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府裡馬車行駛的地方向來寬敞,兩旁也沒有樹蔭遮擋,任誰都能一目瞭然地看見情況,從而歸避這種受傷的可能,雖表姐像一隻躲藏起來的貓一樣,一下子就竄了出來,並自個兒撞到了馬車上,終歸是令顧小姐受驚了。”
說到這兒時,杜芷萱看向垂眉斂目的王大叔,道:“既如此,就罰你一個月月錢吧。”
“是。”王大叔應了聲,明白杜芷萱是用這種手段保住自己,對借住勇誠候府,卻隔三茬五就要鬧出點事情來的小李氏等人越發地憤懣起來。
並未錯過顧盼歡那急促磨牙聲和顫動不停眼皮的杜芷萱,吩咐道:“來人,將顧小姐送回房,再請個大夫來。”
不!
她要的,可不是被送回自己居住的那個簡陋得哪怕燒着炭,卻也跟外面的天氣一般寒冷的屋子!
心思轉念間,在幾個粗使婆子觸碰到自己身子的那刻,顧盼歡仿若是被幾人那粗魯的動作給弄疼了,呻吟一聲,然後,就顫巍巍地睜開了雙眼。
“我這是……怎麼了?”顧盼歡很想避開婆子們的粗手粗腳,卻被早有所察覺的婆子們給毫不留情地鎮壓了。
於是,顧盼歡只能緩緩地擡起頭,用一種怯生生地目光看着杜芷萱。
接着,顧盼歡仿若是被杜芷萱那雖在陰暗天色裡,卻依然散發出一種耀眼矚目光芒的華服首飾給刺疼了眼睛;又仿若是被杜芷萱那幅高高在上的斜睨凡人的姿態給傷到了;更仿若被杜芷萱那幅看自己,猶如看路旁隨處可見,輕輕一腳就能踩死的螞蟻一樣的輕蔑眼神給震憾住了,一臉驚惶地移開目光,身子也越發地顫粟起來。
憑什麼,杜芷萱這樣一個惡名遠揚的姑娘,竟能求得太后賜婚給武候王世子?哪怕,如今,和武候王世子退婚了,卻也依然得到了太后賜下的用予安慰的賞賜,更因此而令候府一衆人不敢肆意忌憚地打壓算計?
甚至,哪怕勇誠候府衆人再如何地漠視、捧殺、坑害和算計杜芷萱,但,杜芷萱卻依然得到了將軍府一衆人發自肺腑的呵護和疼寵!
這樣出身不凡,哪怕再如何地驕縱,卻因着諸多長輩關愛而擁有天真單純一輩子權利,不需要像她這樣爲自己的婚姻未來前途謀算的杜芷萱,真得,好想將她拖入地獄!
不過,前世,以小妾的身份,被一臺青轎擡入周王府,卻鬥倒府裡頗有聖寵的周王妃,更令周王將原本捧在手心裡呵護疼寵的側妃打入冷宮,把全部心思放在她的身上的顧盼歡,輕易就在最短的時間裡,將這些絕不該被杜芷萱察覺到的情緒壓制到內心最深處。
只待,慢慢發酵……
“四妹妹,你不知道,二妹妹剛纔好像瘋了似的,一直追趕在我身後,那模樣,好像要殺了我似的……”
說到這兒時,顧盼歡眼前也再次出現那眼珠子泛紅,身上隱隱地往外逸散着黑氣,看着就令人心驚膽戰地杜芷菡來,那原本支撐腿角的一絲力氣就再次消失,若非幾個婆子一直用力地拖拽着她,想必,她早就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了。
“剛纔,我跑得太急,顧不及看前方情況,纔會撞上四妹妹的馬車,還驚嚇到了四妹妹,在這兒跟四妹妹賠罪。還望四妹妹看在我情有可原的情況,原諒我這一遭,好嗎?”
按理來說,以目前杜芷萱和顧盼歡兩人遇見的這種情況,哪怕杜芷萱再如何地佔理,但,若顧盼歡不依不饒的話,這件事鬧到任何人面前,也只會讓人覺得錯在杜芷萱。
再有顧盼歡這些將一切責任全部攬在自己身上,一幅心善的哪怕犧牲許多,也不願令旁人爲難的大度的舉止,傳揚開來,還不得狠狠地給杜芷萱安上一個“胡攪蠻纏”的惡名,纔怪。
“你是否情有可原,那是你的問題,和我又有什麼關聯呢?”杜芷萱看着雖柔弱,心性卻特別開闊,堅強的顧盼歡,目光在顧盼歡的衣裙上掠過,眉頭微蹙,眼含嫌棄:“所以,你想如何賠罪?若你準備用銀兩首飾賠罪的話,就算了。”
“我看你這幅寒酸的模樣,若收下你省吃儉用才攢下來的銀兩首飾,傳揚開去,不得讓外人以爲我這個候府長房嫡女窮慌了,纔會連一個小妾從外面帶進來的丫頭的一些體己都霸了。”
顧盼歡眼眶泛紅,晶瑩的淚水從臉頰旁滑落,再有那時不時地抽噎聲,和看向杜芷萱時那幅想惱卻又不敢惱,想恨卻又不敢恨的委屈無辜的模樣,卻是連侍候杜芷萱的丫環婆子們都沒有打動,更不用說冷心冷情的杜芷萱了,那更是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這幕活靈活現的哭戲。
“喚你一聲顧小姐,你還真以爲自己還是這候府裡的表小姐呢?在你娘做了二叔的小妾後,你就只是一個妾從外面帶進來的丫頭,同府裡這些侍候人的丫環唯一的區別,就是她們有籤身契,而你沒有。”
“所以,你這種吃候府的,住候府的,還跟候府裡的姑娘稱姐妹的想法,究竟誰灌輸給你的?得虧這是在府裡,侍候我的丫環婆子也都是一些守口如瓶的,不然,傳揚開來,可不得讓人懷疑你這樣厚着臉皮賴在候府裡,究竟爲何?”
杜芷萱擡頭,漫不經心地看了眼不遠處的假山,即使杜芷菡躲藏得再好,但,飄在半空中的鬼鬼們依然看見了她臉上那抹猙獰的笑容。
自回府當天爆發了一場,這纔過去不到半個月,這些人就又按奈不住滿腹的嫉恨,想要繼續出手算計她了?
從未聽到過這樣尖酸刻薄話語的顧盼歡,再也忍不住地哭出聲來:“四妹妹,你怎能如此說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之所以會成爲二房的妾,還不是因爲旁人的算計和陷害,你這個做人妹妹的不知安慰我也就罷了,偏一次又一次地用這樣的話來戳我的心窩子,怨不得老夫人一直不喜歡你……”
臉真大!
杜芷萱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是一個小妾帶來的丫頭,就算我現在打殺了你,祖母也不會責罰我。”
“不信,你可以試試。”話落,杜芷萱還擡頭,衝顧盼歡笑了笑,那樣明豔燦爛的笑容,落在顧盼歡眼裡,卻令她頭皮發麻,身子抖如篩康,凝視着杜芷萱的目光裡滿是恐惶和憤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