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靖雪歪在榻上看書,忽聽外間陣陣喧囂,吩咐荷瀾出去看看。等了許久,動靜越來越大,卻依舊不見荷瀾回來。她心中起疑,放下書本出了房門,恰在院門口撞見滿臉慌亂的墨竹,狐疑地問道:“出了何事?”
墨竹不知該不該說,支支吾吾好一陣,正了正面色道:“沒事。”
她這副模樣硬說無事,凌靖雪如何肯信。追問之下,墨竹左支右絀狼狽不堪,最後只得哭喪着臉道:“並非奴婢有意欺瞞公主,而是……奴婢擔心公主的安危。”
“駙馬怎麼了?”凌靖雪感覺不對,霎時變了臉色。
墨竹不敢再瞞,聲音裡帶着哭腔:“苗寨那幫混蛋,說給皇上皇后送佛像請降,誰知竟是陷阱。佛像裡藏了十來個身強力壯的男子,手持大刀長矛,一下子砍倒了院裡三十來個護衛,還挾持了魏老將軍。”
“什麼?”凌靖雪驚得立足不穩:“駙馬如何了?”
墨竹臉色更難看,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二少爺武藝超羣力拼羣敵,那幫匪徒如何是敵手?但他們擒住魏將軍要挾,二少爺擔憂魏將軍的身體,主動提出和他們交換。原本匪首不肯答應,後來不知怎麼被二少爺說動了……”
墨竹聲音越來越低,凌靖雪臉色越來越白,腦中來來回回只轉着一個念頭,擡腳就往門外衝。墨竹跪在地上,死命抱住她的腿:“公主,您不能去!他們這會子只怕已出了城,您追過去也來不及了。二少爺吉人天相,您千萬不能去。”
凌靖雪略一低頭對上她的眼睛,墨竹見她怒髮衝冠,雙目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心裡害怕,手上力道不由略鬆了一鬆。
短短一瞬間,凌靖雪看準時機使出全身氣力踢開她的手,箭步衝了出去。墨竹連滾帶爬追出門,只見她一把扯系在院門樹下的馬繩,飛身上馬,剎那間不知所蹤。
墨竹不會騎馬,眼睜睜看着凌靖雪疾馳而去,急得原地打轉。荷瀾正在四處探聽徐寒的消息,聞聲而出,扯住墨竹急得臉都變了形:“公主呢?”
“公主聽說二少爺被挾持了,就……就……”墨竹嚇得嘴脣發青,話都說不清楚,眼望凌靖雪離去的方向發怔。
荷瀾素知凌靖雪的剛烈性子,頓時眼前一黑,幾乎昏厥過去。
凌靖雪胯下騎的是徐寒的坐騎,兼之心急如焚快馬加鞭,半盞茶功夫不到,已經趕到了城門口。遠遠望見兩行人馬對峙着向南移動,她深吸一口氣,拍馬趕上。
魏將軍率領大隊人馬,與苗人互相對峙,一路從軍營到城門。凌靖雪跟在後面觀望,苗疆武士死的死傷的傷,只剩七八人,臉上星星點點濺滿鮮血,一眼望去煞是可怖。其中一個手持大刀架在徐寒頸上,隱隱透出血痕。
苗人小心翼翼地往城門外挪動,臉上不自覺露出興奮的表情。凌靖雪心頭一沉,只怕他們早已安排好了接應的人馬,出了城只怕再難追上。
魏將軍亦知此節,但左思右想拿不出辦法,眼見苗人一步步朝城門靠近,忽聽一個女子清越的嗓音高聲叫道:“聽我一言!”
徐寒第一個聽出凌靖雪的聲音,霎時變了顏色。不僅苗人莫名其妙,己方軍士絕大多數亦不識凌靖雪。如此緊要的關頭,兩方見一位衣着華麗、做婦人打扮的年輕女子騎馬緩緩越衆而出,不由面面相覷。
徐寒死死咬住嘴脣,努力調整着呼吸,不讓苗人看出異樣。凌靖雪暗暗深吸一口氣,脣邊揚起微笑,朝一個首領模樣的人拱了拱手:“請問如何稱呼?”
對方見她態度從容、器宇不凡,猜想不是尋常人物,亦客客氣氣地拱手還禮:“不敢,免貴姓楊,請問姑娘貴姓?”
凌靖雪淺淺微笑,略略揚起下巴:“我姓凌。”
一言既出,滿座皆驚,尤其魏將軍一方更是驚歎連連。苗人首領上上下下仔細將她打量了一番,摩挲着下巴道:“莫非夫人就是昭林公主?”
“不錯,”凌靖雪本就是抱着必死決心而來,何況對方情報信息準確,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她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毫不畏懼地對上苗人首領的眼睛,微笑道:“既然你知道了我是誰,也該知道我爲何而來。”
“徐將軍是公主的駙馬,莫非公主想一命換一命?”苗人首領饒有興味地端詳着她,笑容更深:“倒是樁划算的買賣。”
她身份貴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比武藝高強的徐寒更好掌控,他們之前答允徐寒交換魏將軍正是因爲他的駙馬身份。苗人首領朝身邊一人使了個眼色,凌靖雪心中稍定,亦縱身下馬朝對方走去。
徐寒忽然仰天長笑,指着她連連搖頭:“荷瀾,你對公主的一片忠心令人讚賞。可惜我徐寒並非貪生怕死之徒,更沒有用女流之輩交換性命的道理。你回去替我告訴公主,請她向皇上請旨,派我父出征蕩平西南諸寨!”
苗人呵斥連連,手中鋼刀力道加重,嵌入他的頸部擦破一層皮,頓時鮮血淋漓。
徐寒仍面不改色,轉頭對魏將軍拱手道:“來日我父領兵壓境,有勞將軍代爲引路,務必將這幫匪人一網打盡。徐寒此生別過!”說完昂脖撞向刀鋒,竟有自刎之意。
苗人急急後躍,好歹躲過一劫,驚得滿身冷汗,凌靖雪更嚇得魂不附體。徐寒爲了保護她不惜自刎,她更加鐵了心換他一命。穩了穩心神,她挑眉望着苗人首領:“我正是如假包換的昭林公主,你信是不信?”
經過一段時間的思慮,苗人首領漸漸理順了思路。他望望凌靖雪,又看看徐寒,笑道:“就算你是當朝公主,對我們而言卻全無用處。徐將軍是朝廷棟樑,折了他皇帝的西南大計必受影響,而公主卻不止你一個。”
不僅凌靖雪,在場衆人心中皆咯噔一聲,只見她莞爾笑道:“除了公主身份,我手上還有件東西,相信你一定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