天與他進宮的是方五娘,徐寒打了個寒戰,簡直不敢想象。望向凌靖雪的目光分外明亮,他微一沉吟,問道:“你還好嗎?”
大約是問她累不累吧,心頭一暖,她笑着回答:“騎騎馬、端端藥罷了,能有何難?”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神色靈動,與哭哭啼啼的方五娘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