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夏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又閉上了,入眼處是一個精美雕花的牀,身下的墊子柔軟的不像話,這肯定是做夢。既然是個好夢,那就多做一會好了!省的一會起來,還得吃一盤又一盤的蟲子!蘇弋軒,蘇弋軒呢?寒夏再顧不得美夢,一下子坐了起來,大叫道:“蘇弋軒?”
寒夏四下張望,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跳入了眼簾。男子正在低頭翻書,寒夏不確信的問道:“屠天?”
屠天擡頭,放下手中的帛書,道:“你醒了?”
寒夏跳下牀,腿下一軟,趕緊重新扶住牀,道:“蘇弋軒呢?他在哪?”
屠天道:“他傷的比你重,在隔壁的房間裡。”
“我要見他。”
“行啊!不過你至少得把鞋穿上吧!”
一個侍女走進來,扶寒夏出去。走到門口,寒夏突然停步轉身,道:“屠天,多謝你救了我們。”
屠天道:“先不着急感謝,等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救你們,就不會這樣說了。”
寒夏看不懂他,也不想多說廢話,趕緊擡步去看蘇弋軒。
看見蘇弋軒沒事,寒夏頓覺舒了一口氣。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過,內傷也得到了舒緩。不過因爲沒有靈力相護,傷勢還是很嚴重。
寒夏的傷都是些外傷,當然還有內傷,一些被噁心到的內傷。現在,寒夏幾乎都不能看不得什麼黏稠狀的湯羹,並且十分厭惡吃任何黑乎乎的東西。
兩天之後,蘇弋軒就醒來了。寒夏剛好端了湯藥進來,看見他坐在那,趕緊走過來,開心的說道:“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蘇弋軒道:“這是哪裡?”
寒夏道:“是屠天救了我們。”
“屠天?”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不管他了,先把藥吃了。”
這幾天,除了寒夏醒來時見過屠天一面之外,並沒有再見過他。寒夏一顆心全在蘇弋軒的傷勢上,也沒有去問他前因後果。
晚上的時候,屠天踏月而來。
“小友,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屠天坐下,寒夏給他震了一杯茶。
寒夏笑道:“的確多日不見。”
屠天對蘇弋軒拱了拱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屠天道:“小友,現在你可是個寶貝,大家都在找你,都快挖地三尺了!”
“你呢?你也在找我嗎?”
“是啊,不找你,怎麼會去救下你!”
“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有心自然能找到!”
寒夏氣悶,這回答也太敷衍了吧!十分氣悶的說道“我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一切太過巧合,寒夏覺得自己被一張看不見的大網不斷的收緊收緊,捕手太高明,下的網太大,以至於起初自己都沒有發現,等到自己發現了,已經逃脫不了了。寒夏現在也不會天真的想着,一切都是意外。
本來倒想不出是誰,但是屠天的出現,讓寒夏撥開了重重迷霧,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層紙。認識屠天的時間說不上長,但也不算太短。屠天做的每一件事看似沒有目的,但其實都有明確的目的,可是你要真去想,又想不出他的目的是什麼。至少屠天就絕對有能力操縱一切事,那他的目的是什麼?
屠天道:“當局者迷,《夢玄機簡》一事,消息是最先從嶺南散出來的,像是烈火烹油,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嶺南?那就一定是公輸家了!但我想不出公輸祁茗有什麼理由會這樣做?”
“是公輸祁茗的妹妹公輸沐菡傳出的。公輸祁茗及時壓了下來,知道這一節的人都死了。”
寒夏看着屠天,說道:“你呢?你又在這其中起着什麼作用?”
“我和他們的目的不一樣,但是需要採取的手段卻差不多,那就是先抓到你。”
“你不想要《夢玄機簡》?那你想要什麼?”
屠天道:“我需要你的一縷魂魄。你的神識會受損,但不會有事。”
“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你死的那一刻,我會告訴你。”屠天看向蘇弋軒,說道:“玄一還真是捨得,竟然捨得把你逐出師門,看來忘川離了玄清這個老傢伙還真是不行!”
蘇弋軒不會和屠天做無謂的口舌之爭,只是警惕的看着他,看他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
屠天道:“小友,我不想動手,更不想傷你。你應該也知道你們逃不掉,最好還是乖乖呆在這。”
寒夏笑了笑,說道:“我們應該是這世上最奇怪的朋友吧!”
“我也這麼覺得。”
寒夏知道自己的水平和屠天的差別,也不再做無謂的抵抗。只是蘇弋軒好像莫名其妙的被連累了。寒夏衝他笑了笑,說道:“看吧,我不僅是個女魔頭,還是一個災星!這幾個月還真是倒了黴運,諸事不順啊!”
寒夏一如既往的心寬,既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那這個事情發生之前的那些擔心、恐懼、思慮就全都沒有用。沒有用還傷身費腦,現在是晚上,當然是用來睡大覺來得實在。
次日卯時,寒夏被叫了起來,有侍女來服侍他們沐浴更衣。之後,帶着他們來到了一個祭殿。屠天已經在等着他們。
大殿古樸莊重,四十九級臺階上面是一幅巨大的浮雕。光芒萬丈的金燦太陽,裡面鑲嵌着一隻三足烏。三足烏雕刻的自由靈動,栩栩如生。日中有巫,正在託着太陽飛行,巨大的浮雕好像真的在不斷運轉一樣。大殿裡有七根描抹烏金的擎天大柱,屋頂的斜東側有一片是空的。柱子的內側鑲嵌有巨大的銅鏡,成圓圈狀,包裹着一個巨大的銅鼎,被隔絕的銅鼎裡面燃着通紅的無根火焰。正朝着大門的那一根柱子上寫着:日中有烏,天下太平。黑白顛倒,日月輪迴。
日中有烏的圖案是日神信仰的象徵,寒夏看着這些裝飾,心下思索,原來這些人是日神的信徒,那屠天要自己的魂魄有什麼用呢?
屠天擡頭看了一眼天色,說道:“太陽馬上就要出來了。”
侍女走至寒夏身側,示意她往前走。寒夏走到畫有三足烏的一塊地方停了下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下,透過屋頂照了進來,剛好落到了寒夏的身上,將她從頭到腳徹底包裹。
屠天走到寒夏身側,嘴脣不停的翕動着,像是在念一長串古老的咒語。在陽光完全灑下的那一刻,將手覆到了寒夏的額頭上。
並不十分難受,寒夏只覺得涼嗖嗖的,身體裡的某種東西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走。後來越來越難受,頭疼欲裂。就和上一次在嶺南一樣,自己的腦袋變成了核桃,有人拿着一塊大石頭死命的砸。
太陽慢慢的升高,落在寒夏身上的陽光也慢慢離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總是十分短暫。在最後一縷陽光停留的那個間隙,寒夏像是突然進入暴走狀態的野獸,發出了一聲最後垂死掙扎的嘶鳴!
整個大殿瞬間被耀眼的亮光籠罩,清涼溫和,卻又讓人心生畏懼,不敢褻瀆。像是,就像是——月光!
屠天被大力彈的飛了出去
,寒夏也受到了衝擊,被衝出了老遠。
屠天噴出一口血來。在寒夏受到衝擊的那一刻,蘇弋軒同時也身子一軟,但還是踉蹌着過去扶起寒夏,寒夏已經陷入了昏迷。
時間已經過去。屠天揮揮手,示意侍女帶蘇弋軒和寒夏下去。而他自己則望着那幅巨大的浮雕發呆。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寒夏睡了三天才醒來,屋子裡很黑,估計現在應該是晚上。寒夏不過發出一點響動,就看見黑暗中有一個身影朝着她走來。
蘇弋軒點亮燈,說道:“你醒了!”
“水!”
蘇弋軒扶起寒夏,拿了一杯水放在他脣邊。
只喝了幾口,蘇弋軒就把水拿走了。
寒夏要是有力氣,真想好好罵他一頓。“那個——屠天,他得到想要的魂魄了嗎?我怎麼感覺腦子還是很清楚?”
“沒有。”
寒夏將手覆在額頭上,哀怨的說道:“天啊!還真是倒了八輩子黴運了,這種破事怎麼老找上我呢?沒成功,那就是會說要再來一遍了!”
“屠天也受傷了。”
“什麼?”這下輪到寒夏驚訝了,十分小心眼的說道:“他怎麼會受傷?受傷應該是我纔對!我可什麼也沒做,他不會報復我們吧?”
蘇弋軒不再聽寒夏廢話,徑直站起來滅掉燈,走去睡覺。
次日早上,寒夏還在牀上賴着不起,就有侍女來請她,並且也請蘇弋軒去。
屠天的臉色有些蒼白,說道:“你一定很疑惑我爲什麼一直想要你的魂魄?”
寒夏如實點頭。
“日神是唯一的真神。我們是日神的血脈,信仰日神。千年前的日月神大戰,可以說是兩敗俱傷。月神夕林戰死,而日神噬魂王也沒有佔到什麼便宜。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整個焉支大陸都處於信仰混亂的狀態,人們甚至丟失了自己的信仰。後經發展,還是日月兩種信仰分庭抗禮。身體是神殿,魂靈依靠信仰強大,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好不容易建造起了神殿,也在不斷強大噬魂王的魂靈,可是無論怎樣努力,都發現少了一縷魂魄。這一縷生魂是信仰無法彌補的,需要找回來。”
寒夏心裡咯噔一下,知道重點要來了。
屠天接着說道:“我知道這縷生魂沒有消散,而是寄居在某個人體內,我等了快有五百年纔等到你,星宮的指示一直是你的方位,可爲什麼卻從你身上剝離不掉呢?”
寒夏咳了一聲,說道:“那你找我來是——讓我幫你想怎麼殺我自己嗎?我知道也應該不會告訴你!”
屠天猛地站起來,衣袖翻飛間,挾制住了蘇弋軒。
寒夏着急的說道:“屠天,你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做!”
“我不知道。”
寒夏說道:“放了蘇弋軒,如果你敢傷他,我就自毀元神,你就再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我不會傷他,等到你想到辦法的那一天,我會毫髮無損的放了他。”有兩個侍衛上來將蘇弋軒帶了下去。
寒夏氣憤道:“你——”
屠天道:“怕你不用勁,就給你點動力!以前你沒有死穴,我找不到可威脅你的東西。也許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現在你的死穴是——蘇弋軒!”
寒夏愣了一下,還未跨出殿門的蘇弋軒也愣了一下。蘇弋軒扭頭,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接,又同時驚慌的移開了視線。
屠天道:“你跟我來!”
寒夏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