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x市。
赫連襲坐在老宅的花園涼亭中,隨意的倚着後背的柱子,微微曲起一條膝蓋坐在那裡。
兩年的時間,這個已經29歲的男人依舊年輕,臉上更添了時光的韻味。
他此時正低垂着一雙鳳眸,眨也不眨的盯着手裡亮着屏幕的手機出神。
屏幕上顯示着兩個字:顧瑾。
不知從什麼時候,他就多了一個小習慣,總會把聯繫人調到顧瑾哪兒,明知道這通電話打不通,但他還是喜歡這樣做,就算是電話不接通,但只要能看着他的名字他也心安了。
這兩年了,他明明知道打過去電話裡永遠只會傳來那句——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卻還是忍不住一次次的對着這個號碼出神。
就算曾經放下豪言,這輩子絕不原諒他,卻毫不妨礙他依舊愛顧瑾愛的死去活來,不過,這一次,再怎麼要死要活都是他自己的事,再也不管顧瑾什麼事。
顧旎剛從爺爺房間回來,路過老宅花園,正好看到面無表情的赫連襲,她心裡琢磨,小叔不是剛從爺爺哪兒走了,一個人躲在這兒幹嗎?
顧旎走過去,悄悄的繞到他身後,想伸出手去矇住他的眼睛……
“你又想幹嘛?”赫連襲身子一點沒動,但聲音卻已傳進顧旎的耳朵。
顧旎撇撇嘴,沒意思,居然又被發現了,小叔背後是長眼睛了嗎?從來都不讓她捉弄成功一次。
偷襲計劃失敗,顧瑾索性走到涼亭中,坐在赫連襲身邊,偏頭看向赫連襲。
這個半路掉下來的小叔,總是給她一種很孤獨的感覺,即使是這夏日這麼毒辣的陽光,也好像照不進他心裡一樣,顧旎覺得自己始終還是看不懂他。
似乎就沒有什麼事情是小叔做不到的,赫連襲一直都有冷傲自持的資本,他本可以驕傲的過一輩子,可直到他遇到顧瑾,最終,還是兩敗俱傷……
赫連襲在這兩年越發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作爲兩年前傷害他的事件的劊子手之一,顧旎一直對他都持有愧疚的。畢竟,她參與傷害了這個愛而不得的男人。
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他不過是愛錯了人,他們誰也沒有理由去傷害他。
顧旎將一雙修長的雙腿蜷起來,偏着頭看着赫連襲,目不轉睛,若有所思。
“你看夠沒?”赫連襲被她盯的渾身不自在,不由出口打斷她的思緒。
顧旎收回眼神,“小叔是有什麼心事嗎?”
赫連襲的雙眼始終都是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沒有回答。
心事?對,他是有心事。
但是,是不能對別人說的心事。
顧旎看他不語,低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小叔,你這個坎,這輩子都不準備過了?”
赫連襲的睫毛不着痕跡的顫了一下,臉上面無表情,他故作鎮定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顧旎側過頭,直直看着他,沒有說話。
她知道小叔懂。
赫連襲心裡本來就有鬼,這會子顧旎又看着他不說話,還一臉的意味深長,他終於按捺不住,擡眼看向她,強壓下心底那股不安,他聲音略有提高,帶着不耐煩的語氣開口,“有什麼話你就說,別在這兒欲蓋彌彰!”
顧旎學着他的姿勢把蜷着的腿伸開,倚着涼亭,好笑的看着他,“小叔,您這是惱羞成怒了?我也沒什麼意思,只是……兩年都過去了,你就不打算娶個小嬸回來?爺爺可等着抱孫子呢!”
顧旎這話也是抱有試探意味的,畢竟,以赫連襲和哥哥的血脈關係,是絕不可能在一起的,赫連襲遲早都是要娶妻生子。
不可能這樣僵持一輩子,老爺子也不會允許赫連襲一生孑然一身的。
顧旎也是有私心的,說不定小叔結婚,放棄了那段執念,她哥哥也就回來了。
聞言,赫連襲俊郎的臉有些陰沉。
“少爺,先生請您去他臥室一下!”
赫連襲還沒開口,面前突然出現一位傭人打扮的女人,恭敬的開口。
赫連襲擡起頭,衝她點了下,“我知道了,馬上就過去。”
赫連襲這一路走的慢慢悠悠,從花園慢慢晃到主棟別墅,才正兒八經的整理着裝,上樓,在一間緊閉的門前敲了敲門。
“進來吧!”從房門裡傳來老爺子的聲音。
赫連襲推門而入,本能的往牀上看去,不在?他略微有些詫異,老爺子最近身體有些毛病,剛剛他來看還是在牀上躺着,怎麼這會兒就沒人了?
“來這邊!”
赫連襲正詫異着,突然老爺子的聲音從屋子一側傳來,他側頭一看,老爺子正坐在陽臺邊的椅子上,懶懶的曬着太陽吃着茶水點心。
赫連襲順勢坐在老爺子對面的椅子上,往後一靠,開口道,“爸,你的病情剛有些起色,不在牀上躺着,起來幹嘛。”
對於老爺子這次突如其來的病倒,赫連襲是真的嚇到了,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爲老爺子是不會生病的,老爺子是無所不能的。畢竟這麼多年來,老爺子給他的印象無外乎就是強硬,似乎就沒有常人的病痛。
可這一次不同,他的腦海裡還殘留着那天老爺子躺在急救車裡,雙眼緊閉的模樣,直到那個時候他才明白,他父親還是老了,他開始會生病,開始變得虛弱。
“沒關係,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老爺子都這樣說了,赫連襲也不好再勸,微低着頭,不說話。
“……小襲,你還怨我嗎?”
赫連襲一愣,沒想到老爺子會突然提到這件事。
老爺子從中作梗,他怎麼會不怨呢……
“您提這事幹嘛,太久了,我都忘了……”
赫連襲的聲音裡聽不出太多的感傷,只是淡淡的陳述自己的話。
老爺子的臉慢慢轉回,面向赫連襲,緩緩開口,“不論我做過什麼,你要知道,都是爲你好……”
“爸……”
其實老爺子爲他好,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只是給的再多,也不是他想要的,終究還是有些怨恨的。
但是現在不會了,在見到老人生病臥牀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明白過來: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自己不能選擇的,既然生在這麼個衣食無憂的富足之家,那麼就必須擔起該負的責任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