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榮壽院
聞聽顧盼歡這個隱於暗處,出盡了壞主意算計坑害杜芷萱的姑娘,如今,終於落得了應有下場的消息時,安平郡主忍不住笑眯了眼,只覺得自己胃口大開到能吃下兩大碗飯。
可惜,都說“樂極傷悲”,很快,安平郡主就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深意。
就如眼下,安平郡主就摔了茶杯,猛地站起身,滿臉驚詫地問道:“什麼?錢詩雅跑出去了?”
秦嬤嬤只覺得自己像是生吞了一斤黃蓮似的,那絲絲縷縷的苦味,從舌尖一直漫延開來:“老奴也未料到,大小姐竟這般大膽。”
誰能想得到,早在今年年初,錢詩雅被禁足時,就已經安排好了一系列的退路?
比如說,倚蘭院侍候的下人早已被錢詩雅拿捏在手心裡,從而形成這種外緊內鬆,若非刻意探查,連精明如秦嬤嬤這般在內宅中生活了多年的老嬤嬤,都能輕易就隱瞞過去的輪值方式。
又比如說,將軍府看守後門的幾位婆子早已被錢詩雅收買,每日裡眼睜睜看着錢詩雅僞裝成一個普通的採買丫環出府,與武候王世子私會,卻從未想到主動與安平郡主秉告一聲。
……
“還以爲,將近八個月的禁足,能讓錢詩雅學乖一些!”
安平郡主一臉頹然地坐下,眼角眉梢間盡是傷感和嘆惜,更有着對錢詩雅此舉的“恨鐵不成鋼”之色,和對自己屢次做出來的給予錢詩雅一次又一次的“高高擡起,輕輕落下”懲罰方法,只爲了令錢詩雅儘早悔過自新的決定的深深懊惱和後悔。
原本,若沒有今日這一出,安平郡主準備再過半個月,就解了錢詩雅的禁足令,並帶着錢詩雅出席各類宴會,從而儘早爲錢詩雅挑選一樁門檔戶對的人家,將錢詩雅嫁過去。
“如今瞧來,從最初,我就錯了!”安平郡主搖了搖頭,眼角泛出一絲紅意,臉上有着無法掩飾的疲憊和傷感。
這樣的安平郡主,令秦嬤嬤心疼不已,忍不住就越發地厭惡憎恨起錢詩雅來。
“郡主,誰能想得到,大小姐竟是這樣一個‘狼子野心’的姑娘呢!這一切,原本就不該怨你,要怨,也該怨大小姐的生母心思不純,纔會令大小姐從根子上就歪了,任憑你如何地教導,卻也無法扭轉過來。”
“老話說得對,這世間,往往都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生母就是那樣令人不恥的人,這做女兒的,又豈會有所不同呢?”
“而,表小姐可就不同了。”這兒的表小姐,正是杜芷萱這個勇誠候府的姑娘。
“前幾年,表小姐中了旁人的奸計,只認同候府那些陰險狡詐的小人,而漠視將軍府所有真正疼愛關心她的親人。而,自一年前,表小姐幡然醒悟後,就不再像往常那樣,任誰都能輕易揉捏一把,想如何算計坑害,就如何算計坑害,根本就不用懼怕表小姐的反抗和回擊。”
“就連那被有心人特意放出來的惡名,都因表小姐的蒔花之技,和表小姐待郡主的孝順和貼心的舉動,而化爲烏有。”
“如今,自及笄禮之後,外面提起表小姐,誰不讚一聲‘端莊賢淑,雍容華貴,落落大方,堪爲世家貴女典範’呢!”
“候府也就罷了,單單是將軍府,這段時間裡,每天收到的貼子都近十張,並不止一家人****遣人送來貼子。爲的,不就是求娶表小姐嘛……”
若是往常,哪怕秦嬤嬤有着滿腹不憤,卻也不會做出有違自己身爲奴僕之道的舉動來。
不過,今日,眼見安平郡主短短時間裡就變得蒼老起來,就連身上也流露出一絲獨屬於將死之人的氣息時,秦嬤嬤在驚惶無措之下,就忍不住口不擇言地說出這樣一番話,只爲了開解安平郡主的同時,也激起安平郡主繼續活下去的信念。
做爲頗得安平郡主信任和依重的心腹,不得不說,秦嬤嬤確實抓住了安平郡主的軟肋。
這一點,就由安平郡主那憔悴倦怠的面容上,慢慢地褪去了最初的茫然和無措,就連沒有焦距的眼神也恢復如常的細節處,就可以窺知到。
“你說的對……”安平郡主點點頭,一掃之前的頹廢,整個人變得特別的精神起來,“我還有萱兒!”
說到底,錢詩雅算什麼呢?
不過是一個她不喜的庶出兒子和兒媳生的姑娘!
而,她之所以會有這種被背叛,被傷害的放不下的感覺,不過是因爲養寵物的那種短暫的無法割捨的心緒。但,細細思來,卻覺得這樣的思緒有些太過莫名其妙。
嚴格說來,十個錢詩雅,也敵不過一個杜芷萱在她心裡的地位哪!
於是,迅速掐滅那些本不該有情緒,恢復到往日裡精明的安平郡主,就立刻出聲問道:“秦嬤嬤,那武候王府可有何異動?”
“說來,也很奇怪。”秦嬤嬤思索了下,道:“這幾個月,武候王妃一直待在王府裡,並以身體有恙的藉口婉拒了所有世家送去的貼子。偏偏,今日,武候王妃突然坐着馬車出門了。”
“呵!”安平郡主冷笑一聲,“看來,那武候王妃也如我們一般,一直被武候王世子瞞在鼓裡!”
“郡主,你是說?”秦嬤嬤詫異地擡起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不錯。”安平郡主點點頭,肯定了秦嬤嬤的關於“捉姦”的猜測,
“這……這……”秦嬤嬤瞠目結舌,顯然,不僅僅是驚詫於安平郡主這種仿若置身事外的平靜姿態,也驚詫於武候王妃這種不鬧則矣,一旦開鬧,就徹底撕破臉皮的舉動。
“別擔心。”安平郡主端起茶杯,輕抿了口水,臉上的神情在嫋嫋的茶煙中看不太真切,唯有那冷冷的聲音,透過重重煙霧迴盪在秦嬤嬤耳旁,“那武候王妃可不是個蠢貨,絕不會做出超過武候王府承受之外的舉動來。”
是的!
說到底,能成爲長公主最疼寵的姑娘,並能在皇宮裡混得如魚得水,安平郡主從來都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溫婉良善。
畢竟,皇宮內院中,從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傻白甜”哪!
因此,哪怕武候王妃對安平郡主的嫉恨藏得再深,但,安平郡主依然敏銳地察覺到幾分,也對武候王妃的行事方式有了個初步的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