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衆人都滿頭大汗,其中一個提出休息,便都找地方坐了下來。
夏天走到我身邊,拍着我的肩膀。
看不出來,踢得不錯啊。
廣場上燈光昏暗,可完全不影響夏天身上散發出來的光亮。
以前怎麼沒在這廣場看到你?
我問。
剛搬過來,以前住得遠着呢。我家農村的,每天騎好幾個小時的車進城,太累了,乾脆在澡堂旁邊租了個小屋。
有空來坐坐,不過屋子特別小,我還沒怎麼收拾呢。
想不到,夏天對自己是農村人這種事毫不避諱,說得這麼自然。一下子,我對他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只是,這麼陽光的一個人,爲什麼一進到澡堂,就變成另外一個樣子?難道,那是他的自我保護嗎?
只顧着跟夏天說話,回頭再去找叔叔,已經不見。
回到家,叔叔果然回來了,房門緊閉,站在門口,能聽到裡面說話的聲音。
叔叔的房間裡有個男孩,這一點已經沒有什麼好懷疑。只是,那個男孩是誰呢?小鎮上的同性戀,我大概也都認識,到底是哪個跟叔叔搞在了一起?
叔,我回來了。
我故意聲音很大,這種表現其實很反常。以前回家,從來不會特意跟叔叔打招呼。
房間裡的聲音弱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叔叔纔回了一句“噢”。
我躺在牀上玩手機,怎麼都睡不着。好像對面房間藏了一個*,讓我不能安心。
不行,今晚說什麼都要進叔叔的房間看看!
敲門,找了個藉口,叔,沒紙了,去你屋裡拿卷衛生紙。
你都幹什麼了?衛生紙用那麼快!
叔叔並沒有讓我進門,而是從裡面把門開了一條縫,伸出一隻手,遞了卷衛生紙出來。
我從門縫往裡面看,光線太暗,什麼都看不到。
看來,叔叔是有意不想讓我看到他房間裡的人。
誰啊?
我竟然問了一句,問完就有些後悔。
快睡覺吧。
叔叔沒有正面回答我,看了我一眼,就把門關上了。
我拿着衛生紙,在叔叔門口站着,不知站了多久,又憤怒又難過。
第二天醒來,叔叔已經出門,房間裡的窗戶開着,我仍然能聞到Rush的味道。
叔叔是喜歡上那男孩了?還是貪新鮮求刺激?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能讓我高興。
去澡堂,更衣室換衣服,大大站在更衣室門口看我,好像有話要對我說。
大大,您有事兒?
我問。
跟我來。
大大走在前面,一直走到他自己的休息室,待我進來,把門從裡面鎖上。
最近可能會有人來澡堂找你問話,你不用緊張,他們問你什麼,你都說不知道,明白嗎?
從大大的表情,可以看出來問題有些嚴重。
什麼人要找我問話?我犯什麼事兒了嗎?
我問。
不是你,是鵬哥。上面的人在調查他,不知道怎麼查到咱們澡堂來了。我已經跟其他幾個人說了,這幾天專心搓澡,不接活兒。
你是唯一服務過鵬哥的,我怕你說錯話。
想不到鵬哥的事,鬧出這個大動靜。如受他牽連,澡堂被調查,說不定能扯出一張恐怖的關係網來,商人,黑社會,政府官員,他們在澡堂裡一邊享樂,一邊完成各種交易,也實在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放心,我嘴緊着呢。
大大拍了拍我的屁股,讓我上牀,陪他躺一會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大大摟着我的胳膊,一直在抖。
是害怕了嗎?到了這麼大的年紀,突然遇到這種變故,風平浪靜了一輩子,如果到老了才翻船,也是悽慘。
我轉過身,把大大抱在懷裡,輕輕拍着,過了好一會兒,大大顫抖的身子才平靜了下來。
沒事兒的,肯定沒事兒的……
到了下午,果然有人來澡堂問話,先是叫了大李子和小西,沒問出什麼就放了回來,最後才輪到我,在二樓休息室,兩個穿制服的男人坐在牀邊,若不是表情嚴肅,我險些以爲他們也是來玩的客人。
你就是翔子?
我故意吊兒郎當地靠在牀邊站着,衝跟我說話的制服男點了點頭。
隱約間,我好像覺得那男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一時也想不太分明。
鵬哥你認識嗎?就這個人。
制服男掏出一張照片,遞到我面前。
我想說不認識,可他們能找到我,顯然已經瞭解到一些情況,一味撒謊反而會引起懷疑。
見過,我給他搓過澡。
回答得特別淡定,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演技。
那他每次都跟誰來,你還記得嗎?搓澡的時候,跟什麼人說過話嗎?
我突然意識到,這次調查,跟澡堂無關,他們是想把跟鵬哥在這兒接觸的人揪出來,比如……
郭老闆。
領會到這一層意思,我的心就放了下來,接下來的謊話,也就說得天馬行空,如魚得水。
兩個穿制服的男人又問了我一些關於鵬哥的問題,都被我巧妙地搪塞過去。我能感覺到,他們並不相信我說的話,但也沒有證據證明我在撒謊。
臨走時,那個看上去有些眼熟的男人讓另一個先走,他停下來,突然摸了一下我的屁股,說了句,你不記得我了?
的確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但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
見我沒說話,似乎有些失望,深深看了我一眼,出門離去。
我在房間裡待了好一會兒,纔算鬆了口氣,下樓,小西早就等不及湊過來,問我沒事吧?
搖了搖頭,當作回答。
轉身,發現大大站在休息室門口用眼神詢問我,我知道他想要什麼答案,衝他做出一個ok的手勢。
你被叫進去問話,大李子不知道有多開心,一直在那兒說,賺得多,早晚要付出代價。他這種小人嘴臉,真是噁心。
小西嘴上憤憤不平,大李子的樣子,我自然也是可以想象。
人情冷暖,本就是如此,沒有什麼好感嘆。
不過,鵬哥的事,到底會牽扯到什麼地步,現在也沒有定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有一點可以肯定,那些人對鵬哥的私生活沒有興趣,他們只想挖到哪些人跟鵬哥有來往,至於我們這些提供服務的,只是小角色。
下班,突然接到劉文爽電話,問我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
算了吧,沒心情。
我說。
帶你見個人,你就有心情了,皇家燒烤,我訂好了房間等你。
劉文爽的語氣特別堅決,不知爲何,有一種預感,他要帶我見的人,跟白天的事件有關。難道是那個穿制服的男人?
去就去,老子也不是省油的燈,看你又會出什麼幺蛾子。
皇家燒烤,二樓包間,劉文爽已經到了,穿了件格紋連帽外套,看上去還有些小清新。
見了我,忙幫我搬凳子,要我坐下。
那人一會兒就到,咱們先點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