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的劍到了薛河的身前,真正犀利的劍是蘇離的眼光。
可如果一名聚星境強者會這樣輕易被擊敗,道藏上又如何會把星域稱作每個人單獨的世界?
明亮的晨光忽然變幻了一瞬。
薛河的手伸到身後抽出了第二把刀,因爲他的動作實在太快,以至於出現了一道殘影,彷彿晨光裡多出了第二個他。
鋒利的雪亮刀鋒比聲音更快的落下,斬向陳長生的頭頂。
陳長生此時劍勢正要去盡,根本無法改變短劍的走向,更不要說格擋這一刀,他能怎麼辦?
青色的高梁地裡再次響起一道嗡鳴聲,一把沉重的鐵劍不知從何處出現,攔在了薛河的刀鋒之前。
以薛河的修爲境界都沒辦法把這把鐵劍斬斷。
這把鐵劍正是山海劍。
薛河面無表情,殘影再起,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抽出身後的第二把刀,再次斬落。
他的動作實在太快,當第二刀落下時,山海劍剛剛與第一刀相遇。按照陳長生的境界實力,根本沒辦法跟上這麼快的速度,因爲通幽境的修行者不可能擁有這麼快的出劍速度,但他的出劍本就與世間其餘人不同。他出劍不需要抖腕,不需要有任何動作,甚至連手指都不需要動,只需要神念微動,便有一把劍從鞘中橫空出世,向着薛河手裡的刀格去。
第二把劍是南溪齋的聖女劍。
薛河眼瞳微縮,明顯被陳長生這兩把不知何處出現的名劍撼動了心神,但他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減慢,於晨光裡殘影再現,再出第三刀
幾乎就在第三刀落下的同時,陳長生召喚出了第三把劍。
只有真正的強劍、保存相對完好的劍,才能格擋薛河神將的強刀,所以第三把劍是魔帥的旗劍。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只在瞬息之間。
晨光微閃,殘影再現,薛河彷彿變成了六個人,抽出了六把刀,向着陳長生的頭頂砍落,陳長生彷彿就在他的身前靜止不動,卻有六把劍平空而生,攔在身前。
連綿不絕的撞擊聲,直至此時才響起,彷彿一連串春雷,綻放在青色的原野間。
薛河的刀太快,如果陳長生只憑借自己的本事,斷斷無法接下,只是薛河大概也想不到這個少年竟然有如此古怪的手段,那些劍又是什麼劍?這並不是結束。薛河的六道殘影同時斂沒,歸爲本體,只見他斬向蘇離的那一刀竟斜掠而下,再次向着陳長生的頸間斬落。
這是他的第一刀,也是最後一刀,是真正的一刀。
當這刀落下,七刀重新變成一個完美的世界,他的刀域再次回覆圓滿,曾經的漏洞盡數消失無蹤。
落刀之際,薛河的目光很冷漠,彷彿在問陳長生,你還有劍嗎?七把刀帶來的恐怖刀勢,碾壓得陳長生呼吸都極困難,連思考都彷彿變得緩慢起來,不然或者他會想到一句話:我還有一萬多把劍也要告訴你嗎?只是這個時候即便他萬劍齊出也沒有什麼樣意義,因爲薛河刀域再臨,他的短劍無法突破,無法刺進對方的身體,境界之間的差距,就是這樣難以彌補。
好在蘇離還在他的身後,看着薛河,平靜的眼光像秋水洗過的劍。
“天府。”他的眼光落在薛河的肋下,說道。
陳長生的短劍隨之而去。
薛河神情微凜。他憑藉高妙的手段重構刀域,誰能想到,蘇離依然只看了一眼,便看穿了唯一的弱點。
但他並不擔心,因爲蘇離已經重傷,只能出聲,不能出劍,作爲聚星境的強者,加上他的盔甲,不是還處於通幽境的這名少年能夠擊破的,所以他未假思索,決定快些結束這場戰鬥,不再理會陳長生的那把劍——如果事後分析這場以弱勝強的戰鬥,除了蘇離的眼光和陳長生遠超年齡的實力與沉穩心態,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薛河在最關鍵的時刻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沒有想到陳長生手裡那把看似尋常的短劍,實際上是世間最鋒利的劍之一,尤其是經過周園裡的風雨洗禮之後,這把短劍擁有了龍吟劍的劍意,有了自己的劍魂,繼承了無數年前陳玄霸壯烈無雙的遺志,竟能夠發出超越境界的威力
噗哧一聲輕響,陳長生手裡的短劍刺穿了薛河身上明亮的盔甲,破了他洗髓之後堅若金石的身軀,像一場暴烈的風般繼續前行,似乎要摧毀劍鋒之前的一切事物。
一聲夾雜着震驚與痛楚的怒嘯響起
薛河完全沒想到一時不謹,竟讓這個通幽境的少年得手,把自己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裡,體內真元狂暴而出
陳長生的劍鋒難以繼續前行,薛河使出畢生修爲,聚星域於胸前,硬生生憑藉真元把這把劍擋住,手裡的刀繼續砍向陳長生的脖頸不要說陳長生的劍難以繼續深入,就算能夠,也頂多重傷薛河,但這一刀卻一定會砍掉他的腦袋
就這樣了。
陳長生知道自己敗了。
他沒有想到,聚星境的強者,在生死關頭居然能夠暴發出如此可怕的戰鬥力,居然能夠把真元變成彷彿實質的存在。
他這個年齡能夠修行到通幽上境,已經算是絕世天才,但在聚星境強者的面前,依然顯得有些不堪一擊,哪怕有蘇離的指點,哪怕他已經超水平發揮。他敗給薛河,其實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只是爲什麼還有些不甘心呢?不甘心去死,還是說不甘心馬上就要死去,卻沒有辦法真正的傷到薛河?陳長生不是這樣想的,他知道自己可以傷到薛河,所以他繼續出劍,不在意自己下一刻便可能死去。
在修行者的戰鬥裡,極少出現在最後時刻臨時改變劍勢的畫面,因爲那違背修行常識與自然之理,除非在出劍之前,這種改變已經提前隱藏在劍招裡。這樣的劍招,非常罕見。最近這些年,這種劍招最出名的叫做燎天劍。
燎天劍是離山劍法,是蘇離自創的秘劍,單以妙詣論,甚至還在金烏秘劍之上。
陳長生用的就是燎天劍,他會這種劍法,大朝試上曾經用過,只不過那時候他是以拳爲劍,而現在纔是他真正第一次用這一記劍招。
陳長生的劍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向上挑起,在薛河明亮的盔甲上畫出一道彷彿渾然天成的線條,堅硬的盔甲不停碎裂噴濺
就像被雷電點燃的原野,向着天空噴吐着火焰。
擦一道清楚至極的聲音響起。
一道鮮血迸射,薛河的左臂被切斷,飛向天空裡。
幾乎同時,薛河的刀落在了陳長生的頸上。
一聲如雷般的巨響炸開,原野上的火焰盡數熄滅。
陳長生的膝頭重重落在車前的地面上,大地一片震動,煙塵大作。
山海劍等六把殘劍,這時候才從空中落下,伴着聲響,落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