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2章

其實老二長得不錯,眉宇間還有些清秀的味道,只是小城裡的人,不懂保養,三十幾歲,眼角皺紋已經像脫繮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敢跟老二長久對看,因爲他的眼角,會讓我莫名的傷感。

按說老二這樣的人,該是貨真價實的同性戀,不會結婚,可他已經有兩歲女兒,他的微信頭像,就是女兒的照片。

老二不喜歡小西,同樣,小西對老二也非常鄙視。

晚飯後,小西拉着我去山上散步。

前二十分鐘的時間,都在說老二的壞話。

澡堂就這麼幾個人,每天碰面,鬧得不愉快,有什麼好?

搶生意的時候,他們纔不會跟你論朋友。

小西停下來,轉過身,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翔子,你敢跟我拉着手走嗎?

我沒說話,只是一把拉過小西的手,十指緊扣,率先邁開腳步。

你瘋啦!

從我手裡掙脫開,語氣憤怒,可臉上都盪漾着歡喜。

小西這樣的伎倆,我早在大連就已經見識過了,該怎麼應對,實在太輕鬆。

下山的時候,小西的聲音裡還帶着甜膩膩的喜悅,好像剛吃下去一整罐的糖。

你就不怕被人看見?

看見又怎麼,又不爲那些人活。

真的?那再拉一次?

小西主動把手伸過來,伸到我面前。

我衝他呸了一口,大步往山下跑了。

回到家,與叔叔聊起郭老闆。

叔叔驚訝,你怎麼會認識他?

很厲害的人物,殺過人,他的小弟現在還在替他坐牢。這種人,少接觸爲好。

沒,只是澡堂的一個客人,隨口問問。

對了,我給你買了一箱奶,就放在你牀邊,記得喝。

叔叔是我眼前最親的人,對他好,也讓我有一種活着的感覺。

郭老闆第二次找我,我已經可以完成水下*的任務。

怎麼?

回去練過。

我笑了一下,雖然是笑,並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諂媚,我相信郭老闆並不喜歡。

下次*吧。郭老闆說。

這一次*,是在水下,*噴射出來,像一股青煙嫋嫋升上水面,漂浮着,久久不肯散去。

我幫您搓澡?

郭老闆在淋浴區沖洗身體,他的*不大,*後,更是縮在濃密的*裡,若隱若現。

你出去吧,叫大大進來。

已經習慣了男人的這種嘴臉,*前,可以*的像一條狗,*後,恢復冷漠,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走出包房,擡頭往三樓的方向看去。

三樓的休息室,是用來給客人過夜的,要頂級VIP的客人才擁有這項特權,也就意味着,如果能爲他們服務,賺的錢會更多。

努力吧。

對自己這樣說了一句,說完,又覺得很好笑。

一個人,就爲了這樣一個目標努力,是否有些諷刺?

回到一樓,大衆池,小西跟老二正在吵架。

因爲什麼,誰對誰錯,我並不想了解,我只看到,小西哭了。

這澡堂裡的一半生意都是靠我,我走了,你們也別想賺錢。

一邊哭一邊撒潑。

大李子跟姚啓明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似乎對小西的話並不服氣。

你跟小西好,勸勸他,這麼得罪人,不行。

不知什麼時候,董美軍站到我身邊。

我自己都管不了自己,沒空管別人。

說完,轉身去澡堂外抽菸。

剛坐到澡堂門口的臺階上,發現董美軍也跟了過來。

大大找過你了吧?

董美軍突然這樣問。

我遞給他一根菸,沒說話。

跟着大大,賺錢固然好,也要保護好自己,你剛來澡堂,這裡的水深,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我就是想賺錢,其他的沒想。

猛吸了一口煙,轉過頭,衝董美軍笑笑。

董美軍這個人長得慈眉善目,是澡堂裡的老好人,但我知道,這世界上哪有什麼絕對的好人,在這裡聽到的話,聽了也就聽了,哪一句深,哪一句淺,也沒有那麼多心思去分辨。

回到澡堂,小西和老二已經不吵了,大大正在罵人,其他人都不敢出聲。

這澡堂,缺了誰都一樣,誰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你們個個兒都跟翔子學學,少說話,多幹活兒,太平,客人也喜歡。

說完,往我這裡看了一眼。

不知爲何,我並不覺得大大這句話真的是在誇我,他反而是在提醒我,要在這個澡堂混好了,除了跟着他,沒有第二條路。

下班後,姚啓明在我旁邊換衣服,伸手摸了一把我的屁股。

年輕真好,哪哪兒都結實,看這小屁股,緊繃繃的,哪個客人會不喜歡。

哥,咱又不用屁股給客人搓澡。

我把褲子穿好,禮貌的語氣,夾帶着嘲諷。

姚啓明僵在那兒,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說,你跟大大的事兒,誰不知道,也別太得意了,再好的肉,能新鮮幾天?

說完,用力把存衣櫃的門關上,發出巨大聲響。

我低下頭,看一條短信,來短信的人,叫丁小紅。

小西背對着我,全裸,把身體躬成一個弧形。

我本來要從後面進入,可是看着他赤裸的背,一下子愣在那兒。

怎麼了?

沒有回頭,小聲問。

沒事兒。我把安全套在*上擼了一下,慢慢進入,腦子裡卻在想另一個人,那個人叫丁小紅。

前天下班的時候,丁小紅給我發短信,問我在哪兒,要來找我。

劉文爽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真地很難過。

丁小紅這一次沒有矯情地說謊,這一點倒讓我有些意外。

我們兩個通了電話,我就站在路邊,看着一個老大爺騎自行車,動作吃力,慢慢從我身邊經過。

多可憐啊,人老了以後,更可憐的是,每個人都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衰老。

我發現,沒有男人,我根本活不下去。

丁小紅在電話裡哭,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聲音在電話裡變得特別陌生。

劉文爽一定會走的,我早就想到,對他來說,丁小紅絕不是歸宿,他需要更大的舞臺,變成他心目中更成功的人。

丁小紅,只是一個跳板而已。

可惜我不在大連了,沒有辦法幫到你。

我的語氣並不冷漠,分開這麼久,對丁小紅的怨恨漸漸消退,剩下的,反而是我們曾經一起吃苦的那些美好片段。

人是最會討好自己的動物,連記憶都偏幫自己,把快樂留下來,悲傷遺忘。

你現在在哪,我們能重新開始嗎?

丁小紅問得有氣無力,他自己應該也早已知道答案,又何苦多此一問。

回家去吧,好好照顧你媽,這世界上對你不離不棄的,永遠是家人。

我回想起陪丁小紅一起去醫院看望他媽的場景,他真幸福,還有媽媽,而我呢?

翔子,你有喜歡過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