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重視王府名聲的武候王妃,破天荒地收下秦王遣人送來的四位美妾,也就罷了。畢竟,當初,那四位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更出身不凡,只是運道不好,纔會因家族犯事而被貶入青樓,成爲令人同情和憐憫的官妓。”
“只是,如今這九位姑娘,竟皆是盛京青樓裡頗受人追捧的頭牌不說,更沒一人是清白之身!”
哪怕大梁裡的女性地位,相比前朝來說,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無論是退婚的姑娘再嫁,抑或是和離過的婦人和寡婦再覓良緣,再或者是青樓出身的姑娘欲過上安穩的日子,遂自贖自身地覓得一位良人,過上夫妻恩愛的小日子,也都不會惹來任何人的非議,但,絕不包括青樓出身的姑娘入王府爲側妃和庶妃的先例。
“以我對世子的瞭解,他絕對看不上這般卑賤骯髒的姑娘。”錢詩雅輕撫衣袖的繡紋,一臉的若有所思,“更會覺得這是秦王給予武候王府的羞辱!”
若,她主動找上將軍府,與秦王撕虜此事,只會令武候王世子越發地愛憐她,越發地覺得她是心靈契合的靈魂伴侶。
如此一來,哪怕武候王妃再使出何等陰狠的手段,卻也不可能輕易就離間了她與武候王世子的情誼。
“那麼,武候王妃此舉,意欲爲何?”
……
武候王妃放下手裡的茶杯,取出繡帕,輕按嘴角,神情平淡地看着垂眸不語的郝嬤嬤,道:“你可是奇怪,爲何,我會眼睜睜看着秦王一連再地羞辱武候王府?”
郝嬤嬤笑了笑,輕輕地拍了武候王妃一馬:“雖然,老奴並不明白,但,老奴卻知道,王妃此舉,定有深意。”
“不錯!”人,都是喜歡聽好話的,哪怕知曉郝嬤嬤本性的武候王妃,也不例外。
此刻,武候王妃就因爲郝嬤嬤這番言論而笑開了顏,如往常那般,再次爲郝嬤嬤解惑道:“世人皆知,秦王不通人情世故,更兼之冷漠孤傲,並因長年累月地待在軍營裡,而養成了一個‘寧動手,不動口’的行事習慣。”
“若是其它人,養成這樣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性情,也就罷了。但,嬤嬤,你覺得,在皇家那個三歲小孩子都不能小看的地方,真可能養出這樣的性情嗎?”
“退一步來說,即便,真因諸多緣由,而令秦王養成這樣一個詭異的性情,你以爲,這其中,又豈會沒有太后和皇帝兩人有意無意地推波助瀾呢?”
“王妃,你是說?”郝嬤嬤只覺得自己的三觀都搖搖欲墜,卻依然強撐着,問道:“秦王並非表面看來那般‘不近人情,不通俗物’,而是爲人處事都有自己的打算?”
事實上,郝嬤嬤真正想說的卻是秦王竟是一個頂着清冷孤傲的面容,實則卻滿腹壞水,且坑起人來從不手軟更說,更兼具睚眥必報!
“不錯,皇宮裡,從沒有天生的蠢貨。”武候王妃冷笑一聲,“就連那追求‘真愛’,將自己髮妻鳳蘭縣主氣得跑到寺廟裡清修的安王爺,也並非表面看起來的那般簡單。”
真以爲頗受皇帝疼愛的小兒子是那麼容易做的呢?
說到底,太上皇之所以偏疼安王這個小兒子,並非出自純粹的父子情,更不是安王的生母是太上皇的寵妃,而是被太上皇特意推上臺的一枚“擋箭牌”!
誰讓當時,皇子奪嫡戰正如火如荼,將大半個朝堂和無數的世家貴族都牽扯進去了呢!
在這般情況下,哪怕安王再如何地聰慧,卻也被迫要養成一個荒唐無度的性子。
爲的,不過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妃,你欲利用此事,來營造出秦王‘一怒爲紅顏’,爲秦勇誠候府四姑娘報仇,而刻意針對武候王府?”郝嬤嬤一臉震驚地看着武候王妃,雖,這幾十年來,她早就習慣了武候王妃的“算三步,走一步”和“對旁人狠,對自己更狠”的性情,卻也依然未料到,武候王妃竟連秦王這樣的“煞星”也敢算計!
單純以爲郝嬤嬤被自己一番謀算給震懾住的武候王妃,微微頜首,頗有深意地說道:“武候王府的名譽,因錢詩雅而受損,那麼,也將由錢詩雅身上,一一地收回。”
將軍府,榮壽院
午後,淺淺的斜陽,透過樹葉的間隙,照射到地面上,偶有微風吹拂,帶來“沙沙”聲響的同時,也令落葉斑斑的地面,猶如被投入石子的平靜湖水般掀起陣陣漣漪。
這般靜謐的時刻,正適合待在屋子裡,與周公的女兒手談一局。
突然,一道尖銳的呼喊聲,打破了一院的靜謐。
“祖母!”特意換了一襲舊衫的錢詩雅,因急速的奔跑而熱得滿頭大汗,就連身子也因長久未活動而有些踉踉蹌蹌,再襯着那淒厲的面容,活脫脫一個在大海里漂游了許久,即將失去性命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似的,一幅不容外人評說的瘋狂癲癇模樣。
也不知該說錢詩雅的幸運,還是該說哪怕嫁入武候王府,但,錢詩雅依然未撤掉安插在將軍府裡的暗釘,並令這些暗釘時刻監視着榮壽院的動靜,故,錢詩雅才能特意挑準安平郡主並未午休的時間,並以一種巧合的姿態闖入榮壽院。
——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安平郡主會因諸多緣由而放棄午睡。
“這是怎麼了?”懶洋洋地倚在軟塌裡的安平郡主,微微擡頭,目光在一身狼狽的錢詩雅身上打了個轉,眼底有着清晰可見的驚詫和不解。
“撲通”一聲,錢詩雅就跪在了地上。
“祖母。”眼見安平郡主竟未像往常那樣匆忙起身,並將自己摟到懷裡關切地詢問,錢詩雅微微垂眸,長睫掩住眼底的憤懣和怨懟,磕頭道:“求你,救孫女一命。”
這次,安平郡主不得不坐直身體,眉頭微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卻是並未如錢詩雅預料中那般雷霆大怒,不管不顧地欲爲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