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懷願聽到慧昭禪師的話，微微蹙眉。
其他禪師也蹙了蹙眉。
不同於道教。
道教雖然口號裡也有替天行道，斬妖縛邪，扶持道法救良民的意思，但對於妖的態度是比較開放的，也不是毫無慈悲之心。
甚至於，道教還有不少關於妖的傳說故事。
比如說龍虎山天師府中‘狐仙堂’的傳說故事。
傳說，北宋崇寧年間，某代天師正在打坐之際，突然聞巨雷當空。
天師起身仰望天空，覺得有妖魔出現。
正在思忖時，忽見一身穿黃女子氣喘吁吁地跪倒在前，流淚懇求天師真人相救。
原來，那是一個修行兩千年的狐狸精，本快修成正果，所以才歷此大劫。
但問題是，那狐狸精已有孕在身……面對天庭命雷電相劈，自覺躲不過，但胎兒無辜，便請求天師救命。
而聽完狐狸精的哭訴，那位天師頗有憐憫之意，想着天生萬物，都有生靈，儘管狐狸精讓人厭惡，但她腹中狐嬰不能受到株連，便與其約法三章，接着出手相助，帶領幾名道徒前往祖天師殿焚香點燭，向天庭發文申奏，奏明赦免狐狸精的原委。
而不一會兒，天空便恢復晴朗，呈現出一派碧空萬里，春意盎然的景象……
整個故事很俗套。
真假難辨。
大體上。
其實突出的就是天師擁有悲憫之心這點。
或許其中還摻雜了部分自吹自擂的意思。
畢竟龍虎山天師世代血親相傳，土地兼併的事在封建時代也沒少幹……
但至少，是唬人的。
而且也透露出了一個信號。
道教並不是說遇到妖，就勢不兩立。
大體上。
他們是有共識的，所有妖，不管他變成妖怪還是神仙，都要先修煉成人……也就是用人的思維去思考，能站在人的立場看待世界。
而佛家，他們對妖就並沒有明確和統一的態度。
不過主流上，還是不喜。
這或許跟他們主流理論有關。
雖然不是全部。
但此刻聚集在此處的禪師們，看皺眉數量，顯然佔據了主導。
“虛妄。”
懷願深吸口氣，忽然吐出了一個詞。
慧昭禪師表情平靜，他當然知道自己這些‘同僚’的喜好：“我勸你們平等對待這件事，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而且那也不是普通的妖，來自青丘，天策府那位。”
“……”
懷願聽到這話，眉頭蹙地更深了：“青丘之人更應該避世。”
“你們好好想想該怎麼迎接這位客人吧。”
慧昭禪師表情依舊平靜，似乎已經打定主意不摻和這事了：“你們現在要想的是怎麼說服這位天策府的‘支柱’，而不是激怒他，提醒我已經給到了。”
說罷。
他雙手合十，再次消失在原地。
留下數位神色晦暗不明的禪師。
同一時間。
雞鳴寺外。
微風吹拂，將清新的空氣帶進鼻腔，緩解着城市的喧囂。
雞鳴寺作爲金陵最著名的景點之一。
因爲暫時關閉的緣故。
難得的沒什麼人。
路上。
孤零零的只有一行人上山。
一男三女……還有一個小蘿莉。
而四個女性，可以說橫跨了女人的四個年齡段。
蘿莉，少女，御姐，老太太……
嗯。
這是司雨潔的原話。
“你才老太太！你全家都老太太！”
唐語上跳下竄，帶動着裙襬不斷飄揚。
她瞪着司雨潔，張牙舞爪道：“我說了無數遍了！我頂多算姐姐！我們種族都不同！不能同等換算！你變成老太太我都沒成老太太呢！我永遠年輕！兩千年都永遠年輕！不信你問陳鹿思！我姥姥漂不漂亮！”
“那你就說吧，伱是不是兩百歲。”
而司雨潔面對着張牙舞爪的唐語，好整以暇地回道：“而且你姥姥漂亮又不代表你漂亮，你姥姥成精了，年齡可以重新計算，但你不行。”
唐語立刻道：“我也成精了！我也成精了！！！”
司雨潔聞言面露驚訝之色：“哦？真的？那你成了什麼精？”
唐語幾乎脫口而出：“狐狸精！我是狐狸精！”
“噗……”
夏盼秋忍不住扭過頭去，肩膀輕輕抖動了起來。
另一邊。
小姑娘拉着自己媽媽的手，也有些忍俊不禁。
“哦，那我承認你不是老太太了。”
司雨潔聞言，隨口道：“以後你就是狐狸精。”
“……”
唐語看着突然改口的司雨潔，有些沒反應過來，甚至有些意外。
她小腦袋轉了一圈，這才猛地反應過來：“誰狐狸精啊！！！”
“你。”
“我不是！！”
“那你剛剛說你是狐狸精？”
“……”
“……”
最後。
一行人中唯一的男性。
陳鹿思看着直接停下腳步，似乎直接宕機了的唐語，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看着唐語，語重心長道：“你還是別跟人鬥嘴了。”
“……”
唐語聽到陳鹿思的話，緩緩看向陳鹿思，終於響應了。
她福臨心至，忽然挺起傲人胸膛，道：“狐狸精是吧！？狐狸精就狐狸精！我專門搶你們男人。”
“……”
這話一出。瞬間。
夏盼秋笑不出來了。
司雨潔也微微一怔。
“怕了吧？”
唐語敏銳地注意到了兩人的神色變化，帶着些許狐媚感的漂亮臉蛋立刻露出燦爛笑容：“我以後就專門搶你們……”
啪——
話還沒說完。
她就捂住了腦袋。
“很好聽嗎？”
陳鹿思收起手刀，看着捂着腦袋的唐語：“別人開玩笑你也跟着承認。”
“……”
唐語輕輕瞪了眼陳鹿思，腮幫微微鼓起，但沒敢再說什麼。
畢竟她再白癡，再遲鈍，也沒遲鈍到能說出我要搶的是你，你別生氣這樣的話來。
“好了，不要鬧了，快到了。”
陳鹿思此刻的心態，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第一次見到唐語的天策府成員的心態了，一方面是因爲隨着時間推移，他的角色發生了改變。
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爲。
唐語這人……確實很難將她當成什麼前輩來看。
她太跳脫了。
某種程度上，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女。
“你現在要去的是佛門聖地，別一口一個妖，稍微給點尊重，還有……你不怕嗎？”
陳鹿思看着唐語，對此確實挺感興趣的。
因爲他晉升的太快了。
一些基礎信息瞭解確實不夠全面。
唐語要主動跟來就挺出乎他意料的。
因爲以他依舊淺薄的瞭解來看，一頭妖去佛門聖地，似乎是一種挑釁吧？
“……你在這裡我怕什麼。”
唐語聞言倒是沒有耍小脾氣。
她缺點很多，但唯獨不記仇。
天生樂觀。
“所以你這次來就是單純湊熱鬧？”
陳鹿思仰頭看了眼遠處那座古剎，一雙瞳孔明亮而清澈。
他已經感受到古剎裡的幾股強大的氣息了。
唐語輕快地點了點頭：“嗯……大部分原因是因爲想湊熱鬧，反正你在，我其實對佛門聖地很感興趣……但姬辛也同意了哦，我之所以跟着你，就是她要求的。”
“姬辛啊……”
陳鹿思聽到姬辛也同意了，立刻就聯想到了‘極限施壓’這個詞。
不過很快。
他就搖了搖頭：“那你就站在我身後吧，稍微正經一點，畢竟是來當客人的，必要的尊重還是要給點的。”
“好吧……”
唐語的缺點中……同樣不包括不聽話這點。
至少在正事上。
她是很聽話的。
“那走吧。”
陳鹿思再次看了眼不遠處的古剎，確認了一番那幾股強大的氣息，接着轉頭看向司雨潔和夏盼秋：“你們也別逗她了……對了，警備軍留在‘後面’沒關係？”
“沒關係。”
司雨潔也正了正神色，沒有再去逗唐語：“都是高級賦能者，槍頭對準自己，還是能感應到的，態度在就行了，就像你剛剛說的，作爲客人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的……先禮後兵嘛。”
“那走吧。”
陳鹿思想了想，直接向前。
唐語，司雨潔以及夏盼秋立刻跟了上去。
陳鹿思這次沒有買票。
但還是從南門進入。
因爲距離上次到訪，過去的時間並不久。
雞鳴寺還是老樣子。
古典混雜着現代痕跡，觀感十分複雜。
陳鹿思看了眼此刻大門緊閉的飲料店，然後繼續向上走。
很快。
蜿蜒的青石小路便將陳鹿思引到了第一座大殿——天王殿。
踏上最後一階臺階之前。
陳鹿思動作忽然頓了頓。
因爲唐語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衣服下襬。
但陳鹿思沒有回頭，因爲他知道發生什麼了。
司雨潔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陳鹿思直接跨上了最後一階臺階。
天王殿。
殿內供奉四大天王。
護衛寺院。
降妖伏魔。
這對於唐語這被降的一方來說。
壓力肯定是有的。
更別說。
此刻不遠處面闊五間，重檐歇山頂的天王殿前方。
還站着一大幫得道高僧。
而領頭的僧人，眉宇還帶着煞氣，一副金剛怒目的模樣。
“……”
陳鹿思跨上臺階後，看着前方一大幫僧人，停下腳步，然後直接道：“陳鹿思。”
“……”
懷願站在最前面，看着似乎跟普通人一樣，完全沒有什麼特別的陳鹿思，微微蹙眉。
不過很快。
他就顧不上陳鹿思了。
因爲他身後的天王殿，忽然傳出了隱約的咆哮聲。
懷願聽到了，眼中緩緩染上金光，接着忽然轉頭，瞪向唐語：“……邪祟安敢出現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