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寒夏聽到一種奇怪的窸窣聲,感覺到有人在推她。睜開眼睛,就看到蘇弋軒站在那裡。
微微的火光下,寒夏揉了揉眼睛,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蘇弋軒沒有說話。寂靜的空氣中,一陣陣窸窣聲正自遠而近的傳來,就像是昆蟲的甲殼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
寒夏感覺頭皮都要炸了起來,要是來幾隻兇猛的怪獸,他們兩人還能打一打,就算打不過,也可以逃走藏匿。但是要是來成千上萬只小蟲子的話,那可如何是好?
人可以很輕易的碾死一隻小蟲子,但對一支蟲子大軍卻束手無策。說不定,明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這裡就多了兩具白骨!
寒夏突然覺得周圍亮了許多,一擡頭,看見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那濃稠的黑暗和白霧都消失不見了,整個林子沐浴在一片冷月清輝中。
寒夏又定睛看了看,說道:“我好像看見月亮了,真奇怪!”
“現在應該是子時,設陣的人很懂得利用天時地利,只有不斷從自然中吸取日月精華與草木生機,法陣纔會變的強大,而那些蟲子,則是有人故意驅策的,我想他們應該知道我們的到來,所以派這些蟲子來跟我們打個招呼。”
“驅策蟲蟻鳥獸!這是——蠱!”寒夏哭喪着臉,說道:“那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跑!”窸窣聲,沙沙聲,滋滋聲……聲音越來越大,並不斷的從四面八方傳來!
“你覺得跑得了嗎?”蘇弋軒面色不變的說道。
寒夏也知道跑不了,但又不想放棄,光是想想萬蟻蝕心,就不寒而慄!
說話間,各色昆蟲就圍了上來。蜈蚣,蠍子,螞蟻,花蛇,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蟲子。這些蟲子都比平常的大上幾倍,正像潮水一樣朝着這邊用來,黑壓壓的,看不見盡頭。
寒夏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一步,剛纔被獅虎咬傷的胳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在滲血。血滴在地上,正欲上前的蟲子“譁”的退下去一大片。
寒夏感到驚訝,自從來到了這,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而再的發生。爲了印證,寒夏拿出匕首在手掌間輕輕一譁,大量的血溢出,寒夏把血以她和蘇弋軒爲中心,灑了一個圓圈。那些蟲子果然沒有再上前。
蘇弋軒出聲制止了寒夏的行爲,然後拿出一個藍色的瓷瓶,在他和寒夏的周圍撒了一圈,藥粉撒在地上,像是一種奇怪的符文。又撒了一種黃色的藥粉,和上一個符文相交錯對應。
“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意不困窮也。需,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寒夏情不自禁的唸了起來。“這是一個需卦的位圖,可借用林木之勢抵擋險境。”
“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一些。”蘇弋軒把瓶子收好裝起來,“你不要亂動。”
“啊?”
蘇弋軒也不多做解釋,手結法印,一個個晶瑩的光罩形成,透明如水晶,慢慢的向着蟲羣移去。
寒夏只感覺渾身冷颼颼的,像是被埋到了潮溼的土裡一樣,難受,卻也掙扎不得,腦袋也暈暈乎乎的。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蘇弋軒拉着寒夏的胳膊,厲聲道:“走!”
寒夏猛的被驚醒,周圍的景色如常,蟲羣默默的停在距離他們一尺的地方,沒有移動,滿腹的疑惑卻也問不得。只得跟着蘇弋軒發足狂奔。蘇弋軒拉着寒夏,猛然躍起了半人高,足尖輕點於樹枝上,一個借力,就躍到了樹上。
沒有任何停留,繼續向另一棵樹上躍去。靈巧矯健,就像——寒夏想了想,覺得像是松鼠,但又覺得蘇弋軒這個冷酷的樣子,實在是和可愛溫和的小
松鼠搭不上邊。
寒夏的靈巧不輸於蘇弋軒,但速度明顯不如他,只得抓着他的衣襟,借一把力。寒夏覺得他們至少跳的有幾百棵樹了,可是低頭一看,下面還是黑壓壓的,寒夏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半個時辰之後,蘇弋軒才躍到了地面。此處是難得的一片開闊地,一勾上弦月掛在空中,使得整個空間有淡淡的素色光芒。
這裡沒有任何草木,和剛纔的密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並且和在林中的那種陰冷不同,這邊很悶熱,就像是剛入林中的那種感覺。據嶺南的天氣來說,在這樣的密林中按理說是應該悶熱的。
寒夏抹了一把額上的汗,說道:“難道我們出陣了?”寒夏對八卦陣法不感興趣,當初也只是學了了皮毛,所以對此並不瞭解。
蘇弋軒擡頭看了看,說道:“也許是出陣了,更大的可能是我們進入了陣眼,一個陣法的命門所在。”
寒夏點點頭,說:“剛纔你用的什麼招式?竟一下子把蟲羣震住了!”
“我是造夢師。”
“哦!”寒夏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感覺冷颼颼的,像是被埋在了土裡,原來你給它們造了一個夢境,一個讓它們感到舒適的環境,就像是——冬眠,是不是?”
“你要這樣解釋也可以。”
“這麼說,就是還有別的解釋了?”
蘇弋軒打量着四周,很明顯他不想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
寒夏不知道蘇弋軒在看什麼,也學着他的樣子,擡頭看向四周。眼睛看不到,但是卻能感覺到一股股的能量在空氣中游走,就像是從四面八方吹來的風,最後彙集在一起。
開闊地的上方,一道道白色的光壁慢慢浮現,溫和卻又霸道,從半空中緩緩下落,像個透明的大鍋一樣倒扣下來。
與此同時,地面也以中心爲原點,不斷擴散爲透明的冰晶。清澈透亮,在冰晶的另一面出現了許多隻腳,他們舉着通紅的火把,將這塊冰晶映成了橙色。
寒夏驚訝的長大了嘴巴,下面的空間和他們所處的這個空間完全是倒置的,是反過來的。要不是下面的腳太多,寒夏估計會以爲他們站在了一個鏡子上。
咔—咔—咔……地面突然間像冰面一樣裂了開來。寒夏急忙跑向蘇弋軒。只記得抓住了蘇弋軒的胳膊,然後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地面又變成了原來的褐色地表,除了草木有些稀疏外,並沒有什麼異樣。
……
寒夏感覺周圍有無數隻眼睛在注視着她,眼睛澀澀的,有些睜不開,她想用手去揉一揉,結果手怎麼也動不了。等她能適應周圍的光線,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圍的時候,才發現這是在一個高臺上,她和蘇弋軒坐在地上,背對背被綁在一根柱子上。
“蘇弋軒?”寒夏捏了捏他的手,小聲的叫道。
蘇弋軒的手有些僵硬,淡淡的“恩”了一聲。
“這是什麼地方?是不是張師兄說的那個畲黎族?”
“應該是。”
“哈!”寒夏輕笑了一聲,“原來這個部族這麼神奇,竟然在地底下藏着!”
蘇弋軒沒有回答。
舉目望去,四周有許多木製的房屋,雖不華麗,但也不失別緻。這些房屋並沒有緊挨在一起,中間用各色草木隔了一段距離。青翠蔥蘢,花壓枝頭,明明很有活力的顏色,卻莫名的給人一種壓迫感。
高臺正對着的一棟房屋,比其周圍的要高大許多,屋前放了一個大大的銅鼎,門關着,看不到什麼。
高臺的四角有四個守衛,看到兩人醒來,一個人便離去報告。他們的服飾有些像寒夏在北疆
看到的那些,不過色彩不多,看起來很沉暗。
不一會,一個面容枯槁的老嫗在衆人的簇擁下來到了高臺下,滿臉的皺紋寫滿了滄桑,腰身佝僂,步伐卻很穩健,長長的頭髮垂到了腳踝處,被編成許多小辮子,枯燥卻不凌亂,脖子上戴着一個大大的銀項圈,項圈下面綴着一個怪麪人像。人羣中有小孩子,臉上有孩童特有的好奇,蹦蹦跳跳的,給這裡染上了些許活潑的色彩。
老嫗盯着寒夏,目光如鷹。寒夏也看着她,覺得應該說點什麼,畢竟是他們闖入了人家的領地。叢林生物的領地意識一般特別強。
“老婆婆,我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我們是來找人的。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是誰的血驅散了蟲羣?”老嫗的聲音嘶啞,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反正就她和蘇弋軒兩個人,一試就能試出來,寒夏也不多做掩飾,點了點頭,說道:“是我。”
“你們來找什麼人?”
看來還是講道理的,寒夏心下稍定,說道:“一個男子,還有一個漂亮的女子。”
老嫗聽了沒有講話,沉吟了一會,說道:“我要取你們一碗血。”這不是詢問,而是命令。
寒夏還沒反應過來,就用兩個女子分別拿着一個碗走了上來。寒夏看了看那大碗,不禁有些咬牙切齒。不過他和蘇弋軒倒是很識趣的沒有反抗,本就是我爲魚肉,人爲刀俎。一般這些深山叢林的巫師,在部族裡都有很高的權威,講話一般是算話的。
血流了滿滿一碗,寒夏不禁有些頭暈。蘇弋軒也流了一碗血。取完血之後,在上面敷上了搗爛的樹葉,血立刻就不流了。
老嫗說道:“你說的那兩個人的確來過這裡,不過他們有更重要的任務要辦,已經離開了。”
“什麼?”寒夏聽這話說的沒頭沒腦,還想問點別的。只聽龍婆說道:“把他們兩個關到地牢裡去。”
地牢裡陰暗潮溼,頭頂有一扇小小的窗子來通風透氣。根據這扇窗子的明暗,寒夏判斷已經過去了三天。他們兩個早已自己鬆了綁,蘇弋軒默默的打坐練功。
天氣很熱,寒夏除了運氣練功讓自己舒服一點之外,就是躺在地上睡覺,反正睡着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蘇弋軒,你不是會造夢嗎?你幫我製造一個全是吃喝玩樂的夢境吧,不然真的好無聊。”
蘇弋軒沒有接寒夏的話,反而說道:“這裡沒有蚊子,沒有老鼠,也沒有其他蟲子。”
“什麼?”寒夏一骨碌翻起身來,“沒有這些東西不是很好嘛?難道你還想着我們兩個整天在這裡捉蚊子打發時間?”
寒夏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對勁,“是啊,在這麼潮溼炎熱的環境下,怎麼會沒有蟲子呢?”不過轉瞬即釋然,接着說道:“沒有蟲子也很正常,你不是說畲黎族擅長巫蠱之術,那他們自然可以控制這些蟲子,說不定人家好心,想讓我們住得舒服一點,就把這周圍的蟲子全都趕跑了。”
“不是。是因爲你。”蘇弋軒語氣肯定的說道。“在這間小小的地牢外面有蟲子,我還聽到過看守我們的人抱怨蟲子多。但是你的身邊卻沒有。”
“因爲我?因爲我什麼?難道說我是天然的殺蟲的藥。”
“也算對。還記不記得,你在叢林間摔倒,有血流出來,那些蟲子立刻退卻。”
寒夏點了點頭,又想着蘇弋軒估計看不到,出聲說道:“是又怎樣?”
“如果是的話,說不定我們可以藉此離開。畲黎族人擅長巫蠱之術,而你的血又是巫蠱之術的剋星。”蘇弋軒頓了頓,接着說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