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北疆
風越來越大,細微的雨絲打到臉上,有細細的刺痛。相較西界的暖溼,這裡的風就顯得凌冽寒冷許多。
寒夏拉了拉風帽,又把斗篷繫了系,只露出兩隻眼睛來,擡頭看了看昏暗的天空,不禁加快了步伐,此時她已向北走了五天。
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一家客棧,揉了揉痠痛的腿腳,望着門外愈演愈烈的風雪,心裡暗呼一絲僥倖。
“客官,你要點什麼?”此時店裡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小二看有客人來,急忙上前招呼。
“上幾個小菜,來一壺寒凌醉,再準備一個房間。”
“公子不像是本地人,竟然知道我們這裡盛產寒凌醉,真是高人!”小二哥誇張的說。
寒夏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老頭子和她都很喜歡喝酒,就整天研究各種關於酒的典籍。知道北疆有一種酒,用冰水製作,然後凍在寒冰裡,等過了最冷的幾個月,來年暖和的時候拿出來,酒味甘冽醇香,十里可聞。
只可惜卜櫻山氣候溫暖,無論怎麼弄,做出來的酒都差了一點味道。老頭子說他當時喝了十幾壇,醉了三天三夜,至今回味無窮,當時把她羨慕的不得了。
倒是對小二沒有認出她的裝扮有幾分開心。一身月白色的長袍,顯得十分高挑,瀑布般的長髮被挽在一起,是普通男子的髮髻。眉毛略畫粗了一些,掩蓋住原有的那絲秀氣。由於連日趕路,風塵僕僕的樣子又增添了幾分男子該有的凌厲之氣。
菜不一會就上來了,吃了那麼多天干糧,寒夏覺得這簡直就是美味珍饈。寒凌醉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可能是因爲店家加水的緣故,甘冽可贊,醇香就差了那麼一點。
“小二哥,我不要加水的!”寒夏說着把幾枚玉幣放到了桌子上。
小二哥起初微微一怔,不過一看桌子上的錢幣,立馬會意,即刻換了一壺酒。
酒尚在瓶中,酒香已溢了出來。寒夏急不可耐的嚐了一口,入口綿,落口甜,飲後餘香縈繞,久久不散,近日來的疲倦被一掃而空。
“好香的酒!”來人身着一襲青衫,手拿一把摺扇,面如冠玉,丰神俊朗,風流倜儻。一個男子就那麼微笑着站在那裡,卻有一股氣勢撲面而來,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片刻的失神之後,寒夏斟了一杯酒說道:“先生也是愛酒之人嗎?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還請一起品嚐。”
“卻之不恭。”來人說着便一飲而盡,大呼過癮。“女子少見有愛酒之人,姑娘不是一般的女子。”
“姑娘?”寒夏對來人一眼看出很是驚訝,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又弱弱的說了一句:“哪裡有姑娘?”
來人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做反駁。
“不知姑娘爲何從西南千里迢迢來到此?”
“這你都能看出來?”
“此地已毗鄰北疆,天氣寒冷乾燥,多風霜,故女子肌膚無水靈之色。姑娘臉有疲色,可見是連日在外趕路,饒是如此,皮膚依舊吹彈可破,可見是從溫暖溼潤的西南而來,不知可對?”
“佩服佩服,敬先生一杯!”讚美的話誰不愛聽!
青衫男子侃侃而談,各地的風土人情、奇聞異事信手拈來,而這些正是寒夏感興趣的。寒夏雖然閱歷不足,但也看過許多雜文異志,故聊得十分投機。
兩人你來我往不知喝了多少杯,寒夏一向自詡千杯不醉,此時也有些暈暈乎乎的,而那男子好像是喝茶一般,依舊談笑自若。
忽地想起什麼,寒夏問道:“先生可聽說過積血藤?”
男子聽見的時候,面容忽地一滯,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寒夏喝的七葷八素,根本沒去注意。
男子道:“上古有一座山名爲女丞山,風景秀美,迤邐綿延。這座山漫山遍野長着一種奇怪的藤蔓,顏色青翠碧綠。後來天地遭逢大變,無數殘酷的戰爭屠殺在這裡發生,無數英靈戰死,血流成河。綠藤日日被血浸漫灌溉,就變成了顏色鮮紅的血藤。”
寒夏聽的認真,男子飲了一口酒,接着道:這些血藤正義與怨氣並存,經過了千萬年的日月洗滌,漸漸育化出一個神物——積血藤。積血藤一出,漫山的血藤又恢復了鬱鬱蔥蔥的青翠。積血藤集聚了無數男兒的陽剛熱血,有着世間最強的凝聚力,代表着光明與朝暉。同時它也有世間最強的怨氣。所以此物正邪參半,有倒行逆施之用,可吸人精血,增加邪氣,但也可剋制對立邪氣、平心靜物,在危機時刻保留一線生機。主要是看持有它的人。”
客棧的門忽地打開,夾雜着雨絲的寒風撲面而來,寒夏一個激靈,頓時酒勁下了大半,但更讓她清醒的是積血藤的來歷。
“姑娘?”
“啊?”
“夜色已深,在下要告辭了。只是還未請教姑娘性命?”
寒夏回過神來,“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張三或者李四又有什麼區別。希望能有機會再和先生把酒言歡,下次有緣相見,再告知先生。”
青衫男子哈哈大笑,破門而出,豪放的聲音激盪而來,“酒逢知己千杯少,這位小友,有緣再見。”
想着男子的話,看着手腕上的積血藤,愣愣的出神。又坐了一會,酒勁上來,走路的腳步也虛浮了起來,晃晃悠悠,差點摔一個大跟頭,小二哥眼疾手快,把她送回了房間。
寒夏是被渴醒的!睜開眼的時候,光線弱弱的灑滿了房間,還以爲天氣不好,誰知一推開窗,只見太陽悠悠的掛在西面,儼然已是夕陽西下。
竟然睡了一天一夜,滿身的酒氣,凌亂的髮髻,咕咕叫的肚子,不知道的還以爲被打劫了呢!寒夏自言自語的感嘆了一番,就吩咐店家燒熱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一個熱水澡。
“姑娘,你終於起來了,要來點什麼?”
“誰是姑娘?請叫我小哥!”
小二哥聞言笑了幾聲,接着說道:“是是是!小哥這身可真是俊朗的很。”
“這還差不多,趕緊上菜吧,我快餓死了!”
“姑娘,不,小哥,你還要酒嗎?”
寒夏聞言趕緊搖了搖頭,恨不得踢這個小哥一腳,自己又不是酒鬼,能把那當水喝嗎?
小二一看這架勢,趕緊下去準備飯菜。
這裡的天氣可真是奇怪,昨天還颳風下雨的,今天就出太陽了,不過還是有些冷。
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袍,寒夏牽了牽嘴角,像一隻得逞的小狐狸。
這件衣服是自己走的時候,悄悄偷弄風的。本來是打算朝他借的,但一想他肯定不借,就直接採取了最簡單有效的方法。他穿的時候找不到,要是擱以前一定會收拾我,但現在…嘻嘻!也不知道會不會碰見宗嶽和蘇弋軒兩位小哥!
從西川到北疆,一路景色漸變,看到了許多以前只在書裡見到過的東西,還是老頭子說得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突然意識到自己昨晚竟然沒有夢魘,寒夏忽地一下站了起來,可把正在上菜的小二哥嚇了一跳。
“小哥?小哥,你…
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寒夏想起青衫男子的話,心裡也明白了些許。“小二哥,你們這距離北疆不遠了吧?”
“再往北走小半日,翻過青榮山就到了,那邊民風詭異,現在還有搶親習俗,姑娘一個人可要小心呀!”
“我再說一遍,我是小哥,難道那邊的人還有龍陽之癖嗎?”
“沒,沒,沒!”小二嘴上雖這樣說,但心裡卻在嘀咕,就你這脣紅齒白的,誰看不出來是一個大姑娘呀!
雖然小二哥再三阻攔,某人還是在堅決的向北疆出發,此時天色已大黑。
由於白天陽光普照,晚上便顯得格外的冷。月明星稀,巨大的玉盤低垂,月亮觸手可得,銀色的光輝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
青榮山樹木繁茂,時不時有小精靈經過,彷彿置身仙境般唯美。
站在青榮山頂,像鳥張開翅膀一樣,寒夏伸開雙臂,貪婪的呼吸這裡的空氣。哼着不成調的曲子,在山林間忘情的奔跑使得髮帶被樹枝掛落,墨般的青絲如一匹上好的絲綢,隨風飛舞,在銀色月光的照耀下,閃着點點粼光,
“快看,快看,那是什麼?”躲在一棵樹後面的阿骨力滿臉驚訝的對幾個族人說道。
“那一定是我們的神女!”幾個族人悄聲議論道。
“不要說話,留兩個人在這裡看着,其餘的人回去找大祭司和族長來。”阿骨力顯然是幾人中的主心骨,其他人就立馬執行起來。
神女從月亮而來,帶着月亮的光輝,唱着讚美祝福的歌,長長的發是她靈力的象徵,纖塵不染的白色衣袍在風中飄舞,她站在月光下,用平靜充滿愛的眼神注視着她的子民,撫平他們的傷痛和不安。
阿骨力回憶着族裡的傳說,滿臉虔誠的注視着那個站在月光中的人。今年嗊吥族災難不斷,但是神女是不會拋棄他們的,她一定會來解救受苦受難的子民。
青榮山的北邊不一會就亮起了火把,如長龍一般聲勢浩大的向山頂移來。
山頂視線開闊,沒有障礙物,大祭司和族長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飄渺的白色身影,族人齊齊跪下禱告,然後火把繼續向山上移動。
寒夏居高臨下的看着那正在移動的明亮亮的火把,只當是少數民族有什麼特別的活動,便繼續哼着曲子站在山頂吹風。
笑你我枉花光心計
愛竟逐鏡花那美麗
怕幸運會轉眼即逝
爲貪嗔喜怒惡着迷
……
吞風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欺山趕海踐雪徑也未絕望
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
憑這兩眼與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
山頂剛好是風口,這歌聲便穿林拂葉,悠悠的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似有似無,虛幻縹緲,如神的吟唱一般。
山下的長龍停滯了一下,隨即也唱着嗚嗚啦啦的聖歌加速向山上移去,去接受神的洗禮與祝福。
祭祀一羣人已經來到了阿骨力藏身的大樹旁,此地火光大亮,倒顯得寒夏所在的位置暗了下來,是以沒有看到她的臉,但卻清楚明白的看到了他們心目中白衣飄飄的神女。
人羣衝着她黑壓壓的跪了一地,大聲的唱着讚歌,祈求神靈的庇佑。只有山腳下的四個人站在那,一臉迷惑的望過去,儼然是蘇弋軒一行四人……
當寒夏意識到這羣奇怪的人是衝着自己來的時候,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