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但,由錢詩雅那幅欲言又止的梨香帶雨的模樣,和她偶爾看向武候王妃和杜芙這位世子側妃居住院子方向時,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憤懣和不甘等神情裡,卻令習慣了憐惜錢詩雅的武候王世子立刻就明瞭。
“王嬤嬤,你來說!”
“是這樣的……”王嬤嬤一番言論,就輕易地奠定了杜芙倚仗着武候王妃之勢,竟從規矩森嚴的內院一路跑到了將軍府門前大鬧一場,只爲了抹黑錢詩雅,令錢詩雅身敗名裂的基礎。
“杜芙?勇誠候府?呵!”武候王世子冷笑連連,開闔的眼眸裡,滿是對勇誠候府的惱怒,“雅兒,你放心,這件事,我定會爲你做主。”
話落,武候王世子就猛地起身,欲入書房寫奏摺彈劾勇誠候府教女不嚴,縱女行兇。
錢詩雅急忙拽住武候王世子的衣襟,頻頻搖頭,道:“世子,那勇誠候府杜尚書向來是個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的人,又位高權重,頗得聖寵,我不願你因這樣一件小事,就與他對上。”
“再簡在帝心,位高權重,那又如何?!”武候王世子輕哼一聲,眼角眉梢間是獨屬於皇室子弟特有的高傲,“任他有再大的能耐,也敵不過皇權!”
“更何況,這,本就是勇誠候府的不對。”說到這兒時,武候王世子特意頓了頓,一臉不加掩飾的嫌惡和怨恨。
“我早就看勇誠候府不順眼了,只是,往常,還找不到勇誠候府的把柄,如今,勇誠候府的人竟赤果果地將軟肋送了上來。若不趁機把握住,並藉此機會將勇誠候府碾壓到塵泥裡,往後,還不知會不會被勇誠候府欺到腦袋上作威作福呢!”
“這……”錢詩雅猶豫片刻,裝出一幅頗爲武候王世子擔憂的情深意重的模樣,道:“都說‘一根筷子輕輕被折斷,十雙筷子牢牢抱成團’。既然,勇誠候府藉助將軍府之勢,一慣橫行霸道,想必,這偌大的盛京中,有着諸多對勇誠候府心生怨懟,恨不能立刻就置勇誠候府一衆人於死地,卻找不着機會的人。”
“都說‘大廈將傾,衆人推’,既然勇誠候府將這個把柄送了上來,不若,世子與幾位平日裡就頗爲不喜勇誠候府行事作風的官員透露隻言片語,再相約一同上折彈劾勇誠候府?”
“如此一來,即便陛下念及將軍府與勇誠候府的姻親之故,卻也不會再像往常那樣‘裝聾作啞’。”
“退一步來說,即便陛下依然要保勇誠候府,做出‘高高擡起,輕輕落下’的決定,世子也不會成爲衆矢之的。”
此計,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而,錢詩雅以此,再次向武候王世子彰顯了自己的智慧和心機。
這一點,由武候王世子輕輕握住錢詩雅的手,深情告白的舉動中,就能瞧出來。
“雅兒,此生,有你,足矣。”
而,依偎在武候王世子那寬闊的胸膛裡,於武候王世子並不知道的角度,微眯的雙眼裡迅速掠過一抹狠戾和算計的錢詩雅,嘴角卻勾出一抹涼薄的弧度。
將軍府就沒一個是好招惹的。
——這是衆朝臣一早就知曉的事情。
誰讓大梁上朝的官員們出現爭執時,不僅動嘴,更動手,時常出現那種上一次朝,衆人都鼻青臉腫的模樣呢?
偏偏,錢將軍的三個兒子雖全部武轉文,卻還是被錢將軍拿小兵一樣操練到大的。那一身武力,連很少上戰場的武將都不是敵手,就更不用說那些只會些花架子的文臣們了,每每盡皆敗於他們之手。
當然,最令一衆朝臣們不恥又無奈的,卻是將軍府一衆人竟然打羣架!
——這種不小心招惹到一個人,就招惹到一堆人,偏偏對方還能拿諸多理由堵住旁人非議的感覺,真心酸爽!
及至到了將軍府老大和老二這兩位武力最爲強悍的,一人外放山東,一人外放江南,就連錢將軍這位頂樑柱也長駐京郊,唯有將軍府老三錢睿淵一人獨挑大樑後,衆人才下意識地輕舒了口氣。
至於連敲帶打,外加報復?
不是沒做過,奈何,還真不是錢睿淵這隻以往隱於幕後,攪風弄雨的“狐狸”對手啊!
就如今日,眼見錢睿淵竟一大早就彈劾武候王府和勇誠候府,衆多或神遊,或心不在嫣,或摩拳擦掌要收拾人的朝臣們,齊刷刷用一種灼熱混合着期盼和希翼的目光瞅向錢睿淵。
接着,他們又動作整齊地望向杜尚書!那灼熱得恨不能剝開杜尚書一襲合身官服,一窺杜尚書今日穿了什麼內衣的目光,只刺得杜尚書臉色由紅轉黑,整個人不停地往外散發出一種“我很不爽”的陰鬱氣息。
至於還未襲王爺爵位,更沒有功名在身,連上朝權利都沒有的武候王府那位如今獨挑大樑的武候王世子?
衆人則再次齊刷刷看向了專門管理宗室的幾位王爺,然後,再衝那武候王府的方向遙望了一眼,紛紛爲杜尚書和武候王世子掬了捧同情的淚水。
果然,錢睿淵義正言辭,引經據典地彈劾了杜尚書。
比如說,治家不力,賣女求榮,想方設法地與皇室宗親沾上關係,哪怕令自家姑娘與人爲妾,也在所不惜!
又比如說,縱容與武候王世子爲妾的侄女,兜着圈子跑到將軍府鬧事,這種典型的“侍妾跑到正室孃家來鬧事”的歪風,絕對需要立刻煞住!
……
那字字珠璣,就只差沒有直截了當地挑明勇誠候府一衆人心性涼薄,自私自利,爲了攀附榮華富貴而不顧血肉親情,肆意算計的混亂局面是杜尚書有意爲之的!
最後,錢睿淵還神情坦然地詢問“既然杜尚書管束不了候府,是否請陛下賜下幾位規矩嚴苛的教養嬤嬤,以便能竭力所能地將那壞掉的根子扭轉過來,從而避免其它世家與候府聯姻後,也遇見這種拖後腿的姻親的悽慘情況。”
要當“天下第一大孝子”,任由老夫人將一衆姑娘教出個“貪慕榮華富貴,自私涼薄”的性子,那麼,就當在自家姑娘出嫁之前,就將所有的“利弊”說個清清楚楚,着重強調一番“什麼事能做,什麼事是萬萬不能做,做了後,就只能落得個被家族除名悽慘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