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莘一遍又一遍地觀看着視頻，看着嚴堪被活活打死。
而視頻裡，並沒有將陳鹿思身後的影子或者寶像錄下來，所以除了一開始的墜落，她只能看到最原始的揮拳和出拳。
如同野獸一般，充滿了爆發力以及……莫名的美感。
但又跟唐語的獸化有些許差別。
而整體來看，陳鹿思的動作確實是有夏鉞，唐語以及黎戈的影子。
特別是夏鉞……陳鹿思剛開始的墜落，簡直就是完美復刻。
但也只是有那麼一點影子。
因爲之後的出拳，姬莘就沒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模仿權柄能力和術式嗎？
姬莘再次看了一遍影像，然後將手機慢慢放到腿上，仰起一直沒有表情，冷淡平靜的臉，看向前方，陷入了沉思。
夏鉞那極具爆發力，一旦移動起來大部分人只能看到一根‘白線’的複合術式，是基於巨蟻權柄帶來的強大身體機能以及術式‘怒’，還有他本身極高的天賦釋放出來的。
外人別說模仿了，能看清楚動作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包括姬莘自己，也只是能看清楚夏鉞的動作而已。
而唐語的‘獸化’，則是血脈的力量，那是他們一代代先祖殘留在血脈中的本能。
至於黎戈的‘神打’……更加純粹，完全就是權柄能力，而權柄具有唯一性，有類似的權柄能力，但絕對沒有一模一樣的權柄能力。
這三者沒有任何共同之處，而且三人的實力也有很大的區別。
但陳鹿思偏偏就是用出來了……將三人的術式，血脈能力，權柄能力集於一身。
無論是唐語，還是第二大隊先行趕來負責觀察的成員，都說自己親眼目睹到了這一幕。
而視頻雖然沒錄下影子和寶像，但陳鹿思的動作也證明了這一點。
這也就是說……陳鹿思不僅能模仿夏鉞的複合術式，還能模仿唐語血脈中先祖殘留的本能，甚至還能復刻具有唯一性的權柄能力。
夏鉞跟陳鹿思相處的時間到底多長，他到底有沒有教陳鹿思複合術式，姬莘不得而知。
但黎戈，據姬莘所知，陳鹿思僅僅只是在猿猴異境外見過他一面而已。
不過考慮到警備軍的李徵得到了他的權柄能力，陳鹿思也有可能這段時間在李徵身上見識過黎戈的權柄能力。
但是。
唐語。
剛剛唐語臨走前，姬莘仔細問過，她唯一一次在陳鹿思面前使用‘獸化’，就是在不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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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一次。
陳鹿思就用了出來，而且足以以假亂真，連她一時半會都分不出來。
那麼如果……當時自己在現場，同樣在他面前使用了權柄術式，那他是不是也能模仿？
答案不得而知。
其實答案也不重要了，一個滲血期的賦能者，體內的靈對於任何天策府的天策來說，都堪稱孱弱。
但就是這麼個孱弱的存在，卻同時釋放出瞭如此複雜的權柄能力和術式，還用拳頭打死了一位體內的靈遠勝他百倍千倍的天策。
和她同級的天策。
這本身就極其不正常。
……不正常到讓人心生恐懼的程度。
親眼所見，這種感受更加深了。
想到這。
姬莘纖細手指輕輕握了握手機，看向了遠處。
不是狐狸……而是一條兇狠的狼狗嗎？
那不知道，能不能嚇退那些別有居心的老東西。
……
另一邊。
一個小時後。
唐語終於趕到了東南方向那座二線的臨海城市。
這原本是嚴堪定下來的逃亡方向。
而唐語剛來到海面上，就遇到了這段時間一直不見蹤影的於舟。
天空陰沉，略帶鹹腥味的海風吹在臉上，帶着沉悶之意。
而於舟背對着唐語，慢慢擡起手。
他的手每擡高一分，天空中的雲層就會變厚一分。
“於舟。”
唐語看着立於海面之上的於舟，有些疑惑。
“唐語？”
於舟回過頭去，頭髮根根豎起，臉上的神性稍稍減弱一分，對於唐語的到來同樣有些意外。
唐語飛掠過去，皺眉問道：“你怎麼在這？”
“泰山說嚴堪和虎盛平大動干戈南下……存在叛逃的可能，而這個方向是他們最有可能離開的方向，搞定了北邊的事，我就從海面上直接飛過來了。”
於舟一邊說，一邊拿起一塊結石補充體內的靈：“你不是在江長市？怎麼來這……”
說到這。
他頓了頓，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變了變：“嚴堪和虎盛平難道跑了！？往哪個方向去了？”
於舟似乎知道一些事，但知道得並不全。
唐語沉默片刻，回道：“爲什麼不直接來江長市？”
“北邊來的賦能者僱傭組織第一騎位，有幾個比較棘手的存在，而且城市裡可不像海上，能光明正大飛過來，要去城市肯定趕不上，更何況我的權柄能力在海上更加有用，就過來直接堵人了。”
於舟解釋了一句，然後着急問道：“別說這事了，嚴堪和虎盛平人呢！？”
唐語再度沉默了會，接着回道：“虎盛平沒叛變，嚴堪已經死了。”
“……”
於舟聞言愣了愣，接着有些不可思議道：“竟然真的叛變了……你乾的？還是趕過去支援的姬莘？不對，應該是姬莘，伱跟嚴堪半斤八兩，估計頂多就是纏鬥……”
他皺着眉頭，開始分析。
唐語直接打斷道：“別猜了，不是我也不是姬莘……而是陳鹿思。”
“…………”
於舟慢慢擡起頭，本來莊嚴的神色直接動搖了起來，有被錯愕取代的趨勢:“你開什麼玩笑！？我說的是天策嚴堪，不是底下的某個成員，注意聽，天策嚴堪。
陳鹿思？那個夏鉞帶來的新人？就算是玩笑也不能這麼開吧？”
唐語回了一句：“我說的就是天策嚴堪，直接被打死了，打死他的那位陳鹿思，我指的就是那位新人陳鹿思。”
“你開什麼玩笑！”
於舟身上雷光浮現，滿臉不信：“不可能！”
唐語剛想繼續說話。
但突然，異樣的靈波動傳來，有人在海面之上高速移動。
她立刻收起多餘的表情，扭頭看向前方。
於舟也感應到了，強行壓下翻涌的思緒，跟着轉過頭去。
“伊勢神宮？”
唐語微微蹙眉，體內的靈開始奔涌遊走。
“大概是……竟然聯繫伊勢神宮，而伊勢神宮還真跑來了，真有種。”
於舟扯了扯嘴角，回了一句，接着重新舉起雙手：“你先讓開吧。”
唐語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往後退去。
於舟深吸口氣，耐心等候。
另一邊。
高速移動的存在意識到了什麼，忽然頓了頓，但並沒有完全停下。
而很快。
於舟就看見了對方。
一共三個人，腳踩傳統的黃色黑繩木屐，身穿白色的神主服。
看一眼便知，這是神職人員。
“……糟糕。”
那三人看到視線盡頭的於舟，接着擡頭望向天空的厚重雲層，臉色一變，立刻轉頭想要離開。
“晚了。”
於舟面無表情，擡起的手猛地往下一壓。
天空之上，驟然有一道霹靂從天而降。
那三位神職猛地瞪大眼睛。
暴虐而莊嚴的雷光一閃而逝。
緊接着，黑暗席捲而來。
三人眼前一片漆黑，突然聞到了類似血肉烤焦的味道，還沒反應過來。
劇痛便傳來了，三人直接捂住雙眼，慘嚎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
那血肉烤焦的氣味，正來自於他們的眼睛。
膽敢直視雷光者，永久失去光明！
於舟深吸口氣，無視慘嚎，擡起右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嗒。
輕輕的響指聲彷彿催命符，三人顧不上劇痛，轉身踉蹌想要回去。
但他們剛轉過身。
他們頭頂厚重的雲層就響起了轟隆雷聲。
一道道雷光冒出，如活物般運行在雲層之上，向前綿延，接着突然向着塵世灑下了毀滅的分支。
無數雷霆從天而降，遮天蔽日，將三位神職籠罩在電光之下。
慘嚎再起。
但很快便消失了，而雷霆依舊在不斷肆虐着。
直至，三具失去所有生命跡象的焦黑屍體從空中掉落，摔入海中。
聽到清晰的噗通聲。
於舟深吸口氣，頭髮漸漸落下，身上雷光消散。
雷霆漸熄。
但空中依舊有零散雷霆在雲層中游走，餘威仍在。
【道教及小說體系，一級權柄——元帥。】
“……天氣增強？”
唐語站在遠處，等天空之上的雷霆漸熄後，重新回到於舟身旁，詢問了一句。
“嗯。”
於舟點了點頭，擡頭看了眼天空。
雖然他停下了權柄能力，但厚重雲層仍未消散，看來馬上就要下雨了。
“沒想到伊勢神宮還真敢闖海岸線。”
唐語聽到確切的回覆，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頭看向那三具焦黑屍體墜落的地方，表情有些難看。
“正常，伊勢神宮雖然名義上是高天原的代言人，但控制力卻並不算強，因爲繁雜的信仰，情況要更加糟糕一點，而且聽說，那邊還存在着一位同樣代表正統，一直跟他們針鋒相對的存在。
而他們想要打破僵局，引入主流權柄能力者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舟說着說着，忽然頓了頓，然後嘆了口氣：“其實主要還是我們有人聯繫他們，對吧？說到情況糟糕，我們也沒資格說對方。
這次真的麻煩了，天策叛變……”
唐語聞言沉默了下來，許久後，才道：“通知海上的警備軍吧。”
“已經聯繫了。”
於舟看向遠處航行過來的艦船，接着舒了口氣，回頭道：“現在跟我說說吧，陳鹿思打死了嚴堪？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這會他稍微冷靜了點，但他依舊想不明白。
所謂的陳鹿思打死了嚴堪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覺得這裡面有什麼誤會。
唐語剛想開口，兩人的手機同一時間響了。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拿出手機看了看。
一條新信息，來自於泰山。
他讓所有天策府天策，明天都前往總部。
“……”
……
六月七號。
這一天，是萬千學子最重要的日子。
同樣是這一天。
南方的江長市，多地發生了地面塌陷，造成了極大的財產損失，同時讓多個考場的考試被迫中止。
事故具體原因不明。
目前正在全力救援。
而當天被耽擱的考生，將擇日全部重考。
這便是大多數普通人得知的消息。
但對於賦能者來說。
這一天，則是另一回事……
國內北邊，被賦能者僱傭者組織‘第一騎位’衝擊。
而南邊海面上，伊勢神宮的賦能者強闖海平線。
還有最重要的，最讓人咋舌的……天策府第六大隊天策，嚴堪叛變！
而且不是獨自一人，而是帶着衆多成員，一起叛變！
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勁爆。
而加在一起，根本瞞不住！
當天，消息便傳了出去。
瞬間，一石激起千層浪！
天策府的天策竟然叛變……無論是天策府內部成員，還是警備軍，亦或者是那些遊離在外的零散組織，團體，家族都沉默了。
全都將目光投向了天策府總部。
他們在等一個準確的消息。
而第二天，所有天策，都趕往了天策府總部。
包括崑崙的羅山，也出現在了天策府總部。
除了還在黃泉之中的夏鉞，都到齊了。
當天中午。
天策府總部最高層。
泰山坐在首座上，微微低頭，沉默不語。
整個會議室陷入了死寂中。
別說別人了，對於目前還在場的人來說，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讓人難以置信的。
可以說這是天策府成立以來，最大的醜聞都不爲過。
所以一時之間根本沒人說話，平常嗓門最大的虎盛平，此刻腦袋低得都快鑽進桌底下了。
“沒人說話嗎？”
最後。
姬莘坐在輪椅上，環視一圈，冷漠開口道：“那就由我這個瘸子先開口好了。”
“賦能者僱傭組織第一騎位扔下幾十具屍體跑了，伊勢神宮來的三人成了黑炭，嚴堪也已經死了。”
“我們搞定了所有事，雖然造成了一些損失，但無傷大雅，所以一切照常吧。”
“大家原本怎麼樣，現在也怎麼樣。”
她直接說了個提議。
但根本沒人應和，哪怕是虎盛平，此刻都知道姬莘在說反話。
泰山擡起頭來，看向姬莘。
“你不同意？”
姬莘轉過頭去，看着泰山：“還是說想說些什麼？那你說，順便說一下嚴堪聯繫伊勢神宮叛國的事。”
泰山剛打算開口。
但不等他說話。
於舟看了眼手機，忽然擡起頭來，道：“剛剛程家那位出來了，似乎正朝天策府而來。”
在場的天策，包括崑崙那邊的人聞言都皺了皺眉。
“真是諷刺。”
姬莘雖然說着諷刺，但表情依舊冷漠：“夏鉞不在的情況下，哪怕我們全都坐在這裡，那幫老東西都敢騎臉，這證明了一件事。”
她頓了頓，指了指自己，又環視一圈，最後看向泰山：“他們根本就不把我，你們，還有你……放在眼裡。
而這就是天策府，一個最高戰力叛變，最高領導碌碌無爲，人心不齊的組織。”
“……說吧。”
泰山沉默了會，接着直接道：“你想做什麼。”
“讓我來。”
姬莘面無表情道：“你當吉祥物。”
姬莘可謂一語驚人，這話一出口，其他人臉色都變了變。
唐語輕輕拉了拉姬莘的衣服。
泰山沒有多震驚，只是問道：“你想怎麼做？”
姬莘回道：“兩件事，組織重構，打死程家那位。”
“可以。”
泰山慢慢站起身來，留下最後一句話：“程家那位我去處理。”
說罷。
他直接轉身，就這樣離開了會議室。
其他人有些錯愕，看向泰山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次的醜聞，對泰山的打擊……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大。
姬莘依舊冷漠，輕輕推動輪椅，來到了泰山的位置旁，再次出聲：“看這邊。”
聽到聲音。
其他人終於回過神來，看向坐在輪椅上，面容冷漠，身材纖細的女孩。
“三件事。”
“第一件事，夏鉞從黃泉歸來後，所有成員都可以自由選擇退出天策府，包括在場的各位。”
“天策府將不再阻止你們追求更加私人的東西，也不會剝奪你們的權柄能力，除非你們叛國，加入本我，否則不再過問。
你們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第二件事，所有大隊改制，具體怎麼改我晚點會將資料發給你們，大體方向我可以先跟你們說，簡單來說就是警備軍將加入你們大隊，將擁有指揮權，而不再是輔佐你們。
相關改動你們需要無條件服從，要是覺得不合適，你們可以結合第一條再考慮。”
“第三件事，虎盛平，嚴堪，黎戈所在的第六第七第八大隊解散，所有成員打亂分配至其他大隊，虎盛平解除天策職務。
崑崙派人員填補這三支大隊的人員缺口，崑崙的一半成員必須加入這三支大隊，成立特殊的行動大隊，以後無論什麼級別的傳說活性化，這三支大隊都需要派人前往事發地，輔佐一線的行動小隊。”
“……”
姬莘一連說了三件事，一件比一件勁爆。
在場的人目瞪口呆。
羅山更是呆在了原地。
大概幾分鐘後，纔有人反應過來，欲言又止。
“你們有什麼意見可以說，但我回答不會變——結合第一件事考慮。”
姬莘沒讓其他人開口，繼續道：“另外，還有最後一件事。”
她拿起手機，手指輕點屏幕，將一段視頻發到了在場所有人都在的羣裡，接着擡起頭來：“我知道，你們都很好奇事情的結果，同時外部不少人也在等一個說法，等天策府公佈這次事件的結果。
那就將這段視頻當作結果好了，將視頻發到你們各自大隊的羣裡，宣告嚴堪的結局，同時也發給那些老東西們，他們那麼好奇，那就讓他們也瞭解一下好了。”
“……”
其他人懵了懵，然後紛紛拿出手機，點開了視頻。
然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唐語身旁。
於舟低頭看着臉部打碼，看不清摸樣，但動作一清二楚，一拳又一拳將嚴堪活生生打死的身影，呼吸直接停了。
他慢慢轉頭看向唐語，臉上滿是錯愕。
這是……什麼怪物？
這是……陳鹿思！？
他想問這個問題。
但姬莘回頭看了他一眼，於舟只能嚥下已經到嘴邊的話。
唐語也沒說話，只是輕輕握了握拳，放下了手機。
於舟其實算好的了。
勉強算是有些許心理準備。
但對於其他人來說，親眼見證一個同級的天策，就這樣被活生生打死……心裡全都泛起了驚濤駭浪。
他們還以爲是姬莘動手幹掉了嚴堪。
……整個會議室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
根本沒人擡頭，所有人都盯着手機屏幕。
然後，粗重的呼吸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姬莘看到這一幕，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推着輪椅，就要離開。
該說的都說了。
接下來就該行動了。
“這是誰？”
但姬莘剛來到門口，羅山忽然就擡起頭來，皺眉問了一句。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擡起頭來，看向了姬莘。
“你們不用知道這是誰。”
姬莘動作頓了頓，然後頭也不回道：“真要一個答案，就當他是秘密武器。”
說罷。
她便直接離開了。
所有人：“……”
……
六月八號。
高考第二天。
賦能者圈子，又發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泰山出面，直接打死了程義彬，一箇舊時代算得上有名的賦能者世家掌舵人。
第二件事，一個瘸子，取代泰山，成爲了天策府的實際掌權人。
第三件事，一個視頻……開始在整個賦能者圈子裡瘋狂傳播，一石激起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