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桃花開
“祖母前陣子與我說到八姑姑今年就是及笄之年了”周瑤說的慢條斯理,八公主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喉嚨口,她生母分位低,沒有資格撫養她,她養于敏妃名下,在她的婚事上,敏妃也能說上幾句話。
八公主不怕出嫁,她是天家的公主,一般人不敢怠慢她,她只是怕所嫁的人家與大皇子一系太過親厚,而自己生母又掌握在敏妃手中,她這個公主怕也是要受人擺佈。
她生母屬於敏妃一系,她自出生起就被歸到大皇子一派,她既希望大皇子上位,又害怕大皇子上位,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周瑤看着垂頭不做聲的八公主,道,“那姚以安雖然比你小兩歲,但是家世容貌才幹都不錯,姑姑覺得如何”
“一切由父皇、母后和母妃做主!”八公主輕聲道。
“姑姑可不是迂腐了,前頭的姑祖母和姑姑們,哪個不是自己相看再求旨意。你是皇家公主,只有你挑剔他的理,哪有他拒絕的份。”說着周瑤便拉着八公主下去,“姑姑先接觸下,反正又不是馬上要成親。”
八公主推拒了下,便跟着下去,若是敏妃想用她拉攏長安侯府,她倒是感激不盡。
蕭紫涵玩累了,坐在林瑾衡邊上看着她畫畫,不經意一擡眼,就碰上有趣的。
周瑤和八公主滑到姚以安身邊,周穎正和姚以安說着話,八公主站在一邊瞧。
蕭紫涵打量微垂着眉眼恭敬肅身而站的姚以安,面容清俊,劍眉星目,鼻樑挺直,是挺招人的。
“快看,快看!”蕭紫涵連忙召喚林瑾衡。
林瑾衡以爲出啥事,忙從畫裡抽身望向蕭紫涵,“怎麼了?”
蕭紫涵一指姚以安那邊,“你自個兒瞧!”
林瑾衡把視線轉過去,看清之後,不禁一笑,周瑤笑盈盈,姚以安難得收了笑,一臉正容,“我看見了,然後呢?”
蕭紫涵被問住了,冰面上三三兩兩說話的人是挺多的,何況幾人還是親戚關係,雖然有點遠了。
只是她知道長安侯府和公主府的事情,下意識覺得奇怪。看林瑾衡那滿不在乎的模樣,蕭紫涵頓時覺得自己傻透了,訕訕道,“沒然後了,就是第一次見幾人湊一塊,讓你看下稀奇。”
“是挺稀奇的。”林瑾衡慢吞吞說了句,看下懷錶道,“那邊應該準備好了,我們走吧。”又吩咐道,“去和十三爺說聲,可以走了。”
聽說林瑾衡這邊要烤全羊,吃貨林延愈自然不會落下,也讓林瑾衡給他準備一份,他要邀請自己的夥伴們玩。
燒烤地點就在鏡湖不遠處的平地上,那裡早已架起了篝火,邊上是宰殺清洗乾淨的羊以及還有各色肉類與蔬菜。
林瑾衡脫了披風,把袖子捲到手腕處,煞有介事擺弄工具,“這個得自己烤了纔好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今兒可不許讓人伺候着。”
“知道你這上面厲害,想顯擺是吧!”衆人笑。
“我那是鍛鍊你們,一羣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
“五穀是哪五穀?郡主給我們解惑下。”
林瑾衡嘁了一聲,想也不想回道,“稻、黍、稷、麥、菽,小瞧我了吧!”
“不對啊,我明明記得是麻、黍、稷、麥、菽。”
“胡說,”林瑾衡還要辯論,卻見周瑤一行走來,看她那方向,又看一眼不遠處那一堆燒烤工具,她還以爲是哪家的,原來是她,冤家路窄還是有備而來?
打過招呼之後,各自玩自己的。
衆人今天興致高,都是親自上陣燒烤,好在大家之前都玩過,慢慢便順手了。
“你們嚐嚐這酒味道怎麼樣?”林瑾衡熱情推銷自己的桃花釀,“這是我採了去年三月新開的桃花,配着前年的梅花雪做的,酒加的極少,不會醉人。”
周穎斟了一杯酒,打趣,“不會是酸的吧!”
“怎麼可能,我做的是酒,又不是醋。”林瑾衡嚷道。
“那可說不準,咱們嚐了再說。”衆人說笑着
林瑾衡正割着羊腿肉,不妨被蕭紫涵手肘一擊,手一抖,羊肉掉進了火堆裡。
蕭紫涵卻沒看翻白眼的林瑾衡,低聲道, “剛纔真不是我大驚小怪,你自個兒看。”
林瑾衡放下手中的匕首,才擡眼望過去。
八公主微紅着臉,拿着酒杯站在姚以安面前,旁邊的少年和姑娘皆曖昧而笑。
周瑤一直注意着林瑾衡,見她望過去,挑眉一笑,眼含挑釁。
林瑾衡回以燦爛笑容,然後饒有興趣看着姚以安和八公主。
看來八公主雖性溫柔,但是在男女之事上,還是延續着皇家嬌客的奔放作風。
離得有些遠,林瑾衡沒聽清姚以安說了什麼,只見八公主笑容一凝,然後走開了。
蕭紫涵壓低聲音問林瑾衡,“八公主這是看上姚以安了?”
林瑾衡點頭,“應該是吧!”
“那你怎麼辦?”
“嘿,我記得你和我說的是兩家有這個意向,啥都沒定下,最終還是看我和他的意願。也就是隻要有人不願意這事就成不了啊。姚以安可以選擇尚公主,我也可以選擇其他人啊!”
“理是這個理,但是你對這場面就沒一點感想?”蕭紫涵詫異。
林瑾衡偏了偏頭,認真道,“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我爹孃眼光不錯!”
蕭紫涵一噎,“你怎麼就這麼鎮定呢!”
林瑾衡輕聲道,“主要吧,我迄今爲止都沒有這美少年是屬於我的感覺,自然可以鎮定了。”又故意高深莫測道,“該是我的搶不走,不該是我的也留不住。”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玩到盡興,見時辰差不多衆人互相告別之後,各自纔打道回府。
路過衛國公府角門的時候,林瑾衡眼尖望見角門處站在一穿着孝衣的人,風塵僕僕,似乎遠道而來。
林瑾衡心道,這又是哪家出事了,家族龐大,親戚衆多,紅白喜事幾乎不斷。
林瑾衡和九姑娘去燕禧堂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中風以來,即使有太醫坐鎮,各種珍貴藥材流水一樣用下去,這身子也沒起色,之前還能見點黑的頭髮幾乎全白。
見江太醫坐在外室,兩人不免疑惑,林瑾衡正想問江太醫爲何不入內,隔着簾子,猛地聽到老太太一陣撕心裂肺的悲泣聲。
林瑾衡一驚,忙和九姑娘大步跑進去,江太醫也忙往屋裡趕。
厚厚的地毯上跪着一身縞素,淚流滿滿的中年婆子,“老太太您保重身子,否則我家太太去了也不安心啊!”
老太太哭聲一頓,啞聲道,“你家太太可有留下什麼話給我?”
“太太病重,連話都說不清楚,不曾留下什麼?”婆子哭着回道,可她家太太死不瞑目啊!原本就病重,又聞陶芳菲噩耗,當場就吐了血,熬油似的熬了些日子,最終撒手人寰。
老太太大悲,用還有知覺的右手掩面哀泣。
林瑾衡和九姑娘見江太醫在爲老太太施針,只能站在一邊寬慰,不過老太太顯然沒聽進去。
老太太這樣悲傷,又聽這話頭,林瑾衡左思右想,腦中突然冒出一個人來——陶劉氏。
林瑾衡對她的印象還在當年陶芳菲進門爲妾時匆匆見到的一眼,具體面容已經模糊,唯獨記着憔悴蒼老的厲害。
去年年初便聽說病的很重,再後來,陶芳菲也亡故,唯一的女兒沒了,說得上是生無可戀。
“瓊玉,瓊玉,”老太太一聲一聲的哭喊着,聲音微弱幾乎耳語,“我對不起你!”
林瑾衡之前聽老太太喚過陶劉氏閨名,心中想法被證實,不免難過。這位姨祖母,一生坎坷,兒子、丈夫、女兒都走在她的前頭。
江太醫在老太太頭上紮了幾針,老太太便昏睡過去,對幾人道,“老太太一直掛懷陶太太,鬱鬱寡歡,想來對這個消息早已心中有數了,與其讓她日夜擔心,胡思亂想,讓老太太一次釋放悲傷未必是壞事。”陶芳菲一死,原本就病入沉痾的陶劉氏會如何,大多數人都心中有數了。
面容哀慼的俞鈺晚道,“祖母的身子就勞您費心了。”若沒有江太醫這番話在先,她也不敢把人帶到燕禧堂。
過了會,府中人都聞訊過來探望老太太,老太太也在一個時辰之後幽幽醒來,目光毫無焦距的望着牀頂,聲音嘶啞微弱,“我想靜一靜,你們都下去,老大留一下。”
衆人告退離開。
楊婉月閉了閉眼,手指不可自抑的輕抖,她剛剛都看見了,老太太聽到陶劉氏病逝時,神情有一瞬間的放鬆,彷彿卸下了重擔。
林瑾衡察覺到楊婉月的異常,以爲她在擔心老太太,遂道,“江太醫剛說,祖母脈象平穩多了。”
楊婉月勉強笑了笑,應道,“我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