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看看吧。舒榒駑襻”白合在身後輕聲的勸道。
薄荷回頭,卻輕輕的將門拉上,轉身搖了搖頭:“他已經沒事了。媽媽,我們睡覺吧!”說着,薄荷便挽上母親的胳膊,親密的將臉貼上她的肩。
白合微微的笑了笑:“好。你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說完便呆着薄荷轉身慢悠悠的向對面的房間走去。
“舅舅說我像他。我們守夜麼?對了……要不要給舅舅打個電話啊?”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也好,明天我們直接去白陽鎮,給舅舅一個驚喜,會更好的。對了,舅舅有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孫子叫雨辰在英國留學。孫女叫玉醇,在雲海市做警察。”
“真的嗎?哥哥都已經當爺爺了……哎,這些年我錯過了很多很多的事,包括你,對不對?”
“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時間,咱們慢慢聊。”母女倆親密的進了她們的臥室,關上門身後直對的房門才緩然的打開,湛一凡輕倚在門上看着薄荷消失的方向微微的出神,魏阿姨扔來一個蘋果:“小子,女人最怕最經受不住的就是糖衣炮彈的攻勢,看來你要讓那丫頭完全消去芥蒂,還真得下一番功夫了。對了,你沒做對不起那丫頭的事情吧?”
湛一凡咬了口蘋果,嘆息道:“賊心都不敢有。”
魏阿姨笑着點頭:“那就好,我沒看錯你。”
湛一凡舉了舉手裡的蘋果對魏阿姨表示感謝,轉身也進了房間。
爬過下水道,出了不少汗又沾惹了許多的味道,薄荷便想無論如何也要洗個澡,白合見一羽睡得很熟,就主動說:“媽媽幫你洗吧?你的頭上有傷,萬一沾到水了,不好。”
其實……薄荷也很想洗個頭,但是沒有換藥沒有換紗布,卻又不敢。
浴缸裡放滿了水,薄荷脫了衣服先坐了進去,背對着後面的母親白合。
白合用手輕輕的打溼薄荷的背,手掌在女兒光滑的背上輕輕的撫過,坐在浴缸邊上輕嘆了一口氣:“我的女兒啊,我還沒來得急仔細的看她幾眼,再見卻已經是這麼大了,成了人,成了一個小女人。媽媽錯過了好多……好多。”
薄荷微微側頭,看向身後又情感豐富了的母親,微微一笑:“媽媽你知道嗎?從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想讓媽媽給我洗澡。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我的媽媽是您,我總期盼着那個人能像陪着薄煙一樣,給她洗澡穿衣服,生病了可以也可以抱着我唱一唱溫柔的歌,還能對我溫柔細語的關懷。可是我不知道,因爲她不是,所以她做不到。從前埋怨,但知道身世真相後,我就不再埋怨,她不值得我期待,也不值得我愛,值得讓我尊敬讓我想念讓我期待的媽媽,現在就在這裡。”
輕輕的握住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薄荷心裡缺少的那份兒母愛,她知道正在逐漸的找回。
她不嫌晚,只怕不夠。
“媽媽……對不起你。當年要不是我太軟弱,根本不可能淪落到這一步,或許一羽也不會離開我們。我帶着你們出國,我去投奔輕語……如果我早些下決定,做的決裂一些,就不會被他抓着機會找到我,然後事情一步步的失去控制,被他控制,我們母女也不會被迫分開二十八年……”白合說着說着就又悲慼的哭了起來,另一隻手捂着脣壓抑着悲嗆的哭聲,她不想哭,但眼淚就是止不住,想起對薄荷的虧欠,想起從前。
薄荷轉身,伸手輕輕的環住白合的腰,將臉埋在母親的懷裡,輕輕的拍着她的背溫柔的道:“時間阻止不了年華,年華阻止不了想念,想念阻止不了親緣。謊言,掩埋不了我是你女兒的真相……媽媽,我們會重新開始一切的。”
白合輕輕的拍着薄荷的肩,擡頭長長的嘆了口氣:“真的可以嗎?媽媽這輩子都和那個人糾纏在一起……”真的能放下一切嗎?恨,怨,嗔,癡,都能放下嗎?
“媽媽,你愛他嗎?”薄荷擡頭,望向白合。
白合一怔:“愛?”
薄荷點了點頭:“他那麼癡那麼變態的對待你,他是愛你嗎?”
“不,不。他這樣的愛我接受不起……我恨他。”白合搖頭,“他害我失去了一羽,又害我失去你二十八年,還讓我失去自由二十八年,還有另一個孩子……他如此對我,怎麼能算是愛?”
“是嗎……”可是爲什麼魏阿姨看得見那是愛?即便很殘忍,但如果不是愛,他又何以如此變態的對着媽媽?他放不下紅塵的一切,卻也放不下如夢一般美的媽媽。是癡纏,還只是佔有慾?又或許……這個世界上最殘忍,最變態的愛?
“孩子,”白合輕輕的扶着薄荷的頭,“你不知道媽媽經歷了什麼,媽媽這輩子不可能在和那人在一起。媽媽恨他,這輩子只要想起和他同牀共枕的日子,都是噩夢。如果不是爲了見你,我一定早就自殺了,你知道嗎!?”
薄荷投入白合的懷裡,顫抖的道:“對不起,我不問了,不問了……對不起……”她怎麼能問這樣蠢的問題,媽媽怎麼可能還愛他?那樣的男人,就該千刀萬剮,是她的父親又如何?她現在只恨不得能讓他失去一切,讓他後悔,讓他的行爲曝光在世人的面前,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的一個僞君子,是一個怎樣變態的人,在背後做着什麼。
但是……薄荷知道如果她這麼做,媽媽也會牽入其中,她不想讓媽媽再遭受任何的磨難。
白合給薄荷像對待孩子一樣給她搓了澡又抹了沐浴露,洗完澡母女倆躺倒牀上。一羽睡在中間,兩個人輕輕淺淺的說着知心的話,但都是白合問一句薄荷答一句,都是從小到大她讀過哪些學校,學了些什麼,喜歡吃什麼討厭吃什麼。在得知薄荷竟然成爲檢察官時,白合的激動開心更是溢於言表。雖然避開了薄家的話題,可白合還沒問到薄荷和湛一凡的故事,薄荷就已經垂着眼皮睡着了。
她實在太累了,頭暈暈沉沉的超支了身體的負荷能力,她也想和媽媽多說一會兒話,也想和媽媽再親熱的更多的瞭解對方,可是她真的太累。這二十八年來鎖缺失的母愛從這晚開始,即將全部回到身邊,這樣激動的事卻也無法支撐她實在透支的身體,聽着媽媽溫柔的聲音,被媽媽拉着手,就那樣香甜的睡着了。
白合輕輕的拍了拍薄荷的肩,確定她睡着了便輕緩的起身,給兩個孩子蓋好被子。中間的一羽睡得很香,一直未醒,白合低頭在他額頭吻了吻希望他能睡得更好。而旁邊的薄荷卻微微的擰着眉,白合伸手輕輕的給女兒揉了揉:“傻孩子……睡覺還在想什麼複雜的問題?”
彎腰也親了親女兒的額頭,轉身拿着披肩白合下了牀,站在牀邊看着長大的女兒和還只有五歲的兒子,白合的臉上終於露出滿足而又幸福的微笑。
轉身輕輕的出了房間,卻看見湛一凡還在客廳裡坐着。
“媽。”湛一凡見白合出來,便立即站了起來,看向白合關着的臥室門輕聲問:“她睡着了嗎?”
白合輕輕的頷了頷首,輕步走過來:“嗯,很累很辛苦,聽着我的聲音就睡着了。”在湛一凡對面坐下,白合溫柔的看着湛一凡問道:“能給我倒杯水嗎?”
“當然。”湛一凡立即彎腰給岳母倒水,然後放到她面前。
白合端起來輕輕的吮了一口才放下問湛一凡:“你媽媽怎麼樣?”
“身體很好。”
“你們是怎麼找到荷兒的?”
“是母親,找了她二十八年,去年才覓得她就是您的女兒。”
薄荷嘆了口氣:“當年,我就該告訴你媽媽我的男朋友是誰,我以爲有機會……可是因爲我當時的猶豫,害的我女兒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如果輕語知道他是薄光,找到荷兒會更容易,她至少也能替我照顧荷兒。那孩子,受了很多苦嗎?”白合的目光淺淺,可是眼底的愧疚和後悔,還有對薄荷過去的探知。
“媽你知道……他結婚的事嗎?”
白合冷笑一聲,低頭的動作依然溫婉,可是垂頭那一瞬間的悲傷卻是無法掩飾的。
“他可能,不和蔡青奕結婚嗎?這麼對我,都是因爲他和蔡青奕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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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一凡無意讓白合想起這些傷心的事,但是不說這事,就無法說明薄荷的處境。
“在那個家裡,她的處境可想而知,一直戰戰兢兢而又努力的活着,二十八歲就成爲雲海市人民檢察院公訴監察部的部長,她的成績自然是和努力掛鉤。薄家還有另一個女兒,那個女兒受盡萬千寵愛,如明珠一般耀眼閃光被薄家捧在掌心裡。但寶寶,即便她用所有的努力換來今天的一切成功,卻也無法受到薄家真正的重視和疼愛。我遇見寶寶的時候,寶寶很落魄,很狼藉,她孤獨,孤傲,她不像現在一樣會哭會笑,那個時候她好像連笑是怎麼勾脣連哭怎麼掉眼淚都不知道,媽你說該是怎樣的處境才讓她有了那般的性子?其實,就連我和她的婚姻,也是薄家拿來利用的籌碼。我們湛家娶她真心實意,可是薄氏彼時經濟危機……媽,你說呢?”
剩下的話,盡在不言中,湛一凡知道白合想知道這樣的真相,而他也不覺得告訴她沒有什麼不好。
白合悽哀的笑了笑:“就連女兒也是他拿來利用的籌碼……呵……他究竟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一聲低喃,白合捂着額頭,另一隻手則緊捏着拳頭。
沉默了幾許,白合突然輕聲質問出口:“你告訴我這些……是爲了什麼?”
湛一凡輕笑,果然是寶寶的媽媽,並不是笨女人。
“我不想讓寶寶再失去你。”他可以對別人殘忍,對任何人殘忍,包括他自己,自然也包括這個岳母。
白合看着湛一凡:“你怕我再回到那個人身邊?”
湛一凡不掩飾的點頭:“是。”
白合嘆息,搖了搖頭,看向外面突然綻放的煙花,眼神迷離:“我不會再離開我的女兒……更何況,在二十八年前,我就該離開那個人了,回頭已是錯,代價是二十八年,我沒有另一個二十八年與他消耗。”
湛一凡緩然的站了起來,對着白合一個彎腰鞠躬:“媽,你放心,我會像寶寶一樣孝敬您一生。”
白合看着眼前這個高大的女婿,心裡一陣溫暖,緩緩的點了點頭:“嗯……我相信你會的。”他對女兒的暱稱,對自己的試探,對薄荷的這份兒心,她相信。
得到岳母的認可,湛一凡提了提手裡的帶子示意道:“那我先進去給她輸點兒水。”
“你會?”白合驚訝了,還有什麼是他不會的?這小子,實在出色。
“不會。”湛一凡老實的搖頭,“醫生十分鐘後上來。”
“那去吧。”白合鬆了口氣,說實話,如果他太出色,她是不太放心的。還好,不是全才,不然薄荷心裡該有負擔了。
白合不知道,無論湛一凡如何厲害,她也不曾有過自卑,不曾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她就是那麼有自信,似乎潛意識裡就覺得她和湛一凡是該在一起的,無論他們各自在怎樣的領域裡做着不同的事,即便如今天產生的矛盾芥蒂,但也從未想過他們不該在一起。
十分鐘後醫生果然來了,湛一凡正坐在牀邊看着熟睡的薄荷,醫生一上來他便起身,然後將醫院帶出來的藥遞給請來的醫生。
醫生專業的給熟睡的薄荷掛了水,湛一凡將她的手臂小心的放進被子裡蓋好,又讓醫生剪掉繃帶給她看了看傷口。
縫了幾針的額頭傷口有些猙獰的可怕,還好並沒有泛紅,也就說明沒有發炎。給她換了藥的醫生並沒給薄荷纏繃帶,而是換上紗布只包住傷口。
“今晚輸了液,明天應該會好些。這傷口應該還會痛,要讓她吃清淡的食物,千萬不能吃辛辣的油炸的易上火的食物。還有,給病人保持愉悅的心情,不要生氣也不要做任何過激的運動,多休息。”
“謝謝。”與醫生握了握手,湛一凡又將他送到門口,自己才又折身回去。
白合已經回到牀邊,在牀邊坐着看着薄荷。湛一凡還想看看她,但見岳母在便想轉身先離開,白合卻站了起來,看着他笑了笑道:“你幫我看着她一下吧,我先去洗漱。”
湛一凡感激的看着岳母道:“好。”他怎麼能不知道,岳母是在給他再多的時間。
白合關上浴室的門,湛一凡輕緩的走到牀邊,在牀邊蹲了下來。窗外還在綻放的煙火猶如一團火,一簇又一簇的燃燒卻又熄滅。或明或暗的照着她乾淨而又潔白的小臉,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春節,竟然是如此冷靜的渡過,沒有想象中的烈火,連溫馨也算不上。他真的後悔了,後悔爲什麼要做的那麼絕!?
大手輕輕的摸着薄荷的小臉,忍不住的俯首吻上她的脣,如蜻蜓點水一般的吻,最怕的還是擾醒睡得如此香甜的她。
“連這煙火,你都沒看……”起身,走到窗邊,看着久久還在綻放的煙火,這是他爲她準備的,回頭看向牀上睡得香甜的女人,可惜……她連一眼都未看。
*
薄荷一夜好眠,總覺得這輩子都沒睡的這麼溫暖過。想起昨天終於找到媽媽,而且還將她接到了自己身邊,薄荷閉着眼睛也忍不住的勾着脣角淺笑。
睜眼,擡眸,對上的不是媽媽的溫柔睡眼,而是一雙圓圓的小眼睛。
薄荷一驚,腦海裡第一個念頭便是,湛一凡怎麼縮水了?
不對……這不是湛一凡,長得完全不一樣。湛一凡,怎麼可能這麼正太,這麼可愛呢?一雙眼睛雖然冷,可是顯然對自己充滿了好奇和疑惑。
薄荷突然一驚,哎呀,這是……一羽,她想起來了!媽媽收養的孩子,從今以後也是她的弟弟,雖然這孩子完全夠資格做自己的兒子……不過,誰讓他能那麼幸運的遇見媽媽呢?
“一羽,叫姐姐。”媽媽突然彎下腰來,拍了拍一羽,看着薄荷道。
一羽聽見媽媽的聲音,身子一轉便靠近媽媽的懷抱,薄荷知道一羽怕生,而且他的病本來就是無法與人溝通,無論言語還是行爲。
白合見一羽這動作,便將他抱起來,拍了拍他的背脊輕聲道:“還記得媽媽說過的嗎?她是姐姐啊。是媽媽的孩子,和你一樣的……”
一羽依然只往白合的懷裡鑽,薄荷嘆了口氣,坐了起來:“算了媽媽,慢慢來,不逼他。”她知道這類孩子你需要用心去與他接觸,他是世界上最能看透人心的人,你對他是好是壞,他就是能輕易的分辨。
“好……”白合嘆了口氣,摸摸薄荷的腦袋笑問:“睡得好嗎?”
薄荷點了點頭:“嗯,從未睡得如此好過。而且,今天感覺精神比昨天好很多。”昨天走路腿都是軟的,要不是一直堅持,只怕早就暈倒了。但今天,整個人一早醒來便已覺得精神十足。
“昨晚一凡讓人來給你輸了點兒水,那孩子還挺貼心的。”白合笑笑說完,便抱起一羽下了牀轉身向浴室走去。
薄荷伸手摸向自己的額頭,這才發現繃帶不見了,換了紗布。她睡着的時候,他叫過醫生?
擡起手,看見手背上果然又多了針孔,薄荷嘆息,她睡得也夠沉的,竟然連最不喜歡打的針都無感覺。
薄荷下牀,穿上鞋披上一旁放着的新衣服先換上。裡面是白色的絨毛連衣裙,外面是一件大紅色的呢子大衣,剛剛換好衣服白合就帶着洗漱好的一羽出來了,薄荷便又去洗漱自己的。
待再出來,一羽也換好了新衣服。
“真好看。”薄荷站在牀邊看着一羽,一羽突然低頭,白合笑着低頭去看一羽垂下的頭,突然打娶:“我們一羽害羞啦?被姐姐誇獎,害羞啦?”
薄荷也走過去一看,一羽果然紅了一張白皙的小臉蛋兒。薄荷也笑,再看媽媽盈盈的笑臉,媽媽顯得年輕,一定也是因爲一羽吧?因爲一羽的關係,所以她願意養好身子,心情也變好了,看起來才那麼的好。
給一羽換好衣服,白合就牽着他出去,只是一羽依然不肯讓薄荷碰,哪怕一個衣角也不肯,看來薄荷要取得他的心他的信任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湛一凡,魏阿姨和有力、李泊亞都已經等在餐廳,薄荷向他們點了點頭,湛一凡見着白合過來也站了起來,朝着白合微微的點頭:“媽,新年快樂。”然後視線轉向薄荷,淺淺勾脣,目光溫柔:“寶寶,新年快樂。”
“……你也是。”薄荷淡淡的回了句,湛一凡收回溫柔,轉頭也向一羽走去,蹲下身子看着小小的一羽的眼睛溫柔而又認真的道:“一羽,新年快樂。我是一凡哥哥,是你的姐夫,要記住,知道嗎?”
湛一凡耐心的態度讓薄荷有些意外,他不是根本就不喜歡孩子嗎?讓薄荷同樣意外的是,一羽竟然不牴觸不迴避湛一凡的視線。
湛一凡站起身,衆人坐下吃早餐,舉起牛奶杯同賀:“新年快樂!”
嶄新的一年,終於來了。
薄荷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母親,她的人生也將就此走上一條嶄新的路途……
吃過早餐,衆人便準備着回程。
薄荷自然要帶母親白合回白陽鎮去,而有力和魏阿姨回雲海市,本來白合是想帶魏阿姨一起去白陽鎮的,因爲她一個人在雲海市過春節實在太孤單了。可魏阿姨有自己的想法,她想要回去看看自己的兒子還有孫子,也想去療養院陪自己的爸爸過節。湛一凡便只好給魏阿姨拿了一些錢,魏阿姨本來是說什麼也不要的,可是白合堅持讓她收下,讓她給她自己的爸爸買些好吃的她才手下了那筆對她來說算是一筆鉅款的錢。
有力回雲海市,也就順帶着帶魏阿姨回去了。
薄荷有些擔心薄光會發現魏阿姨與這件事有關,還是湛一凡的一句話打消了她的疑慮:“他不會的,他不敢冒把那個地方曝光在世人面前的險。”
薄荷看向湛一凡,湛一凡才又道:“其實,昨晚他有返回哪裡,應該是發現岳母和一羽都不見了。”
薄荷詫異,果真是快。一旁的白合聽了臉色有些蒼白:“那他……”
“他在找,去了我和寶寶在雲海市的家,但是什麼也沒找出來。那是我湛家的私人飛機,gps是屏蔽的,他就是想盡辦法要找我們也要費大半個月的時間,更不可能發現我們在這裡。”
白合這才鬆了口氣,薄荷拉着她的手安慰:“放心吧,媽,一凡會保護我們的。”
湛一凡在一旁聽了這話渾身一震,眼神淡淡卻溫暖的向薄荷投去,薄荷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只看着自己的母親給她安慰。
白合點了點頭,也看了湛一凡一眼:“嗯,我相信輕語的兒子,也相信你的眼光。”
薄光的動向湛一凡也在暗中注意,當下是不可能再坐直升機去白陽鎮了,於是只有驅車,吃過早飯和魏阿姨告別了便出發了。
薄荷拿出手機,手機從昨天下午就關了機,她知道現在只要一開機,那個人就很有可能會輕易的發現他們的行蹤。
車後面跟了四五輛轎車,裡面全部都是湛一凡找來保護自己和母親的保鏢。
猶豫了一下,薄荷還是將手機開了機,幾十條未讀短信,通通都是樑家樂,洛以爲他們發來的新年祝福。還有十幾個未接來電,不出薄荷所料通通都是那個人的。
複製了所有電話薄的電話到手機上,薄荷點開未接來電,點了他的號碼打了過去。
“嘟——”只不過一聲,電話便已被接起。
薄荷安靜的不出聲音,那邊的人卻已急如火燎的低吼而來:“你把你媽媽帶到哪兒去了!?你最好把她給我帶回來,還給我!”
“還給你?”薄荷一聲冷笑,“她是你的嗎?我記得,你家裡有妻子,有女兒,你的人生那麼的幸福,她怎麼就是你的了?”
“薄荷,算爸爸認錯,爸爸承認你的確有能力,這次算你贏了,你比我想象中的有能耐,好了吧?你把你媽媽帶回來,我一定好好的補償你,補償她!”
薄荷搖了搖頭,看向一旁已看過來的母親,對她輕輕的豎起手指示意她不用擔心也不要着急,自己握着電話靜靜的道:“我給你回電話,並不想和你討論誰對誰錯。你究竟錯了多少,上天看着,我沒資格指責你。二十八年,你把她關在那樣的地方,你問問你自己,你的心過得去嗎?二十八年來,你把我的母親藏了起來,讓我找不着甚至不讓我知道,今天我帶走的,不過是本該屬於我自己的母親。而你……是她的誰?”
薄光沉默,可是薄荷卻能聽到他那沉沉如火的呼吸。
薄荷搖了搖頭:“我說過,我與你斷絕父女關係,並不是一時氣話。請你以後也別再以‘父親’自居。還有,打電話給你,就是想讓你別再白費功夫了,在雲海市你也許還有辦法,可是隻要出國,你以爲他還有機會找到她嗎?我就是把她帶走了,以後……你別想再見她一面。”
說完薄荷即冷冷的掛了電話,迅速的關機,然後取出電話卡,再壓下窗戶,將電話扔在了地上。
後面的車子迅速的壓了上去,薄荷撤回自己的視線,關上窗戶,輕輕的鬆了口氣。
白合看着薄荷:“你的身體裡流着薄家的血,怎麼可能沒有關係呢?”
“媽媽,可是在我的心,他不是我父親。我就此沒有父親……”其實從小到大,有和沒有,有區別嗎?
白合搖了搖頭:“但是媽媽不想讓你因爲我,而失去本該屬於你的。”
“不,”薄荷搖頭,看着白閤眼神堅定,“他本就不屬於我。不屬於我們……”
白閤眼神迷離,久久一聲嘆息,不再言語。
薄荷並未告訴舅舅他們她要在初一回去,更沒告訴他們自己已經找到了媽媽白合,這個驚喜就當做禮物送給他們吧,希望大家都能過一個這輩子最快樂的新年。
五輛車子在白家大宅外緩然停下,一行行黑衣人下車整齊的站在門口候着,薄荷扶着白合下車,拉着一羽下車,湛一凡則和李泊亞不知說着什麼。
薄荷扶着白合,白合拉着一羽站在白家大門的門口,湛一凡和李泊亞說完話也跟着腳步過來,李泊亞則安排那些保鏢們任務。
白閤眼神波動的擡頭望向白家大門擡頭的門匾:“二十八年前,我離開家的時候,滿懷傷心和絕望。二十八年後我回來了……可是已經物是人爲,這輩子我都沒機會跪在爸爸的面前求他的原諒,再也不能趴在媽媽的膝蓋上讓她給我唱着小曲,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了。”
薄荷挽着白合,輕聲的安慰:“媽媽,人生還長。”
“走吧。”湛一凡在身後輕聲的提醒,白合邁開步子,踏進白家大門。
剛剛走進去,就看見高叔路過,白合當年離開的時候高叔已經在這個家工作,看見高叔的身影便是一怔。而高叔最開始並沒認出白合來,而是看見薄荷和湛一凡,臉上盡是欣喜:“小姐和姑爺回來啦?這,我立即去告訴老爺他們!”
薄荷低頭看向自己挽着的媽媽,白合果然是一臉的欣喜,高叔拔腳就走時,她就顫抖的低喚了一聲:“高哥哥,你身體還好嗎?”可是都老了,當年他也是個年輕的男人,如今也變成了中年了,還特別的顯老。
高叔一怔,扭頭這纔打量白合,看看薄荷再看看白合,臉上終於浮現出吃驚的表情。
“小……小姐?”高叔不可置信的長着眼睛看着白合打量,不過也終於確定了她的身份。
“我哪裡還是小姐?我女兒纔是。該叫我老小姐了。”白合擦了擦溼潤的眼角,嘆息道。
“不,不,你是小姐啊!小姐你可回來了,這些年你去哪裡了!?”高叔激動的快語無倫次了,轉身就向裡面奔去,一邊跑一邊大喊:“老爺,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老舅正和妻子坐在客廳裡說話聊天,醇兒和雨辰一早就出去完了,陪着他們的只有兒子和兒媳。忽而聞得高叔的大呼,老舅也只是搖頭:“這老高啊,都五十多歲的人還沒個沉穩的樣子,浮浮噪噪的不成樣子喲!”
還是薄荷的表哥白逸長警覺的道:“爸,老高好像在叫着什麼。”
逐漸聽得清了,老舅激動的從椅子裡站起來:“哎喲,是薄荷那丫頭回來了吧?”
正說着老高就已經跑了進來,老高也是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不過身體不是很健壯,跑了幾步就開始喘氣,說話也就結結巴巴的不清楚了。手指着外面卻道:“老爺,先生,那個……那個小姐回來……回來啦……”
“是薄荷那丫頭吧?怎麼回來也不說聲呢?昨天晚上讓醇兒打她電話竟然關機,現在怎麼就突然回來了?這個驚喜好啊。走走,我得看看去!”老舅精神抖擻,邁着腳步便要朝外走去。
“不是!”老高急了,他要說的不是這個啊。
“不是?薄荷那丫頭沒回來?”
“不是,不是!她們回來了,可是我說的小姐是……”
“老高,你要說什麼慢慢說,看你那着急的樣子,話也沒說清楚,初一大中午,就要出洋相啊!”舅媽看不下去了,對着老高沒好氣的道。
老高擺手又搖頭,最後嘆了口氣又跺腳才指着外面道:“是薄荷小姐沒錯,是姑爺沒錯,可是跟着回來的還有小姐啊,是白合小姐啊!他們把她帶回來了!可回來啦!”
老舅突然一個搖晃,腳下一軟。還是白逸長突步上前一把扶住自己的父親,一臉擔憂:“爸,你沒事吧?老高你可說清楚,真的是我姑姑!?”
“是的,是的,沒錯啊。雖然老了,可是她看見我也激動,還先認出了我呢,但千真萬確啊!”
“是白合啊,真的是白合啊?”舅媽也激動了起來。
舅舅撐着自己兒子的手臂站直了身子,臉上的表情無比的凝重着,邁着腳步再也沒有猶豫的就朝院子裡走了出去。
薄荷挽着白合已經走過假山和笑道,在拐個彎,走過的石屏就能道前院和前廳。只是剛剛一個拐彎,薄荷就瞧見老舅快步的走了過來。
“老舅!”薄荷低低的喚了一聲,臉上已是老淚縱橫。
“哥……哥……哥哥!”白合放開薄荷的手臂,放開一羽的手,大步的朝着自己的親哥哥走去。
“小合啊……小合,哥哥找了你好久,哥哥找了你好久……”老舅也放開腳步而來,展開手臂與失散二十八年的妹妹便緊緊的抱在一起。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想起從前,如今家裡卻已經只有哥哥,爸爸媽媽已經去世,這個家卻只有已經變得年邁的哥哥,白合怎麼能不傷心?
“你這些年去了哪裡啊,你知不知道我們好找?爸爸去世的時候,還唸叨着你,他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找回你啊……他擔心你吃苦啊,他那麼的疼你,你怎麼捨得消失?從前罵你幾句,氣你幾天,你都知道回來,這一次怎麼就能狠心的走了二十八年啊!”
薄荷輕輕的拉着一羽的胳膊站在一旁,一羽也愣愣的看着這一切,似乎不明白這些大人們都在做什麼,不過看着媽媽流眼淚,卻還是非常的着急的蹙着雙眉。
而薄荷看着這一幕兄妹相認的場景是又欣慰又嘆息,就連湛一凡上前來攬着她的肩也沒有躲開,除了湛一凡得寸進尺的吻她的頭,她才輕輕的側開。她的頭髮都快餿了,他也能親的下去?湛一凡則以爲薄荷還是在拒絕着自己,眼眸裡閃過一抹苦澀,轉頭也只靜靜的看着岳母與舅舅相認的場景。
舅媽他們也在後面摸着眼淚,老舅哭訴着,終於找回妹妹的激動讓他幾次腿軟都險些站不穩。
還是白合貼心,親自扶着她的哥哥返回前廳,一路走一路擔心的道:“哥哥,你還是要注意身體,你已經不是四十多歲的壯年了,千萬不要大喜大悲,都是我不好,走走,我們要說也坐着說去。”
老舅拭着淚則連連道:“身體不中用了,不再是從前那個能爲妹妹你撐起一片天空的哥哥了,哎。”
白合搖頭,不知是否認自己哥哥的這番話,還是嘆息時光流年的可悲可嘆和捉弄。
“快,打電話讓醇兒和雨辰那倆小的滾回來。”老舅坐下就指揮自己的兒媳道。
“好,好。”表嫂也頗爲高興,轉身就親自去打電話了。
“你啊,去讓廚房趕緊多準備十幾個菜,今天我們團員啊,我們大過年的,家人都回來了!”老舅又指着自己的妻子道。
“好好,我知道。你別激動啊,我知道做這些事,你記住你的身體,別給我起來什麼高血壓。”
“嫂子……”白合這纔看向自己的嫂子,和她溫和淺笑,這個嫂子從前就和自己關係不錯,是個好心的女人,也很溫柔,看她還這麼年輕白合也很是開心。
舅媽連連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我們能過個好年,你哥哥二十幾年都沒這麼開心過了,都沒過個如此好的年了。你們坐着啊,我去廚房看看,我馬上就去讓他們加菜!”
“舅媽適量。我額頭有傷,清淡。”薄荷看舅媽激動的似乎過了頭,立即提醒道。
“哎呀,孩子你的額頭怎麼了?哎喲,好像傷口有些大。你這是怎麼了啊?”舅媽這纔看到薄荷的額頭,立即關心的問。舅媽這一問,舅舅也纔看到,就連表哥也纔看到,都關心的過來問:“你這是怎麼了啊?”
“對啊,這大過年的,怎麼就帶着傷呢?”
薄荷突然有些後悔提醒舅媽自己有傷的事了,可是卻又不能和他們說自己是因爲出車禍,這又徒添一些擔心給他們。
“是我的錯,”湛一凡突然道,走到薄荷身後輕輕的攬着她的背看着她一臉歉意的道,“和我鬧彆扭的時候,磕着了。”
薄荷扭頭看向湛一凡,他瘋了?不知道他這樣說,舅舅他們就會把所有的錯都歸咎於他嗎?他就那麼想被千夫所指?還是想表演苦肉計給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