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冰箱的儲菜量一般只夠用兩天,倒不是冰箱君的容量小,而是我常年對着沈愚那張孤高和寡的臉,實在偶有倦乏。因此閒不住的時候就去市場溜達溜達,找點樂子。

“阿姐,你看這成嗎?過得去嗎?”齊軒朝我抖了抖胸包裡滿滿當當的雞肉乾,隨後拉上了包鏈衝我笑。這是他思量了幾天,最終嫌棄我火腿腸寒酸,給豆豆換得賠禮。

這可太過得去啦!我正愁火腿腸彰顯不出我的排面呢,他這樣我剛好借花獻佛,自然沒有回絕的道理,高高興興拉着他奔市場去了。

這日,風稍微有些大,我和齊軒剛把自行車停好,就看見LED屏幕上閃着巨幅的公告,說近日來市場一些貝類海鮮查出有害物質,暫時閉市修整。外面貼了封條,已經是不讓人進了。最後,我倆死乞白賴求了那安保半天,最後塞了兩包煙,才同意把那包肉乾帶進去給豆豆。

只希望它趕緊做好檢查,別耽誤了去醫院纔好。我氣得把車頭一掉,說道:“走,回去網上訂菜去。”

齊軒卻拿出手機翻了翻,說:“南線路不是還有個北市嗎?反正今天天氣好,你帶我去那邊溜達溜達唄?”

“你真想去?那離這還有近十多公里呢。”我摸了摸他的肚子:“今天不竄稀?”

他一把拍開我的手,薄怒道:“哪能天天那麼狼狽,我那天是水土不服而已。”

我覺得齊軒反應過激了些,吃喝拉撒本就是人類正常的社會活動,他這一臉羞怯的我倒是不太能理解了。但我畢竟是個善解人意的機,他既然想去,我也就只好帶他去了。

我不樂意去北市場的原因,倒也不全是因爲那裡沒有小夥伴,而是因爲需要路過一處溼地公園。因爲從5年前開始,駐地的生物學家就在這裡研究通過基因重組,復原早在200年前就滅絕的銀背雪鷺。並且,國家已經加強了軍事保護,嚴禁人類捕殺傷害。

所以,但凡從溼地駐所路過,我總覺得過於莊重,實在不適合我這樣自由奔放的靈魂。

“路過溼地所的時候,千萬不要逗鳥啊。”我好心好意解釋,齊軒卻有些嗤之以鼻,笑說:“我又不是沒見過鳥,我逗它幹嘛呀。”

可是真等到了溼地所的鐵柵欄外了,他整個人就別提多亢奮了,差點連車都扔了,指着眼前廣袤的土地,還有在碧綠的蘆葦蕩中滑翔的鳥,感嘆道:“天吶阿姐!這也太太太好看了!”

透過高高的護欄,看着溼地上迎風搖曳的蘆葦叢,附近突然飛來幾隻白鷺,它們似乎是懼怕鐵柵欄上的一些東西,離得老遠,我鎖定目標看了看,居然發現它們的體型要比普通白鷺小一些。從顱頂到脊背,竟然真有一條長長的銀線。腳上綁着一個黑色的立方體盒子,像是某種跟蹤器材。一堆鳥裡,就只有這麼一隻特例。

這難道不是普通的白鷺?駐地的生物學家還真把銀背重組出來了?!這可是200年前,因爲愛好去銀礦叼銀子被殺絕的傢伙呀!

這白鷺似乎也對我們有些好奇,圓溜溜的眼珠子來回打量我,突然朝柵欄踱步而來,它並沒有碰到柵欄,只是小心翼翼的探出了頭,就像是求撫摸的小貓小狗。

“阿姐!你看我多有鳥緣啊!”說着,齊軒笑着摸了摸臉,輕聲感嘆:“是誰說的來着,只要人長得好看,跨物種也不妨礙客觀審美。”

我嘴角抽了抽,覺得這雪鷺確實有些可愛。因我不怕疼,也不怕它啄我,就膽大包天的朝它伸出了手,想要勉勵一摸,試試手感。

誰知,這小東西醉翁之意不在我或者齊軒,而在我亮晶晶的手鍊。沒想到它的嘴如此鋒利,只在眨眼之間,叼了鏈子就跑,給我鬱悶地直望天。

我該怎麼辦?這東西品相這麼好,還是洪瑤送的。想到之前所裡一個清潔機器人不小心弄髒洪瑤的鞋子,被她折騰的那個慘狀,我渾身抖了抖。

我完全慌了,當即隨手把車一扔,也不管齊軒幫不幫我扶車了,我現在只想翻柵欄從那隻死鳥嘴裡把我的鏈子奪回來!!

有人說悲劇是一環扣着一環的,我今天算是信了。沒成想柵欄是帶着電的,電得我哆哆嗦嗦的,等我好不容易翻進去,口水眼淚一起流了滿臉!想我一個英姿颯爽的機啊,這輩子什麼時候這麼慘過?我實在不忍心以這種面目面對齊軒,只好捂着臉揹着他大喊道:“你別碰那鐵欄杆,有電的。”

“我知道呀。”齊軒的聲音默了默:“這上面不是掛了禁止觸摸的牌子了嗎……”

嚶嚶?爲什麼我沒看見?!

我好不容易站穩,便聽見一聲槍響。

槍聲在空曠的溼地公園中傳來幾聲劇烈的震盪,驚起飛鳥無數,我仔細查看了一下自身情況,明白這是空槍。

一架無人機迅速開了過來,在我頭頂上嗡嗡響,無人機中傳來了一個粗獷的男聲:“別再往前!再動我只能真開槍了!”

“啪”地一聲,隨着巴掌落在腦門的聲音,無人機中又傳來了一個稍微溫和的聲音:“你知不知道白鷺正在孵蛋呢?!你這樣嚇着它們怎麼辦?今年任務不達標你去幫它們下蛋啊?!你去啊?!”

下蛋?我心道:你趕緊讓我去把手鍊找回來吧!!要是能找回來,別說下蛋了,你就是讓我幫你孵蛋鏟屎都沒問題啊啊啊啊啊啊!!

自有意識以來,我做過許多缺心眼的事,但從未見過這樣的變故,自然是站在原地不敢亂動。

沒過一會,一輛威風八面的敞篷吉普就停在了我面前。駕駛座的小兵稍年輕些,戴着個墨鏡,剛剛停好車,嘟囔了一聲“我就說這監控室太黑了吧,出來眼睛都不能見太陽的”,右邊的車門在下一刻打開,兩人皆是神色嚴肅。

小兵沒有下車,只是站起身來,手中警惕地舉着一把手槍,那架勢像是隻要我稍有異動,他就能一槍爆掉本機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