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以後,日繼一日的,宋清洋的身體隨着精神一點一點跟着崩潰。
胃裡從灼燒的痛感,已經餓到沒有任何知覺的階段,嘴脣也乾裂到出血的地步。
宋清洋懶散的坐在名貴的地毯上,靠着牀邊,單腿曲起把頭仰放在牀上慢慢等死。
他自己就是醫學界有名的醫生,他很清楚一個人在飢餓狀態下的生命極限最多7天。再多,就會面臨死亡的威脅。
這是第幾天了?
他是到達大限了吧。
他依稀記得,人在禁食的時候,因爲身體裡缺乏三類物質,通常都是死於多系統多臟器的功能衰竭。
功能衰竭。
嗯,一般說來,因爲低血糖,最先出現衰竭狀態的就是……大腦吧?
那樣的話,記憶力會減退,思緒能力也會下降,可爲什麼,他的記憶還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痛苦。
很難過,從心裡到身體上都難過……
身心俱疲的感覺,等死的感覺並不好受。
掛在牆上的鐘表一圈一圈的轉動着,漸漸的,宋清洋連支撐自己身體的力量都在消散,他整個人仰躺在地毯上,疲憊的睜着一雙眼睛……
是不是快結束了呢?他要死了麼?
宋清洋迷茫的伸出手,隱隱約約中,他似乎看到了那個在dylm裡橫衝直撞的少年。
那個十八歲的少年那麼倔強,對所有人都充滿防備。
他那個時候冒了被襲哥發現的風險,花了大筆錢拍下他準備給他治病,卻差一點在dylm的停車場裡被他掐死。
那個差點恩將仇報的少年最後逐漸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重情重義。
然後,卻拋棄他一次又一次。
他不過是因爲治病拋下了許陰陽一次,許陰陽卻拋棄了他兩次。
第一次,其實是因爲他父母的插手,許陰陽卻詐他讓他以爲是職業的原因,他幾次差點真的撒手不管醫院,寧願在dylm裡當一個調酒師。
第二次,就是這次,許陰陽再一次拋下他。
沒關係,他可以等,他從不介意等……
可是,他等來的卻是別的女人懷了他孩子的消息。
“陰陽……”宋清洋張着乾裂的脣,緩緩念出這個名字。
真不公平呢,許陰陽,病好以後的你已經不再需要我了。
一個正常人,不再需要一個醫生……
帶着無盡的失望,宋清洋顫抖着,慢慢的慢慢的閉上了雙眼。直到他的世界陷入一片虛無,思緒一點一點從腦海抽離。
他的身體漸漸放鬆下去,舉起的手也突兀的垂了下來。
再見了,許陰陽。
如果有下輩子,我再也不要做一個醫生,你也不要再做我的病人。
若是真的在重蹈覆轍,我寧願被你掐死,把這條命葬送在那個停車場裡。
總好過現在,那麼那麼的痛苦。
…………
宋清洋的意識模糊,渾身都是痛的。
他從混沌中醒來,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落入眼前的,是他房間豪華的天花板。
他死了麼?這是天堂麼?
感受到身下是柔軟的牀鋪,宋清洋緩緩轉過頭,看到連接在手背上的輸液器,才恍惚明白過來,他沒有死,他被人救了……
“祥叔。”宋清洋提高聲音喊了一聲。
出口的聲音沙啞,弱如貓叫。
“少爺,您終於醒了。”祥叔急急跑進來看他,臉上也鬆了一口氣,“少爺,您嚇死我了,幸好有許少。”
宋清洋遣散了所有人,連他都被重新送回了宋父宋母那裡,所有人都以爲宋清洋只是頹廢了,卻不知他是一心求死。
“怎麼?”宋清洋不解。
許陰陽?管他什麼事?
“是許少第一個發現你昏倒了,然後用您手機打了電話給我。”如果不是許陰陽,他們少爺現在就危險了。
宋清洋立刻驚坐起了身,許陰陽,怎麼會是許陰陽救了他,他想起了什麼麼?
“過程,祥叔,我要聽全部過程。”
“是,少爺,您先躺下。”祥叔扶他躺好,才娓娓道來。
那一天,他在宋家突然接到了少爺的電話,接起來卻是許少,讓他速度去救人。
祥叔嚇了一跳,迅速調集了人手,用最快的速度調集了醫院一羣精英過去。
同時運過去的,還有一批冰冷的儀器。
所有人都嚴守待命,因爲宋清洋,整個醫院都暫停營業,所有到這裡的人員都被要求保密。
連許陰陽,都被要求着簽了保密協議,祥叔解釋道,“我們少爺不是普通人,他的病情不能透露出去一點,許少見諒。”
“哦,放心,我不會泄露一點的,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他只是找不到人,找去了宋清洋那裡,卻沒想到看到他那幅鬼樣子,半死不活的。
若是這樣……人就不可能是他動的手。
許陰陽爲自己懷疑了人家感到些許愧疚,他簽了那份所謂的保密協議,轉身就走。
“請等一下。”祥叔攔住了許陰陽的去路,“許少,能不能請您陪一會兒少爺。”
“怎麼?”許陰陽疑惑。
怎麼這個醫生奇怪,他的管家也莫名其妙的。
他和宋清洋又沒有任何私人關係,他能陪着把人送到醫院,又不反抗的簽了那什麼保密協議,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好麼?
“少爺他一直叫着您的名字,我想,他應該是想見到您了。”祥叔垂首,“許少,我不知道您和我們少爺到底怎麼了,可是看在他救過您的份上,留下一會兒吧。”
他說的救,是指當初在dylm的那次,許陰陽卻理所當然的想成了最近這次。
許陰陽覺得好笑。
他付錢,醫生治病,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怎麼現在要挾恩圖報了?
也罷,他從來不欠人情,留下一會兒就留下一會兒。
等那羣醫生會診結束,許陰陽被祥叔領着進了宋清洋的房間。
看到整個室內的佈置,許陰陽受到了一些驚嚇。
纔不過一會兒的時間,整個房間都變了個樣,和他剛剛進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因爲一個蠢到要把自己餓死的男人,這般大動干戈,宋家果然是財大勢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