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的房間很簡單樸素,除了基本的擺設之外,連花瓶屏風之類的裝飾品都沒有一個。也就是說他的房間裡沒有一件廢物,凡是出現的東西都是用得到的。因爲東西放得少,所以屋子就顯得很大很空,冷清清的。
寒夏一度很好奇玄清的屋子會是什麼樣,按理說一方霸主,屋子應該很豪華纔對,就像紫金宮。但一想,又覺得肯定不會是那個樣。或者就是竹林間的一間竹屋,符合他仙風道骨的氣質。可是現在看到這樣的屋子,又覺得他的屋子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大隱隱於市,他已經不用藉助自然外物來修身養性。
玄清去取藥,寒夏看見桌子上有茶具,就自己動手煮茶。
一盅茶還沒有煮好,玄清就拿着許多藥出來了,準確的說是一個大匣子。
寒夏伸頭一看,裡面全是各種各樣的藥。“我只不過要兩瓶傷藥而已,你也太大方了吧!”
“反正我要這也沒用,這些藥都是我閒暇時間自己調配的,用着還算可以。”
“你說可以,那一定就是很好!”寒夏把一匣子藥抱在懷裡,感嘆道:“當高手就是好,連傷藥都省了!再次總結一下——有一個神一樣無所不能的朋友真是好!”
茶煮好了。寒夏給玄清倒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寒夏道:“你的屋子真不錯,怎麼以前都不要請我來?是不是我太貪心,你怕你的寶貝全都被我訛走?”
玄清喝了一口茶:“差不多是這樣!”
“哼!”寒夏氣呼呼的哼了一聲。
玄清笑着摸了摸寒夏的頭。
寒夏脖子一歪,躲開了。“怎麼我感覺你每次摸我頭都跟摸狗一樣?”
玄清用手指虛點了幾下寒夏,笑道:“這種話也只有你能說的出來!”
“我真的感覺是這樣!”
“我一直不請你來是害怕。”
寒夏撇了撇嘴,“不信!”
玄清還要說什麼,寒夏突然站了起來,向着裡面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指着裡面問玄清:“可以嗎?”
玄清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頭道:“可以!”
寒夏繼續往裡面走,那裡面好像有個什麼東西在指引她。
玄清站起來,跟在寒夏身後。
寒夏一直走到了內間,最後再一幅畫前停了下來。那一瞬,寒夏只覺得有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開。
因爲整個房間內都沒有任何的裝飾品,這幅畫就很顯眼。特殊的擺放,讓這幅畫在很多個地方都能被看到。畫已經有很多個年頭了,紙都有些泛黃。但畫中的人物依舊栩栩如生,可見被主人保護的很好。
畫畫的人畫工很好,一筆一畫,將女子勾勒的惟妙惟肖。整幅畫像是活了一樣——一個妙齡女子手裡捧滿了花,正在蹦蹦跳跳的走着,突然後面有人喚她的名字,女子回頭看見來人,滿心滿眼都是笑意。畫裡雋永描摹的就是女子回頭看見來人的那一瞬。
並不是傾城的容貌,卻看得人很舒服,一眼抓住人的是她的笑。看畫的人好像能看到她笑的過程——那笑意先從心裡流轉到眉間,從眉間慢慢滲到眼睛,接着整張臉龐都舒展了,最後,笑
意散到嘴角,抿出一彎新出的月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每個看畫的人都會有一種衝動,想要去問問她,什麼樣的事讓她如此開心?她回頭看見的那個人又是誰?
寒夏目不轉睛的看着畫中的人,老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看到最後,猛地嚇了一跳。雖然自己平時不修邊幅,很少梳妝打扮,但每天早上梳頭還是要用鏡子的。這人怎麼和鏡子中的自己有些像啊?笨啊,是和自己有些像!
旁觀者清,也許是自己的幻覺也說不定呢!寒夏問身旁的玄清:“你有沒有覺得畫裡的人——和我有些——相像呢?”
玄清看向畫時,目光全是溫暖依戀,像是終年不見陽光的植物終於看到了萬丈光芒。他將目光從畫上轉到寒夏身上,最後又定格在畫上。溫柔的說道:“是有些相像。”
寒夏一瞬間想明白了許多事。玄清看那幅畫的目光,寒夏曾經在東冶看裂帛的眼睛裡也看到過。東冶可能是新鮮,玄清卻是摯愛。畫中的女子必定是玄清摯愛的女子,女子由於某種原因不在了又或者是死了,玄清必定日夜思念,所以看見有幾分相似的自己,就情不自禁的對自己好。
寒夏不知道該做何種情緒?是該慶幸莫名的運氣呢?慶幸自己白白受了玄清那麼多的幫助。還是悲哀?悲哀自己交的這個朋友不過把自己當成一個替代品。每當這個時候——不知道該做何種表情,寒夏就會笑,開心的笑。
等玄清回身的時候,早已不見了寒夏的影子。
寒夏抱着藥回去,心道:自己臉皮還真是厚,都知道真相了,還是沒骨氣的用着人家的藥!復有安慰自己道:沒事,反正他也不用,等蘇弋軒傷好了再說吧!
晚上的時候,寒夏去給蘇弋軒換藥。還準備在門外多徘徊一會呢,蘇弋軒就過來拉開了門:“我還以爲是隻鬼呢!”
報復!赤裸裸的報復!寒夏捂着腦袋道:“別打臉!”
蘇弋軒冷哼了一聲。
寒夏抱拳說道:“就知道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
寒夏擡腿進去,把飯菜放在桌子上,等着蘇弋軒吃。
蘇弋軒打量着她,卻遲遲不動筷。
寒夏不好意思的說道:“上次是個意外,我怕你亂動弄裂傷口,纔給你下了一點藥,這次沒有!”看着蘇弋軒不相信的表情,寒夏瞪他。“這次真的沒有!不信我吃給你看!”說着自己每種菜嚐了一口。接着寒夏捏着自己的脖子,表情痛苦誇張,伸手抓着蘇弋軒道:“天啊!我中毒了!救命啊!救命啊!”然後舌頭一伸,就暈過去。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蘇弋軒不明所以的伸手拍了拍寒夏:“喂!喂……”
寒夏像是殭屍一樣猛的坐起來,手一攤,說道:“你看!我說了沒事吧!”
蘇弋軒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寒夏,半晌才吐出一句話:“真不知道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人?”
“我這種人!我哪種人?要是誇我的話,來多少我收多少!”
蘇弋軒邊吃菜,說道:“如果不是呢?”
“不是的話就不要說,我怕你說了我又不在意,你更鬧心!”
飯後,寒夏給蘇弋軒換藥,蘇弋軒這次倒是很配合
。
寒夏回到房間,還沒來得及點燈,看見屋裡有一個黑影,愣了一下,不確定的說道:“玄清?”
“是我。”
寒夏要點燈,卻被玄清拒絕了。寒夏看不清玄清的臉,問道:“來找我喝酒嗎?”
“對不起。”
寒夏執拗的將燈點上,房間頓時亮了起來。寒夏看着玄清說道:“玄清,你不用抱歉。如果我是你,說不定會做同樣的事情。在這一段短暫的陪伴中,我很開心,你應該也不難受吧,這就夠了,根本不需要去追根問底。”
玄清看着寒夏,久久沒有說話,苦笑了幾聲:“你說得對。”
玄清起身離開,寒夏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有好酒的話別忘了我啊!”
玄清的身子一滯,轉瞬不見了蹤影。
蘇弋軒的傷快要好了,寒夏覺得自己不能老賴到這裡不走,雖然以她的臉皮呆多久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但她就是覺得是時候離開了,自己還要去看大海呢!等看完大海就回家。
早上練完劍,寒夏對蘇弋軒晚上務必來吃飯,當作踐行。
寒夏去跟裂帛和宗嶽告別,互道珍重。還去看了玥辰大士,說自己要離開了,感謝她幫自己治腿。玥辰大士是個很和善的人,寒夏還是很喜歡她的。
也不知道玄清下午會不會來找她,好歹也算是朋友,總不能不辭而別。寒夏就去他住的地方找他,玄清坐在院子裡,動也不動,好似一個雕塑。看見寒夏來了,臉上有笑意,說道:“你怎麼來了?”
寒夏將一盒糕點拿給他,說道:“這是我親手做的,談不上珍貴,就是味道還不錯。當是臨別贈禮。”
“你要離開嗎?”
“你忘了,我要去看大海!”
“想起來了。”
“玄清,謝謝你多日來的照顧。有緣再見。”寒夏抱了抱拳。
“你放心,我們肯定還會再見的。”
……
寒夏做了一桌子菜給蘇弋軒吃,想找些話說吧,但一想都是廢話,也沒什麼可說的。寒夏不說話,蘇弋軒根本不會講話。
寒夏拿了一枚玉墜出來,說道:“蘇弋軒,你上次不是送給我一管蕭嗎?可惜我太笨了,也學不會吹。作爲回禮,現在我把我的寶貝送給你。”
玉墜是透明的粉色,像是眼淚凝成的一片櫻花瓣。蘇弋軒看了一眼,卻並不伸手接過。
寒夏換了一個位置,離蘇弋軒近些,做出一個要講秘密的姿勢。悄聲說道:“蘇弋軒,這可不是普通的玉墜子!怎麼說呢?相當於是我家門的鑰匙,拿着它你才能看清我家在什麼地方,不然你只能看到一團雲霧。我師父不讓我告訴別人,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你也要保守秘密哦!唉!交代也是瞎交代,想從你嘴裡套話,難度不亞於登天!”
寒夏把玉墜放進蘇弋軒手裡,說道:“你要是哪天閒來無事,可以去我家找我,我們那裡有很多漂亮的女子,你可以討一個回來當媳婦!”
蘇弋軒皺了皺眉,寒夏趕緊回到原來坐的地方。
歡樂趣,離別苦。饒是寒夏這種沒心沒肺的人也覺得難過,所以天還未亮,就早早的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