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勇誠侯府可謂是熱鬧非凡,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和吶喊聲,像在平靜的湖面裡投入了一顆巨大的石頭般,迅速地傳盪開來。
不知有多少人這一晚被嚇得暈了過去,又不知有多少人半夜被吵醒後,發出同樣尖厲悽慘的叫聲;更不知有多少人乍聽得這樣的尖叫聲,下意識地議論着做了多少虧心事,纔會半夜就做噩夢,發出這樣淒厲的慘叫聲。
當然,那些聞風而動的御史們也正看向那片吵鬧不休的方向,在心裡一個一個的排查着,尋摸着哪個府邸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同時還琢磨着明天是不是應該上個奏本,好好地跟人扯扯皮。
這一次,勇誠侯府的燈亮了一個晚上。
林太醫和關將軍兩位鬼嬤嬤齊齊出手,那辦事的效率不知提高了多少倍。這一點,由候府裡上到老夫人之類的主子,中到每個主子面前得用的管事嬤嬤,下到普通的下人都齊齊見鬼了中就能瞧出來。
第二天早上,梨香院就破天荒地聚滿了所有的主子。
老夫人一臉憔悴,由着嬤嬤們攙扶到椅子裡落坐後,冷冷地看着臉色蒼白,用厚厚粉底也沒辦法掩蓋住黑眼圈,哪怕喝着濃茶也不時掩脣打呵欠,睡意朦朧的衆人,冷聲喝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可都是勇誠候府的主子,走出去,代表的是勇誠候府的身份和地位。瞧你們這一個兩個的模樣,讓外人見了,還不得笑話我們勇誠候府!”
“母親息怒……”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講了個清清楚楚。
待到衆人發現自己等人都見了鬼後,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慘白如紙,牙齒緊咬,只覺得有那麼一股陰風拂過,更有一股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寒意,從腳板心一直漫延開來,令她們身體顫粟不已。
若不是幾人都坐在椅子裡,估計,早就已經像團爛泥般癱軟在地面,令人不忍直視了。
在場衆人不知道老夫人心理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只因,昨夜,她也見到了令人害怕的惡鬼。
若,這樣的場景,出現在一兩個人身上,倒也罷了,偏偏,候府裡每個人都遇見了這種事情……
見到向後幾位嬤嬤那幅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早上聽到的那些議論話語,老夫人捻動着佛珠的手指一個用力,就將那串新換不久的佛珠給拽斷了。
佛珠一顆顆地墜落在地面上,給氣氛沉悶的屋裡再增添了一份詭異的感覺。
老夫人狠狠地掐了手心一下,總算是讓自己那有些迷糊的大腦變得清醒起來:“行了,不過是一件小事,瞧你們一個兩個的,根本就沒有世家貴婦的風範。”
“若這世間真有鬼的話,呵……”說到這兒,老夫人冷笑一聲,不知想起了什麼事情,微眯的眼眸裡浮現一抹冷凝,原本爲了鼓足士氣而說出來的話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所謂的‘鬼找人報仇’之類的話語,不過是謠言,不然,那些所謂的將軍,手裡不知有多少條人命,早該被鬼魂纏身,悽慘離世!哪怕到了九泉之下,也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諸多折磨,只爲了給那些無辜枉死在他們刀劍之下的人賠罪!”
錢氏微微垂眸,遮擋住眼底的譏誚和嘲弄。
即使老夫人不特意指名道姓的點出來,錢氏也知道老夫人這是有意無意地敲打她,只爲了讓她再次清楚地認知道:就算整個府裡的庶物皆由她掌管,她的背後更有將軍府做爲倚仗,但,整個候府,依然是老夫人說一不二的地方。
至於那所謂的男人的寵愛?不過都是浮雲。
這一點,錢氏以前並不知道,當然,就算她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畢竟,“少女情懷總是詩”,而,從以前,到現在,杜侍郎依然數十年如一地寵愛信任她。
只是,若說以前的寵愛比較單純的話,那麼,現如今,這份寵愛裡卻增添了許多令人心酸和憤懣的雜質。
可惜,她醒悟的時間有些晚了,不然,她早就有了兒子——不論是自己親生的,還是抱養的庶子,都能對外表明大房有後了。
如此一來,候府的爵位也會由大房繼承,而不會像現在這樣,令二房三房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處處算計坑害大房的人,只恨不能大房的人都死絕了,從而襲了大房的爵位。
但,那又如何?只要杜侍郎一直寵愛於她,只要她一直都是將軍府的嫡次女,那麼,哪怕老夫人再如何地討厭她,憎恨她,卻也不得不將府裡的管家權交到她手上,哪怕二房於氏和三房王氏再如何地不憤和算計,卻也只不過成爲了令她私下裡樂呵的“跳樑小醜”。
這次,於氏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冷眼旁觀,而是也跟着冷笑一聲,附和道:“母親說的話,總是這樣地有道理。這世間,若真有鬼的話,那麼,不知有多少人得去十八層地獄走上一遭了!”
錢氏冷笑一聲:“難得二弟妹竟會有這樣的想法……”
……
三房王氏一聲不吭,任由長房和二房針鋒相對,不論誰輸誰贏,抑或是兩敗俱傷,三房都可以穩坐釣魚臺,做那“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那隻黃雀。
就算錢氏再如何地給自己臉上貼金,就算杜侍郎再如何地隱瞞事實,卻也無法瞞過府裡下人那雙利眼。
說到底,錢氏不過是一個踩着自己親姐姐上位,處處標榜自己端莊賢淑,卻又狠狠地“捧殺”了自家親侄女,胞姐親生女兒杜芷萱,並還不擇手段地坑害府裡其它姑娘,只爲了讓親生閨女杜芷薇獲得更多候府資源的“蛇蠍婦人”。
所以,這樣的婦人,活該生不出兒子!
就算於氏再如何地恭敬孝順,再如何地體貼,甚至,還時常做一些唯有下人才做的事情,但,在看重榮華富貴重於一切的老夫人眼裡,也不過是一枚隨時都可以拋棄的棋子。
甚至,連於氏也都知曉自己“棋子”的身份,卻依然甘願成爲老夫人手裡的一杆槍,只爲了能在候府這個老夫人一手撐天的地方活得更暢快一些。
說到底,這樣的人,不過是棄子而已!
畢竟,二老爺不過是一個庶子。不論老夫人礙於何種緣由,在老候爺去世後,未按照大梁習俗將這個庶子分出府,不論於氏如何地精養自家的兒子,但,就算長房真得斷子絕孫,卻也不可能將二房的兒子記到長房名下!
這一點,由老夫人看向於氏和二老爺時,眼底那隱藏得極深的惡意和算計等情緒中,就能察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