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0、遇刺

“唰唰唰”,天未大亮,屋外便傳來掃落葉的聲音,恍恍惚惚,又過了兩個月。

沒有機會,已然沒有機會潛入伯卿的房中。本想借由他再次入他房,可後來想想我這麼做無非是送羊入虎口,就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好不容易他不再對我提出無禮要求,而且這兩個月來,他對我的態度更是與往日大相徑庭。

一樁事情尚未解決,如今又來了一樁徒增苦惱,看來是我要方寸大亂了。

究竟怎麼樣……才能接近那個機關呢?難道真要把自己再次送到那張牀上……思及此,我渾身顫慄,不行,不能用這個方法,即便用了,我的行李也帶不過去,難不成要帶着包袱和他……那不是公然挑明瞭自己的目的嘛!此乃下下策,不可行。

啊——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就不會夜不歸宿嘛!出去喝個花酒,在人家姑娘那兒留一宿也行呀!可偏偏……唉,不提也罷!

“花姬,您是否醒了?”我不是醒了,而是失眠,兩個月下來,這已經是我第56次失眠了。

我兩眼盯着天花板,聽到敲門聲又回了神,敲門的是徐娘,就連她,對我的態度也變得萬分恭敬,花了兩個多月,我總算是習慣了。

“醒了,大娘,進來吧。”說着,我從牀上爬了起來,披上衣裳,走到外室,只見徐娘帶了套新衣裳來。

“大娘,這是做什麼?”我不明不白地看着她手裡的青灰色曲裾。

“這是大人昨日吩咐婢子準備的衣裳,來給您換上。”她說。

“換?”好好的怎麼要換衣裳,即便要換,我房裡也有,爲何會再特地拿一套來?那傢伙,又在搞什麼鬼?

“大人今早會去視察鄉里的農作收。”我瞭然點頭,他去視察他的,關我什麼事!

“大人說要帶您一塊兒去。”

什麼!我瞪大眼睛,他帶我去做什麼?

徐娘咯咯笑道:“花姬,這還是大人頭一回帶女子出遊,可見大人對您真的不一般。”

什麼不一般,他一國家一級公務員,辦差的時候居然攜帶女眷,擺明了就是假公濟私嘛!

視察農作收……我去了頂什麼用啊!

“花姬,時候不早了,婢子給您換衣裳吧。”

我想拒絕,但我知道拒絕的後果會很嚴重,也罷,就當出去散散心,想來已經很久沒出府了呢。

折騰了一陣子,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總覺得這身衣裳穿在身上怎麼怪怪的,好像一點也沒有女子的柔美感……

還有這髮髻,怎麼全部往上梳了?

“真是沒想到,花姬作起男子打扮來也頗爲俊俏。”對了,這分明是男子裝扮嘛!徐娘她怎麼把我整成男的了?

然而轉念一想,我算是明白了,他們大人愛好男風來着。嘖嘖嘖 ,我又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大人對您還真是細心,作了這身裝扮也可掩人耳目。”這徐娘,從進門到現在,沒有一刻不在嘮叨,而且說的都是大人對我怎麼怎麼樣,真受不了!

不管他對我做什麼,對我來說,他都不是出自真心,他之所以對我好,只是想要做給世人看,做給小弘看!

“好了,大人正在前廳等您。”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大娘。”我微微笑道。誰出於真心,誰出於假意,我一眼就能看出,他對我好,我還不一定領情!(某草:唉,姑娘你這又是何必呢!某花:我說過,我會翻倍討回來,過去的統統都要討回來!某草:唉!報復,紅果果的報復啊,這孩子沒得救了。某花:哼!)

*

前廳。

“妾身見過大人。”每次用這個稱呼我都要往心裡吐上一回,但能怎麼辦呢,還不是當初自找的,他還很樂意呢!

“嗯。”他淡淡開口。

我起身,擡頭瞄了他一眼,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哦不,是我今天這身裝扮,想必他對此十分滿意,畢竟是他的要求嘛!

我垂眸,在外人看來好似嬌羞,實則我是不想與他正面相對,別說是看了,只要一和他站在一起,我就渾身不自在。

“等下就站在我邊上,別出聲。”他輕聲說。

我點點頭,他大爺面前,我哪敢輕易出聲。

“走吧。”說着,便邁開了步子,我緊跟而上。

未幾,我與他上了同一輛馬車,晃晃悠悠地在路上行了半天,他坐在車裡不說話,我也不好說話,便徑自撩起車簾看外面的風景。沒想到一撩開便瞧見一片荒野和樹木,想必此刻我們已出了城。

從荒野樹木到水田麥穗,從泥黃到金黃,偶爾參雜着綠意,我有多久沒見這大自然美麗的外衣了!

記得很小的時候跟着老爸老媽去過一次揚州的鄉下,那時候的老爸還在老媽身邊,一家人和樂融融、開開心心,當時我以爲幸福就是如此簡單,後來才知道簡單的幸福最爲珍貴、也最難守侯。

揚州鄉下的稻田裡,農民伯伯忙着收割,轟隆隆的推土機聲不絕於耳,孩子們捲起褲腳管,在稻田裡來回奔跑,滿是歡樂。

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那時候,我記得還有幾個調皮的男孩子抓了田雞來嚇我來着,可非但沒嚇到我,反而被我抓的一條蛇給嚇得哇哇大哭,我小的時候真是比男孩子還要頑皮呢!

還有,我當時拿的只是一條玩具蛇,根本不足爲懼,可惜對方是個膽小鬼,以爲可以嚇到我,沒想到被我反將一軍。我是得意了,可回去也捱了罵,老媽給人家家長說了一晚上的抱歉。而那個膽小鬼,居然朝我做鬼臉、吐舌頭,哼,男子漢大丈夫居然讓一個女人來出氣,沒出息!我在心底嘲笑他。

不過那都是兒時的事了,第二天我又和爸媽回了上海,今後再沒去想那件事,也幾乎忘了稻香的味道。

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又想了起來。

“在想什麼?”坐在車裡半天,他第一次和我說話。

我定了定神,放下簾子,坐了回來,說:“沒什麼,就是想起了一些兒時的事。”

“兒時?”他疑惑了一下又說:“這麼多年倒是沒聽你提起過兒時的事。”

呃……我心下一顫,他不是這時候來尋根問底吧,“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些小孩子頑劣的行徑。”

“原來是天生形成的。”

“什麼?”

“……”我反應過來,他是拐着彎來罵我呢!嘿,我不惹他,他偏要來惹我作甚啊!我咬着牙閉上眼,哼!本姑娘不和你這個小人一般見識!

沉默良久,車子停了下來。

“大人,到了。”

“走,下去。”

“是。”

他率先起身而下,我跟上,可能是坐久了,一站起來便有些暈眩,下一秒便栽進了某人的懷裡。

“小心點。”耳畔是他醉人的關懷,心裡一陣酥麻。

天哪,我這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被他牽着鼻子走!我用力眨了眨眼,從他懷裡蹦開,俯身道:“多謝大人。”

他只是淡淡點了點頭,隨後便被一羣類似達官貴人的人擁去了水田之間的過道上。

我恍恍惚惚地跟上去,此刻我的身份是他的侍童,只能跟在後邊。雖說他原先讓我跟在他邊上,可哪還有我的位置。

我沒好氣地撇了撇嘴,也好,我還不樂意站在他邊上呢!那些阿諛奉承的人來的正好!

我一路跟着,而他們所說的無非就是一些民生問題,我並不在乎,大概折騰了一個半時辰,我們又重新回到了馬車裡。

“看來今年的收割不錯。”離去前,農夫給了伯卿一把麥穗,顆顆飽滿。

“這些是進貢給周王室的麥穗,自然不錯,可老百姓的三餐未必能夠顧得上。”他這種惆悵的語氣還是第一次聽到,沒想到他還是個爲百姓謀福祉的好官。

呸呸呸!這一定是假象,我不能被他一時的改變給欺騙了!

“百姓自有百姓苦,這一點麥穗如何進貢?”

“這一把是用來呈給大王的,其餘的會有專門的使節前往護送。”哦,我想呢,這一點拿來送給周天子也太寒磣了!

“屏屏。”他突然喚我,我擡眼瞧他,總覺得這一聲叫得我心裡毛毛的。

“過幾日我便要動身前往洛邑【1】,你……”他話到一半又停了下來,而我並未在意他爲何突然停下,我倒是比較在意他終於要走了!

我在心底狂歡,臉上卻故作不捨,“大人……”然而纔開口,只聽“唰”的一聲,隨後是一片慌亂叫聲。

“有刺客!保護大人!”

刺客?怎麼會有刺客?哦,我知道了,這傢伙平日壞事做盡,結了不少仇家,如今仇家找上門來了!我去看剛纔飛進來的東西,是一支羽箭,再瞧伯卿,他正寒着一張臉,卻絲毫沒有驚慌害怕之意。

這傢伙果然是冷血的,遇到刺客還這麼若無其事。

他不怕,我卻害怕得要死。

才覺得害怕,又有兩支箭飛了進來,正好擦過我耳朵0.01毫米處。瞬間,我呆若木雞,渾身動彈不得。

“小心!”一股大力把我拽到了一邊,我立馬回過神,發現自己正躺在他的懷裡。我瞪大雙眼,氣他居然趁機吃我豆腐,想要離身,哪知他死死地按住了我,沉聲道:“別亂動!否則小命難保。”

他一說小命難保,我就真的不敢動了……

“大人,怎麼會有刺客?”我顫着聲問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電視裡常出沒的刺客,不知道會不會是像荊軻那樣的……

纔想了一半,又飛來了三兩支,然後越來越多,甚至聽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刀劍聲……

“九通,帶大人先走!”

“是!駕!”隨後馬車又飛速行駛起來。

天哪,這是要亡命天涯了麼……他們會不會追上來,我們會不會死啊……

我渾身顫抖着,而頭頂上的人喘着氣說:“沒、沒事了……會……安全的……”

我覺得有些奇怪,便擡頭去看,他……他的臉色怎麼這麼白!再去瞧他拉着我的手,正在淌血……此刻我唯一的念頭便是——他受傷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