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8、密道

“屏屏, 你怎麼了?”

“啊?沒什麼,可能是太累了。”我淡淡露出個笑容,看着小桑, 嘴上說沒事, 心裡卻堵着好大一口氣。

“伯醫師究竟與你說了什麼?自他走後, 你便魂不守舍, 又不與我說實話。”小桑似是關懷, 似是怨怪地瞅了我一眼。

我皺了皺眉,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小桑, 那天你在我屋裡喝完茶後可有何不適?”

她認真地想了想,說:“沒有, 怎麼了?”

“我懷疑你中毒可能不只是那杯茶的問題。”從七叔的話裡得知, 一般用了媚藥, 強勁點的,一炷香之內發作, 微弱點的,一個時辰內發作,我記得當時小桑喝了茶後便與我在一起聊天,直至天黑了纔回去,當中起碼有兩個時辰, 況且與她聊天的過程中, 並未察覺到她有何不妥, 而偏偏在我與伯卿洞房之時, 小桑才發作。

我一直以爲是茶的問題, 可自從聽了七叔的話後,似乎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屏屏, 你是否知道了什麼?”小桑的語氣略帶緊張。

“嗯,我才知道,原來青木香除了有消暑的功效,還有副作用。”

“副作用?”

我愣了下,發現自己說了她聽不懂的話,於是換言道:“就是還有不好的地方,若是與山茱萸、蛇牀子、龍骨混在一起可導致你上次的症狀。”

當時只覺得好奇才問七叔,可知曉後便是一番臉紅心跳,再去瞧小桑的反應,我知她仍舊介懷那晚的事,我本不想再提她的傷心事,可怕她再受傷害,唯有把話說實在些。

小桑聽了後,神色果然變了,連帶聲音也變得有些微弱,“你是說,我是因那青木香才……”頓了頓,又說:“可我不曾記得自己服過那些藥材啊。”

“你可有失眠之症?”

“你怎麼知道?”小桑突然驚訝地看着我,“那晚我的確又失眠了。”

“七叔說龍骨有治療失眠之效,你是否會服些什麼才能入睡?”

“每回失眠,我都會服兩粒從家鄉帶來的舒心丹,你是說我的要有問題?不可能,用了這麼多年都好好的。”

“不是你的藥有問題,而是你的藥混了青木香便出了問題。”

“這麼說,一切都只是誤會,害我的並不是阿英,而是我自己,對麼?”

“不,應該說還有山茱萸和蛇牀子,只要知道你是否碰了這兩樣東西便能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小桑,你再想想,回去的路上真沒吃過其他東西?”

“沒有,晚膳是采采親手做的。”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是否確定采采在做菜的時候假手於他人?”我不知道她爲何想都不想就回答了我,心想她許是太過信任采采了。

她搖了搖頭,說:“采采雖與我主僕關係淺,可她是父王親手挑選的人,即便我不相信采采,我也相信我父王。”

“也許正是因爲她忠於你父王,所以才那樣做呢?”我大膽假設,心想也許正因爲采采是周平王派在小桑身邊的人,平王已死,姓羅的又娶了親,小桑嫁到楚國又不受寵愛,她這個做僕人的總想爲主子做些什麼也說不定。

“屏屏,你懷疑采采?”小桑滿臉驚愕。

我搖頭道:“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不會的,采采不會害我的,你放心,即便真的有人想害我,我也不會屈服,屏屏,別再想了,阿英也好,采采也罷,又或者還有其他人,都別再懷疑了,若是將事情鬧大,只怕一發不可收拾。”

“小桑,你在害怕對不對?”隱隱的,自從她從洛邑回來後,總覺得她在害怕什麼,又似乎是在躲避什麼,究竟發生了何事才令她變得如此膽小、謹慎?

“我……”

從她的欲言又止中,我更加肯定她對我隱瞞什麼。

“若你還當我是朋友就告訴我。”

“屏屏,我真的沒事,你別想太多,我只是不想太多人介入,也不想讓人知道太多。”

她又像沒事人一樣對我微笑,可我知道她是刻意隱藏,究竟是不想讓人知道太多,還是不想讓我知道太多,小桑,你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麼?

其實我心裡是不甘心的,替小桑不甘心,可偏偏她一再忍讓,甚至連我也不信任了,這叫我還有何話可說?

我攤了攤手,說:“也罷,若是你執意不想知道真相,我又何苦再去多管閒事。”

印象中這是第一次和小桑賭氣,一時覺得沒話說了,我藉故稱身體不適將她請了出去,又低着頭把門關了起來,沒去瞧她的表情。

朋友之間若是沒了信任,還不如變回陌路人。

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世界。

*

我悶在房裡一整天,任憑她們叫我吃飯我也不想開門,到了晚上,我依舊一個人睡在牀上,心底的燥熱隨着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輾轉難眠。

人說禍不單行,果真如此。先是與伯卿吵架,如今又與小桑鬧了不快,不知是他們本身與我不和,還是我自身有問題,把事情想得太複雜化了。

不過伯卿也真是的,我不去道歉,他怎也沒想到來找我?還是說,他真的沒把我放在心上?

想着,我又翻了一個身,心煩意亂,閉了眼卻怎麼也睡不着。

屋外的知了又吱吱叫個不停,煩,真的好煩!最後索性從牀上爬了起來,穿上了衣裳。

不就是道歉,誰怕誰!

你不來,我就來找你!

夜裡的風,吹拂在我臉龐,暑意頓消。我只在單衣外着了一件袍子,手中提着一盞油燈,隻身前往伯卿的臥房。

這個時辰,府裡的人幾乎都已睡下,只有他屋裡還亮着光。

在他屋前立定,深吸了一口氣,說是來道歉卻沒做好完全的準備,明明已經認識十多年了,可有時候面對他,仍舊像是被他壓着,喘不過氣來,難道就因爲我等級不及他麼?

“伯卿,在不在?”我輕輕叩了叩門,心想早死早超生,不過我放下了面子,他倒是擺起了架子,居然不應我!

頓時,心底冒氣,用力把門推開,罵道:“喂!生氣也要有個度吧……”進了門,迎接我的只有空氣。

外室,內室,更衣間……尋遍每一處,毫無所獲。

奇怪,大半夜的,人不在,燈卻是點着,是不是暫時出去了?去哪兒了?幽會?

不會的,不會的,這傢伙連花酒都不喝,會和誰幽會呢!我用力甩了甩頭,摒除雜念,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

我不願乾等着,只怕像過去一樣糊里糊塗睡過去,於是想着法子在他屋裡來回轉悠。

說真的,這麼多年,我都沒好好欣賞過他的屋子。除了一些尋常擺設,還有那張大牀外,其他的物什幾乎不曾接觸過。

而我也始終沒問他爲何他堂堂一國令尹,屋子的裝修卻是如此寒磣,起初以爲他這人節儉,可從令尹府經營的歌舞坊以及府中下人的素質來看,好像又不是那麼回事。

思來想去,決定等他回來後順便問問他。

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了那張大牀上,不說其他的,光是躺在牀上睡一覺也算美事一樁!

等了許久,還是累了,我坐在牀沿伸了伸懶腰,張開雙臂平躺了下來,與此同時,右手似乎咯到了什麼,正想翻身去看,不料身下一陣晃動,我驚慌地彈跳了起來,不會吧——地震了?

可不消一會兒,地震沒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我呆若木雞地看着眼前突如其來的變化,久久難以回神,牀——居然向上翻了!

猛然間,記憶甦醒,想起多年前申國世子說的密道之事,過去千方百計尋找的密道卻在多年後的不經意間被我無意開啓,心情難以言喻地複雜。

原來,真的有密道,就在伯卿的牀底下,牀板便是門。

換作過去的我,必定毅然決然地跳下去選擇逃走,可現在呢,我還有什麼理由選擇跑路?

我搖頭笑了笑,算了吧,全當意外,還是儘快關起來免得讓人發現。

正當我想重新扭動機關時,外頭似乎有什麼動靜,頓時,心裡沒來由地驚慌。

怎麼辦!怎麼辦!是不是他回來了?如果讓他知道我發現了他的秘密該怎麼解釋?會不會被殺人滅口?哎呀,還是先關了再說!

可手忙腳亂的我才踏出步子,腳下一個趔趄,接而不明不白地摔進了地道,眼前一片漆黑。

牀板--自動合上了。

頓時,我哭喪着一張臉,蒼天啊!你爲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我啊!

我想大聲呼救,可張了張嘴,終是沒出聲,落到這個地步,找人求救只會惹禍上身,還是再想想其他辦法。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我沒什麼意思啊,我就是想出去而已,這麼兇幹嘛呢!我撇了撇嘴,瞬間又發現不對,那聲音好像不是在和我說話,可是怎麼這麼熟悉呢?

“我說過,若你安守本分待在府裡,我便會放你自由。”這是伯卿的聲音,真的是他回來了,而且就在外面,而方纔率先開口的好像是小桑。

他們怎麼會在一起?他離開是去見小桑了?好你個死淫賊,三更半夜居然跑去騷擾人家良家婦女!可惡的是,竟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莫名的,我有些生氣。

“可這麼多年,我從未犯錯,你卻一拖再拖,難道你想抵賴不成?”小桑好像比我還生氣,什麼“一拖再拖”?爲何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原本我也不想再拖,打算放你離開,可你偏偏在我面前耍手段,我想,有些事情還需要重新考慮。”怎麼感覺伯卿在欺負小桑似的,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我沒有!”

“沒有?那晚的事你怎麼解釋?”

“是意外。”

“意外?那麼巧?不是有人想害你又或者是你吃了不該吃的?”

“……”

“沒話說了?”

“我不想的……我以爲只要給你一個警告,你便會知難而退,我……”

“警告?你就這麼肯定我不會碰你?居然拿自己的貞節作賭注,姬桑,我倒是小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