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上的官兵一邊推着兩輛盾車緩緩的前進,一邊不斷的衝出來將橋面上的同僚的屍體拋下石橋,不算寬的河面上頓時便飄滿了一具具的無頭屍體,順着水流緩緩的朝着下游飄去,本來清澈的河水頓時被血染成了猩紅色。
而暫未上橋的官兵則在河東位置將盾車排列起來,以盾車爲掩護,不斷的朝着橋西防搶放炮,還不時的用強弩朝着刑天軍弗朗機炮所在的位置發射,雖然後方官軍的大炮因爲害怕誤傷,停止了開炮,但是他們的這些火力,照樣還是打得橋兩側的土堤和土丘上圖示橫飛,散落的炮子和弩箭也傷到了幾個操炮的炮手,使得這剩下的四門弗朗機無法持續發射。
黃生強彎着腰,從掩體露出了半個腦袋,可是一伸頭,頭盔上便當啷一聲,打上了一顆鉛子,震得他趕緊一縮頭,摘下頭上的鐵盔一看,上面被鉛子打的凹下了一小塊,幸虧距離遠,要不然的話,今天他不死恐怕也要頭破血流了。
“孃的,還真是囂張的厲害!都給老子聽了,換裝上散彈!給老子轟他孃的!”黃生強一把將鐵盔又扣在頭上,扭頭厲聲對身後的炮手們叫道。
幾個炮手七手八腳的迅速將打空的子銃從母銃後面的大肚子裡面取出來,立即將一個裝了一斤散彈的子銃又填入到了弗朗機炮的炮腹之中,用鐵楔敲緊子銃,爲子銃的火門倒入了引藥。
硝煙再一次從炮口吐出,數十顆五錢重的炮子立即如同掃帚一般的掃了出去,幾門炮都集中在了石橋上面,橫飛的炮子鞭子一般的抽在了擠在橋面上的官兵身上和緩緩前進的盾車上,打得盾車上的蒙皮跟篩子一般,下面的木屑四處飛濺,而官兵手中的盾牌雖然可以提供一定的保護,但是在疾飛的炮子面前,還是有人的盾牌被當即打穿,連帶躲在大盾後面的兵卒也中彈被打翻在了橋面上,有兩個倒黴的傢伙當即被掀出了石橋,噗通噗通跌到了河中,因爲他們身上着有鐵甲,立即便被墜着沉入了水中,水面上只留下了一堆血色的氣泡和一大片被鮮血染紅的河水。
但是因爲用的是散彈,雖然殺傷面積比較大,卻並未能將官軍的盾車一下打垮,躲在盾車後面的官軍依舊在緩緩的推着盾車前進,並且終於推至了那道被刑天軍用官兵的屍體築成的屍牆前面。
踏着佈滿橋面的血水,官兵從盾車後面衝出來,推倒了這道屍牆,一些官兵承受不住這種血腥的場面,被濃郁的血腥味搞得哇哇的大吐而特吐了起來,但是馬上便被後面的人擠到了一旁,一羣已經被徹底激怒的官軍舉着盾從盾車後面涌了出來,如同野獸一般的衝過了橋面。
官軍終於還是衝過了石橋,二三十個最先踏步橋西的官兵似乎早已受命,剛剛一踏上橋西的地面,便立即分做兩撥,悍不畏死的直撲向了橋頭兩側的土堤,他們的意圖非常明顯,就是要先解決掉兩側對他們威脅最大的那幾門賊軍的弗朗機炮。
隨後過橋的官兵則並未亂哄哄的朝前衝,而是有次序的在橋頭舉盾散開,掩護後面的官兵渡過石橋,並且開始在軍官們的喝令下橋頭集結,逐漸的控制了橋頭位置。
黃生強一看到有官兵朝着他們所在的位置直撲了過來,立即怪叫了一聲,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手銃,湊到火把上點燃了手銃的火繩,大叫到:“弟兄們抄傢伙,這些個王八羔子想要幹掉咱們!都給老子做好準備!”
那些炮手們隨即便各自抄起了傢伙,頂了上去,黃生強擡手對着一個跑的最快衝上土丘的一個官兵便按下了手銃上的龍頭,轟了一聲,那個傢伙身體猛的頓了一下,怒罵了一聲便仰面朝天的倒滾下了土丘。
但是這些個官兵顯然是官軍中的悍卒,各個都身披一件鐵甲,每個人身手都相當矯健,一踏上橋西,他們毫不猶豫的便分頭各自撲向了一個擺放刑天軍火炮的位置,沒有人像普通人一樣大喊大叫,一個個眼中閃着冷厲的寒芒,緊抿着嘴脣,默不作聲的便衝上了土堤。
他們的軍將給他們下有死令,令他們一到橋西,便先奪佔兩翼賊軍的火炮,說白了這批人乃是軍中的死士,所以不但功夫好,而且各個都悍不畏死,也就是短短几息之間,他們便衝到了土丘上面,有的人甚至嘴角已經開始露出了一絲獰笑,彷彿已經看到了他們殺得賊軍血流成河的場景了一般,但是就在他們踏足上土丘的一瞬間,所有這些人眼睛都突然瞪大了起來,眼中閃現出了一種極度驚懼的神色。
而黃生強在放了一手銃之後,根本沒衝上去拔刀和這些官軍的死士拼殺,而是掉頭便逃到了後面,轉身過來立即露出了一臉帶着奸計得逞的奸笑。
在炮陣之中,居然赫然擺放了兩門早已裝填好的虎蹲炮,兩個炮手早已持着火把,冷笑着站在了虎蹲炮側後,火把就放在火門旁邊不太遠的地方。
作爲官軍中的悍卒,這些衝上來的官兵們各個都是老卒,誰沒見過虎蹲炮,不知道虎蹲炮的厲害呀!當他們踏上土丘的那一霎那間,他們的心便頓時沉到了谷底。
“開火!”黃生強獰笑着厲聲大吼道。
兩支火把同時落下按在了虎蹲炮的火門上……
看着從兩側土丘上翻滾而下的那些死士,率隊出戰的黃強眼睛都要紅了,這批人都是他手下精挑細選幾年間積累下的悍卒,今日因爲賀人龍暴怒,令他一戰必須攻到橋西,所以他纔將這些平時捨不得拿出來的寶貝壓了上去,以期這些手下能爲他爭口氣,搶下橋西兩側賊軍的大炮。
本以爲他們衝上去之後,以他們的本事,屠掉那些賊軍的炮手,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沒想到最終卻還是功虧一簣,被賊軍給陰了一把。
眼看着他這些悍卒渾身噴血的翻滾下來,一些人尚未滾到坡下就斷了氣,黃強幾乎是怒目切齒的吼道:“給老子衝過去!給弟兄們報仇雪恨!殺賊!”
已經衝過石橋並且在橋西站穩腳跟的這二百多官兵,也都徹底被激怒了,一個個氣衝斗牛的怒吼了起來,“殺賊”聲響徹了灣子河畔。
黃強率領這批官兵不敢在石橋西端久留,稍微一整隊,便大踏步的朝着前面衝了過去,身後那些尚在橋上的官兵面前一空,於是緊隨其後,也洪水一般的涌過了石橋,追上了前面的官兵,匯入到了他們之中,這股官軍在黃強的率領下,迅速的衝過了遮擋着他們視線的這道土堤,眼前隨即便霍然開朗了起來。
但是馬上他們便又都收住了腳步,有些驚慌的收攏起了隊形。
“賀大人!黃強他們總算是衝過去了!”一個賀人龍麾下的部將指着石橋方向,對賀人龍用興奮的口吻大聲叫道。
“黃強這次乾的不錯!來人!擊鼓爲他們助威,賀振,再領三百步軍過去,給我幫着黃強,一舉將這支賊軍給我打垮!我要那姓肖的人頭祭旗!”
一個賀人龍的部將立即站出來,大聲領令,轉身下去招呼了三百兵卒,呼嘯一聲,便列隊朝着石橋奔去。
黃強在率隊衝過了土堤之後,再次派少兩人朝兩翼土堤衝上去,誓要將土丘上的賊軍大炮給奪過來,最不濟也要讓他們無法再掉頭對他們開火,而他則率領近三百官兵涌過土堤,打算衝入刑天軍軍中,大殺一番。
但是眼前的場景卻讓他頓時又大吃了一驚,只見土堤後面的賊軍並沒有他想象的那樣混亂,而是規規矩矩的在河堤西側的開闊地上擺出了三個方陣呈品字形直對他們這批官兵,而且在三個方陣後面,還有幾十個賊軍的騎兵,正在虎視眈眈的看着他們,似乎早在等候他們的到來一般。
而且敵軍數量也比他想象的要多,不算遠處側後的那批輔兵,單是這三個品字形的步兵方陣,便超過了一千人的兵力,遠比他預料的賊軍數量要多。
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對面這批賊軍,根本不像他們以前看到過的那些賊軍一樣亂哄哄的一片,而是全部都保持着一種肅然的姿態,整齊的排列在空曠的開闊地上,除了有頭目在軍陣之中不斷的發號施令之外,其餘兵卒全部都默然無聲的肅立於陣中,無形中散發出一種凜然的殺氣。
黃強看罷這支刑天軍的隊陣之後,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立即打起了小鼓,詭異!眼前的場景只能用詭異二字形容。
他跟着賀人龍南征北戰,這些年可是見識過不少的杆子和亂軍,什麼時候也沒見過賊軍之中有這樣軍容整肅的部伍,而他所見的賊軍裝備質量那不用說,除了少數賊人穿的有甲之外,其餘的人基本上都是穿的破破爛爛,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門龐雜無比,打仗的時候,亂哄哄的擠在一起,衝鋒的時候一窩蜂的便朝前涌,往往官軍只需用少量兵力,對其重重一擊之後,砍殺掉一批賊兵之後,賊軍自然而然的就會士氣大衰,然後集體潰敗,剩下的就是他們官軍展開掩殺,最終打得賊軍落荒而逃。
而今天的這支刑天軍卻大異往常所見的賊軍,刑天軍的兵將顯然是經過一番嚴苛的操練而組成的一支賊軍,一切都顯得規規矩矩,使之有一種軍容整肅的氣勢,列陣之後,給人產生出一種如同泰山聳立一般的壓力感,大大的出乎了包括黃強在內的所有官兵的意料之外。
頓時剛纔他們還興沖沖想要衝過去砍殺一番的想法,在面對這支刑天軍整肅的隊陣之後,立即便都冷了下來,一個個官兵收住了腳步,不由自主的開始朝一起靠攏了起來,再也不敢冒冒然的便衝殺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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