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長史,你怎麼來了?”
看着那人,李女史很是吃驚,又有些擔心。
來者是金玉律。
這位世間身法最快、資歷最老的妖族大將,當年曾經隨侍落落去京都求學,在國教學院裡還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門房,回到妖域後沒有入朝復職,而是繼續自己的躬耕生涯,直至現在。
落落和軒轅破都曾經嘗試過聯繫他,但沒有成功,因爲在他居住的莊園一直受着極嚴密的監視。他今天能夠離開莊園來到皇宮,殿外那些昏迷不醒的妖衛與宮女,說明了他怎樣做到的這一切。
“殿外,請隨我走。”金玉律看着落落說道。
做爲世間身法最快的強者,又是妖族資歷最深的元老大將,即便皇宮戒備森嚴,到處都是眼線,但如果他帶着落落離開,還真可能有機會。
李女史望向落落,眼神裡也盡是勸說之意,說道:“娘娘最多隻會懲戒一番,不會太爲難我。”
落落上前牽住金玉律的手,滿是感激,卻沒有答應他的請求,而是低聲說了一句話。
“趕緊從殿後的地道下去,我這裡……”
她想把父親留給自己的那些法器交給金玉律,讓他有機會從地道離開,然而話沒有機會說完,碧空裡的那些雲朵就如被人牧使的羊羣一般聚攏,遮住了日頭,讓整座白帝城都籠罩在陰影裡。
牧夫人走進石殿,看着金玉律平靜說道:“小孩子都知道事不可成,你又何必非要弄這一出?”
金玉律沉默片刻後說道:“皇后娘娘準備用什麼名義殺了我?擅闖皇宮還是對聖人大不敬?”
牧夫人說道:“你在族裡的威望太高,即便是陛下都不能輕言殺之,更何況我。我只是不明白,這麼多年來你爲何一直對陛下抱有如此大的敵意,對我更是多番針對,難道我夫妻待你還不夠寬仁?”
金玉律說道:“以前的事情,陛下自然明白,今天的事情,娘娘你也應該明白。”
“這就是我與老相還有別的那些長老不同的地方,或者這也正是爲何陛下始終都不喜歡我的原因。”
金玉律看着牧夫人面無表情說道:“就算這是陛下的旨意,只要我認爲是錯的,同樣不會接受。”
牧夫人說道:“不愧是金長史,且不提你抗旨不遵是何罪過,只說對錯二字,你又如何判定?”
金玉律說道:“八百里紅河,十萬裡妖域,豈能交給非我族人?”
牧夫人說道:“所謂天選,皆是祖靈意志,無論是何族之人,只要能夠得到天樹接納,接受荒火洗禮,便會血脈盡化,轉爲妖皇真身,自此成爲白帝一族,哪裡算得上是外人?”
金玉律看着她的眼睛說道:“這就是你對二皇子的安排?”
牧夫人說道:“所有參加天選大典的人都必須聽從命運的安排,而這是最公平的方法。”
金玉律說道:“你突然宣佈此事,人族根本來不及做反應,無法派人蔘加,這算什麼公平?”
牧夫人神情淡漠說道:“這與金長史又有何干系?難道你與周人之間有何勾結?”
金玉律看着她沉聲說道:“殿下在你眼裡呢?她拜教宗陛下爲師,所以她也有可能勾結周人?所以你明明知道她的經脈已經修復,只要足夠的時間便能順利的繼承帝位,依然要強行啓動天選大典?”
牧夫人說道:“她的情形我比你們都清楚,我希望她能獲得幸福,但不會給她營造任何錯覺。”
金玉律說道:“錯覺還是謊言?娘娘你的這些話,只怕連自己都騙不了,又如何能夠說服殿下?”
說話的時候,他們並沒有避着落落,落落全部聽清楚了。
隨着最後這句話,石殿裡變得異常安靜,因爲談到此時,已經無法再繼續談下去。
牧夫人輕拂衣袖,玉手翻動,石殿裡無由一陣風起,一道由清光凝成的巨手便向金玉律拍了下去。
殿裡出現無數道刺耳的鳴嘯,空氣被震盪出無數湍流。
金玉律化作一道殘影,避開那隻巨手,退到了石臺外。
牧夫人神情不變向前踏了一步,衣袖再次翻舞而起。
聚攏到白帝城上空的那些白雲忽然向下移動了數裡距離,變得無比低矮,彷彿要靠近對岸的那些山峰。
如果有些眼力好的人,甚至可以看見雲層裡面正在凝聚的雨滴。
隨着雲層的下移,一道難以想象的威壓落了下來,籠罩住了白帝城,尤其是位於最高處的這座石殿。
臺上響起一聲悶哼,金玉律身後那道彷彿要融進天地間的殘影微微一滯。
他的境界實力極強,但想與神聖領域強者對抗,必須把速度發揮到極致,纔能有一絲可能。
但牧夫人只是揮了揮衣袖,便借天地施威,雲層施壓,破掉他的身法。
天空裡的雲層距離地面越來越近,紅河對岸幾株參天巨樹幾乎完全不見,落在石殿處的威壓越來越大,那些昏迷的妖衛與宮女痛苦地呻吟起來,李女史只覺得呼吸變得極爲困難。
金玉律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清楚。
殘影越是清楚,說明速度越慢。
到身影完全顯現的那一刻,金玉律便會迎來牧夫人的雷霆一擊。
這樣的畫面沒有發生。
因爲落落走到了牧夫人的身邊。
她牽起牧夫人的衣袖,擡着小臉,睜着大眼睛,很認真地說了一句話。
“母親,請不要這樣。”
……
……
黑雲壓城城未摧,連雨點都沒有落下,便重新回到高空,然後漸漸散去。
金玉律逃離了皇宮,想必無法再回到他躬耕多年的田園,不知去了哪裡。
李女史與那些妖衛宮女退了下去,整座石殿無比安靜,只有牧夫人與落落這對母女。
“很多人都以爲我是爲了一己私慾,纔會做這件事情。”
牧夫人看着落落的眼睛,說道:“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落落沉默了很長時間,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在,而是問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話。
“母親……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很想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