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周嬤嬤第一次到將軍府,也是第一次進入將軍府特意爲杜芷萱準備的文斕院。
哪怕周嬤嬤特意低眉斂目,但,做爲在勇誠候府老夫人身旁侍候了多年,頗得老夫人重用的老嬤嬤,這一路行來,只是眼角餘光瀏覽到的景色,就令她生出“不愧是頗得太后歡喜的安平郡主,和簡在帝心的將軍”之類的感嘆。
待到周嬤嬤被丫環引到待客廳裡,端着茶水輕飲的同時,不着痕跡地打量這間佈置的雍容華貴的房間,目光在好幾樣連老夫人都要珍而重之地擺放在內庫裡收着的擺設上停留了下,心裡對杜芷萱在將軍府受寵的地位,第一次有了一個清楚直白的認知。
於是,在見到被幾個丫環婆子簇擁着,緩慢行來的杜芷萱時,周嬤嬤來不及驚訝難得洗去厚重脂粉,並以一種素淡感覺示人的杜芷萱身上那令人讚歎的“清新脫俗”的氣質,忙不迭地起身,行禮道:“老奴見過四小姐。”
杜芷萱並未錯過周嬤嬤眼底一閃而逝的驚詫,微微側身,受了半禮,道:“周嬤嬤,請坐。”
“謝四小姐。”
不知是懾於杜芷萱的變化,還是被侍立在一旁,但用一種隱諱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詭異目光給驚嚇到了,總之,這次,周嬤嬤破天荒地只坐了1/3的椅子,並沒有像以往坐了滿坐,那看向杜芷萱的神情姿態也特別地謙恭,根本就找不着以往隱隱地斜睨和貶低的神情。
杜芷萱端起茶杯,抿了口水,嫋嫋的茶煙遮擋住眼底的譏誚,嘴角微勾:“周嬤嬤今日來,可是祖母有什麼吩咐?”
周嬤嬤微垂眸,道:“老夫人想知道,四小姐爲何不說一聲,就擅自莊子裡離開了?”
擱在原身身上,保不準,還真會乖乖地待在京郊莊子裡,一待就是十天半個月,給人予一種確實做錯事情了,所以需要在莊子裡修身養性的感覺。
不過,放在杜芷萱這兒,這一套“問罪”的法子,卻是根本就不頂用了!
“京郊那片莊子代表着什麼意思,我想,周嬤嬤應該明白。”
周嬤嬤難得地擡頭看了杜芷萱一眼,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樣的問話,竟是以往那個向來胡攪蠻纏,輕易就被身旁侍候的人幾句話給挑撥,頻繁做出情感凌駕於理智之上事情來的杜芷萱!
“看來,周嬤嬤非常清楚明白。”杜芷萱輕笑一聲,不待周嬤嬤察覺到不對,就又慢吞吞地補充道:“我就納悶了,爲何我並沒有犯錯,還要到莊子裡去‘修身養性’?”
這所謂的“修身養性”,不過是用來忽悠外人的藉口。而,勇誠候府老夫人和錢氏勸說原身到莊子裡去住,用的也是換個地方散散心,一應衣食供給都不會有所減少等理由。如此,才能輕易地給原身安上一個“不服管教”“罪行累累”的惡名啊!
嘖!
瞧瞧,明明是罰到莊子裡暫住,偏偏,原身竟依然錦衣玉食,這種將莊子這樣“犯錯之人”才待的地方,當成自己家一樣優閒自在的感覺,也唯有不明白老夫人和錢氏用意的原身才能住得舒坦哪!
“其實,我倒想繼續在莊子裡住上一段時間,再回府。奈何,我不會洗衣,不會做飯,更不懂得如何生火保暖,所以,在春竹、夏荷、秋菊和冬梅這四個丫環回府,順便將其它侍候的丫環和婆子也帶回府的時候,我也就只能獨自一人待在莊子裡,餓了一天一夜,總算是等來了外婆派來送物品的管家。”
“幸而,外婆一向關心我,隔三茬五就讓管家送一些東西給我。不然的話,估計,我就只能餓死、凍死在莊子裡。然後,過了幾天,等到你們終於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只能見到我的屍體,而我本人則已變成了因爲滿腹無法發泄的憤怒而徘徊在世間,不報復就不願意投胎轉世的惡鬼!”
在這一刻,周嬤嬤眼前仿若真得出現了這樣驚悚的一幕似的。
尤其是那隻杜芷萱幻化而成的厲鬼,明明站得極遠,胳膊卻突然伸長,一隻手拽着她的衣領,輕而易舉地就將她提了起來,一隻手指突然長出鋒利的指甲,一邊發出“哈哈哈”的笑聲,一邊拿舌頭舔舐着嘴脣,打量着她的目光裡滿是貪婪,仿若是在思考着應該從何處下手剜心、挖肉、剔骨……
“啊……”
周嬤嬤再也忍不住地尖叫出聲,雙眼凸出來,面容扭曲得不成樣,大腦拼命地叫着“跑!快跑!”奈何,身體卻早已癱軟,根本沒辦法移開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隻厲鬼朝自己撲來!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杜芷萱仿若未聞,依然淺笑盈盈地看着周嬤嬤:“周嬤嬤,你這是怎麼了?”
“啊……”
癱軟的身體裡突然注入了一股熱流,下一刻,周嬤嬤就覺得那失去的力氣全部回來了不說,心裡還生出了無限的勇氣,彷彿見到了杜芷萱慘死莊子,但除了將軍府裡的人以外,勇誠候府裡的人,從主子到下人都沒有一個人面帶憂傷,一幅“拍手稱快”的模樣!
“呵……叫你一聲四小姐,你還真當自己是府裡說一不二,人人聽從的四小姐了呢?見過蠢的,就是沒見過像你這樣蠢的!你真當老夫人和夫人一心向着你呢?哈哈哈……”
杜芷萱斂了臉上的笑意:“來人,讓周嬤嬤好好地清醒一下。”
“譁!”
一整桶冰水,從周嬤嬤腦袋上面潑了下來,只凍得周嬤嬤臉色青白,身體瑟瑟發抖,臉上的得意和嘲諷等神情頓住,一轉而變成了憤怒和不可置信,擡手指着杜芷萱,咆哮道:“四小姐,你竟然這樣待我?回頭,我要跟老夫人好好地說道說道!”
又是兩桶冰水,當頭朝周嬤嬤潑去。只潑得猛地起身的周嬤嬤,被那疾猛的水勢帶着,又重重地跌回了坐椅裡。
“你……”待到三個粗使婆子相繼離開,周嬤嬤總算是有空清理自己身上的水跡和污物了,一甩衣袖,準備離開的同時,耳朵卻不由得高高豎起,就連眼底也浮現一抹嘲諷,只待杜芷萱出聲喚住她後,不僅利用這件事獅子大開口,狠狠地訛詐杜芷萱一通,還能以此爲藉口在老夫人和夫人面前得到更多的好處,並順勢再給杜芷萱的惡名添磚加瓦……
不過,下一刻,周嬤嬤就頓住腳步,神情有瞬間的怔忡,只因空氣中瀰漫着的那種尿臊味……
這是從哪來的?難道,杜芷萱被她的話給驚嚇到小便**了?
這般想着的同時,周嬤嬤也難得擡頭,用一種譏誚和蔑視的神情看着杜芷萱,眼裡更是清清楚楚地流露出“四小姐,你怎能做出這樣有失體統的事情?!”
杜芷萱搖了搖頭,嘆道:“祖母和小姨待我的一片深情厚意,竟然叫你這麼個不知好歹的婆子給敗壞了,這傳了出去,外人不得以爲這是祖母和小姨見不得我好,故意禍害我這麼個勇誠候府的嫡長女,想看着我去死,好給我其它的幾位妹妹讓位呢。”
接着,杜芷萱偏了偏頭,跟身旁以白嬤嬤、李嬤嬤、秋蝶和書蝶首的一衆強自按奈着滿腹憤懣的丫環婆子們說道:“雖然周嬤嬤不明事理,挑唆我和祖母、小姨的情分,三桶冰水長長記性就行。但,到底是祖母身旁最得力的奴才,我這樣孝順貼心的小棉襖,哪敢越過長輩嚴懲呢?”
“將周嬤嬤送回府,再把今天發生的一切,好好地跟我的祖母和小姨說道說道,並請她們自行處置吧。”
周嬤嬤滿臉的驚疑不定: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樣一番綿裡藏針的話,竟然是以往從不被她們這些下人放在眼裡的杜芷萱說出來的!
難道,這,纔是杜芷萱的真面目?
不!不可能!!
周嬤嬤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如同被泡漲的棉塊給塞住了似,辯駁,或者應該說是倒打一耙的話已經到了喉旁,卻怎麼也沒辦法順利地說出來。
萬般無奈之下,周嬤嬤只能拼命地搖着頭,不知是想要掙脫那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緊緊地抓着她的手腳,並將她的身體往外推攘着的粗使婆子,還是想要將腦子裡突兀浮現出來的可怕的猜想全部摒棄一旁……
圍觀的衆鬼鬼們:“……”******比較肥的一章,打滾求收藏,求推薦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