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季文風從小在軍區大院長大的,母親生下他之後就難產去世了。後來年齡大了一點,隱約知道了自己的祖父和父親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卻並沒有對他們生出一絲一毫的親近來。

直到現在,常年不在家中的祖父與父親在季文風心中的地位還沒有直到老死都在他身旁的那隻貓的地位高。

父親勸他從軍時,他嚴詞拒絕了,爲此還捱了一頓家法,在牀上休養了幾個月才能勉強下地走路。

高三報志願的時候,季文風毅然把三個志願都填上了與軍校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個非常知名的金融學院,並且以絕對傲人的成績被錄取。

大學這幾年,季文風用炒股得來的錢投資,以獨到的眼光賺取了他在商場上的第一桶金,並且用這些錢來炒股,獲得了更大的利潤。季文風就像這個世界的命運之子一樣,一切都順風順水,直到擁有足夠的資金註冊公司的時候,家族的一分一毫他都沒有動過。

家族長輩們本來以爲季文風只是心血來潮,把他打成重傷之後他也不改口,家族乾脆就對他放任自流,不再管束。在季文風的祖父和父親心中,經商說起來容易,真正做起來卻千難萬難,等到他遇到了困境回來認錯後,再把他丟到軍營裡歷練個幾年,也爲時不晚。

可是令家族長輩們完全沒想到的是,季文風不但註冊了公司,還把公司企業發展得越來越好。季文風的祖父是個老古董,他看不得世代從軍的家族冒出一個異類,不斷使用各種手段打壓季文風的公司。

家族成了季文風事業上的最大阻礙。

在最艱難的時候,季文風只能睡在公司小小的辦公室裡面,連一張沙發都沒有,爲了在裡面可以睡覺,季文風從廢品收購站以超低價格買回來了一張別人當作廢品賣掉的硬板牀。

就這樣掙扎了一段時間,季文風的公司竟然奇蹟般地從幾乎必死的局中涅槃重生,華麗麗來了個大反轉,亮瞎了家族那些想看他笑話的旁系以及直系中僅存的父親和祖父。

隨着季文風的公司資金越來越多,涉及的領域越來越大,漸漸地,在國際上都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他的祖父和父親似乎是認命了一般,也不再對他從商這個選擇上設計什麼阻礙了。

只是看着祖父幾乎一夜之間斑白的雙鬢,季文風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母親離去後,父親始終沒有再娶,足以說明父親對母親用情至深,季家是沒有可能再添一個孩子的。面對着本以爲沒有什麼感情的家人,季文風第一次覺得有些愧疚。

直到幾個月之後季文風才知道,原來祖父不再阻攔他是因爲某次祖父在外面風流一次就中,一個嫩模已經懷上了祖父的孩子,祖父覺得有人來繼承家族傳統了,所以纔對他放任自流。嫩模把孩子生下來發現是個女孩兒,季文風的祖父又開始使用鐵血手腕來逼迫季文風就範。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季文風的公司已經發展的如日中天,季家再怎麼顯赫也不能把手完全伸到商場裡面。季文風在完美地渡過一次次家族帶來的打擊的同時,也深深明白了,祖父在乎的只是季家的繼承人,並不是季文風,如果有人可以取代季文風站在繼承人這個位置上,祖父根本就懶得搭理他。至於他的父親,把所有的在乎和疼愛都獻給了他的母親,在父親眼裡,他就是致母親於死地的元兇。

這就是他以爲的可能會有的所謂的親情。

二十多年來,季文風第一次到酒吧買醉,喝得歪歪扭扭走在馬路上。迎面一輛卡車駛來,季文風站在原地,被酒精侵襲的大腦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眼看就要撞到他身上時,一陣拉力傳來,把他生生拉到了路邊上。

“長得不錯嘛,陪哥哥睡一晚多少錢?”剛剛從酒吧享樂完的陸睿東一出門就看到在卡車車燈的照耀下,一個長得非常標緻的青年站在馬路中央。陸睿東用他二點零的視力可以清楚地看到青年眼中的迷茫,以陸睿東非常豐富的經驗來判斷,這一定又是一個來酒吧買醉的失足青年。

等救下他之後,再堂而皇之地把他帶到酒店開房OOXX,第二天完全可以說是酒後亂X,胡編亂造一通一定可以把這個失足青年糊弄住,說不定還能留個電話當個長期□□……

陸睿東腦海中想象着河蟹的畫面,身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季文風,再把他拉到路旁,堪堪避免了一場車禍。

當陸睿東開了房間,把季文風半抱半拖地弄到牀上準備拔了衣服上下其手時,一張名片從季文風的口袋裡滑了出來。

陸睿東拿起名片隨手看了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季文風不就是自家老爸經常和自己唸叨的那個商場新貴嗎!陸睿東非常不靠譜並且仗着自己有個世界首富老爸天不怕地不怕爲非作歹作奸犯科,如果是別的時候,陸睿東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爽了再說,可是這次,不知道撞上了什麼邪,陸睿東愣是沒敢輕舉妄動。

季文風在酒店安安穩穩睡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感到一陣頭疼,隱隱記得昨晚好像要被車撞到,但是有個人把他給救了。

看到牀邊椅子上坐着個陌生男人,季文風嚇了一跳,“你是……”

還在糾結到底上還是不上的陸睿東更是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發現天都亮了,不由得有些懊悔。不過他還算是稍微有一些腦子,“昨天我看你站在馬路中央,像是喝醉了,就把你帶到這裡來了。”

略微一思索,季文風就知道了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救了他的那個人,當即說了感謝的話,留了手機號,就算是與陸睿東攀上了交情。

一個月後,陸睿東拜託他監視一個叫方凜的人,並且給了他方凜的詳細資料。由於陸睿東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而且最近公司運轉十分正常,沒有什麼重大事件,季文風乾脆答應了下來。

被陸睿東描述的窮兇極惡凶神惡煞一直妄想着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的私生子竟然意外地容易相處,可能是因爲沒有受到過什麼良好的教育,所以完全不像是一個貴公子,一舉一動都帶着彷彿與生俱來的痞氣。

季文風如願當上了方凜的管家,方凜也樂得這所空蕩蕩的大房子裡面有點人氣。時間久了,季文風居然慢慢習慣了方凜的處事方式,並且對陸睿東給他的資料表示質疑。

時間長了,雖說是管家,但是方凜對待自己完全就像是親人一樣,這讓從來沒有享受過親情卻對親情異常渴望的季文風難以自拔。

方凜好像在外面找了一個男朋友。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季文風心裡沒來由的一陣難受。

自從方凜找了一個少年搞基之後,經常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季文風猜想,也許是方凜對自己的性向難以接受。

終於有一天,在方凜又一次喝醉回到家的時候,季文風上去想安慰他,卻被方凜翻身壓倒身下。

那夜方凜粗暴地貫穿了他,季文風的第一次被方凜毫不溫柔地強行掠奪。當一切歸於平靜後,看着方凜的睡顏,季文風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方凜一定是把他當作了別人。

季文風逃了。

他只給方凜留下了一張紙條,外地有個朋友出了點事,他需要過去一趟,便匆匆離開。上飛機的那一刻,季文風又想起來,在某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方凜極其認真地看着他,眼底帶着一絲哀求,“你不會也離開吧,這個房子裡又剩下我一個人。”

當時他是怎麼說的呢?他好像笑着對方凜說,“你這兒工資這麼高,除非你開除我,否則我纔不走。”

看到他留下的紙條的一霎那,方凜好像失去了所有反應的能力,愣怔了一會兒,發瘋似的跑到季文風的房間,看到行李全部消失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季文風是真的走了。

方凜慢慢蹲下.身子,用手蓋住眼睛,卻還是有水從手指縫隙溢出。

“不是說過不走的嗎……”方凜的聲音猶如一頭困獸,低啞而又絕望。

過了許久,方凜站了起來,周身的脆弱消失地無影無蹤,如果不是他通紅的雙眼,誰又能知道,這個男人就在剛剛還悲傷過。

方凜掏出手機,季文風的手機號碼存在他的聯繫人裡面,備註的是季文風。想了想,方凜把季文風的名字後面加上了左括號,騙子,右括號。

這一切,季文風都不知道。

再後來,季文風以爲一切都能好起來,就算不和方凜是戀人關係也能一直在一起的時候,卻傳來了方凜出車禍的消息。

現場非常慘烈,季文風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了焦黑色的勉強可以看出是車子的殘骸,和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屍體。

一瞬間,季文風的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

旁邊的交警告訴他,駕駛座上的男人並沒有當場死亡,已經被送往了醫院。季文風開着車飛也似的趕往方凜所在的那家醫院。

方凜被搶救的時候,季文風一直在急救室外面等着,他想,方凜如果死了,那他恐怕也不能苟活在世上了。

所幸,方凜命大。活是活下來了,可是重度燒傷加上腦死亡,很有可能隨時喪命。即使不喪命,一輩子恐怕也只能靠着醫療器械維持生命。

季文風不分晝夜地在醫院豪華單人間陪伴着方凜,有時候晚上熬夜看文件,看着看着就會睡過去,有一丁點動靜又會被驚醒。

季文風堅信,方凜一定會醒過來。既然方凜不願意對他負責,那麼他對方凜負責就好了。

這終究是無望的等待……

作者有話要說:我在糾結要不要寫個原來那個方凜甦醒之後的番外,讓他倆甜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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