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軍的撤兵比較緩慢,一隊隊兵將收拾了行裝,披着這些天來閒來無事自行編制出的簡陋蓑衣,開始逐步撤離了大蜀山大營,攜帶着隨行必須的物資,放棄掉了一些無關重要的東西,然後紛紛開出了大營,緩緩的朝着鳳陽府方向開始撤兵。
天上的雨這個時候時下時停,道路異常的泥濘不堪,工兵這個時候成了刑天軍之中最辛苦的人,他們要在隊伍前面想辦法鋪平道路,不斷的砍伐路邊的樹木,將樹幹和樹枝鋪在泥濘不堪的道路上,供軍中運送輜重的大車還有炮車通行,否則的話,沉重的車輪便會深深的陷入到泥湯裡面,另外連日的大雨,使得到處都是溝滿河平,許多小溝小河,原本不必搭橋便可以通過的地方,現如今也必須要搭上臨時的便橋,供兵馬輜重車輛通過,使得刑天軍的撤兵也同樣顯得非常緩慢和困難。
可是既便如此,各部兵將還是要不斷的停下來,冒着雨在泥湯裡面用力的將陷入泥漿之中的車輛拉出來,到處都是喊號子的聲音,騾馬打着響鼻,氣喘吁吁的奮力的在泥漿之中掙扎着,拖拽着車輛,許多戰馬也不得不臨時改行,被用作拖拽車輛,包括騎兵也都下馬步行,省下戰馬去幫忙拖拽輜重。
刑天軍開始撤兵的消息很快便被廬州知府吳大樸得知,於是廬州城頓時一片歡騰,所有人高懸着的心都頓時徹底放了下來,爲了確保這不是刑天軍在耍什麼花招,吳大樸還派了一批膽大的兵卒,給予了他們重賞,令其潛出城去查探刑天軍的動向,確保這個消息不是假的。
大半天之後,有人跑回了廬州城,告知吳大樸刑天軍確實是撤兵無疑,大批刑天軍已經撤離了大蜀山賊軍大營,正在冒雨朝着鳳陽府方向撤退,而且沿途丟了不少東西,顯然是已經無心再攻打廬州城了。
如此一來廬州城中的守軍纔算是徹底放心下來,吳大樸更是連忙派人出城,朝南直隸報喜,說他們在廬州城連挫賊軍,已經迫使刑天賊放棄了廬州城,撤兵北返了。
但是卻沒有人發現,這個時候有數千刑天軍的兵將,正在雨幕的掩護之下,從大蜀山另一側繞過,踏着滿地的泥濘,一步一滑的艱難朝着廬州城南方行進。
劉耀本也沒有騎馬,徒步跟着大隊人馬在泥漿之中艱難的前進着,不停的大聲對身邊經過的兵將們呼號着,給他們打氣,督促他們加把勁朝前趕路,每個人身上都溼漉漉的,又是泥又是水,一個個都如同落湯雞一般,看上去很是狼狽,但是士氣方面卻比前兩天反倒提升了許多,有些兵卒嫌身上編的蓑衣礙事,還不頂用,反正也已經溼透了,索性乾脆便將蓑衣丟到了道邊,只攜帶着他們的器甲,大踏步的踩着泥漿,朝前行去。
古時雖然也注意修築官道,但是那個時代註定不可能有現代的道路,晴天還好說,但是一旦遇上連綿的大雨天的話,即便是最好的官道上也會泥濘不堪,在這樣的路況下強行軍,對於人的意志來說無疑是一種極大的考驗,這也是肖天健爲什麼要將這次的任務交給劉耀本來執行的原因。
劉耀本的近衛師也許論戰鬥力可能算不上是刑天軍之中最強悍的,但是如果論意志和忠誠的話,那麼絕對沒有那一支兵馬能超越他們,近衛師的兵將年齡都比較輕,而且幾乎骨幹軍官全部都是少年營抑或是後來的講武堂出身的,這些人年輕力壯,而且有着一腔熱血,打仗不要命,而且對肖天健極爲忠誠,肖天健甚至敢肯定,哪怕他讓這些人去跳崖,但是不給他們一個理由,這些人之中絕大多數人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邁出腿,從懸崖上跳下去,所以當肖天健的命令一經下達,這些人便毫不猶豫的忠實的執行命令,冒着大雨率領着麾下的兵卒衝入到了大雨之中。
在這樣的天氣之中,所有隻要是有一點辦法不出門的人,便絕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選擇出門上路,所以各處的道路上大有一種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架勢,基本上可以說是見不到一個人影,即便是連官軍的細作和偵騎也絕不會選擇在這樣的天氣之中到處偵查,所以雖然劉耀本率領了幾千人馬順着大道行軍,也不必擔心會被官府發現他們的行蹤,而且爲了確保他們行動的成功,還有一部分斥候在頭前帶路,替後面的大隊人馬掃清道路上的行人,凡是遇上有人,不管他們是做什麼的,斥候這一次都沒有留情,覺得威脅大的人便直接殺掉,如果是覺得威脅小的人便綁成糉子提溜到樹林之中綁起來,搶光他們的東西,讓他們誤以爲遭遇了強盜,非常時期採取非常手段,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所以他們倒也不用擔心事後會被追究濫殺無辜抑或是qiangjie財物的責任。
而且劉耀本這次率部出發,沒有攜帶任何沉重的輜重車輛,也沒有帶上一門火炮,僅僅是令兵將們擡了十幾門繳獲的輕便的虎蹲炮充當他們的重火力武器,可以說是徹底的輕裝上陣,每個兵卒僅僅攜帶隨身的武器,重甲也不帶,僅僅帶上鐵盔和胸甲,能輕裝的東西,都留給了其他撤往鳳陽府的兵馬,所以雖然道路難行,但是對於他們這支輕裝步軍來說,還是可以保持着比較快的速度的,只是這樣的雨中行軍,對於將士們的體力消耗非常大,即便是有鐵腿之稱的刑天軍兵將們,也無法保持長時間的急行軍,所以比起正常的情況下,他們的行進速度還是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這一次他們的目的地是安慶府,肖天健在攻打廬州因爲天氣原因失利之後,便不得不重新考慮新的作戰方案,打廬州是必然,但是天氣造成了他們短時間之內恐怕無法攻取廬州這座堅城,但是撤回鳳陽府顯然也並不符合他的計劃,那樣的話會給南直隸的官府提升不少士氣,同時也會嚴重的拖延他們攻打南京城的計劃,所以他便開始琢磨起了另外一個冒險的計劃,那就是趁着這樣的天氣的掩護,奇襲安慶府,在長江上打下一個節點,將駐守在九江府的大批官軍給截在九江府,然後和羅汝才麾下的鎮守湖廣一帶的刑天軍夾擊九江府,這樣一來便可以兩路進兵南直隸,使得丁啓睿難以首尾相顧,這樣還可以沉重的打擊到南直隸官軍的士氣,迫使丁啓睿不敢在天氣轉好之後派援軍增援廬州城。
總之這個計劃很冒險,但是一旦成功獲利也是非常巨大的,他總是說戰爭有的時候便是賭博,沒有點賭徒的精神是不行的,這樣惡劣的天氣雖然妨礙了他們攻打廬州,但是無疑這種天氣也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的話,同樣對刑天軍也有利。
任誰這個時候都絕對想不到,刑天軍在這樣的天氣情況下,連廬州還沒有打下,會突然之間分兵偷襲遠在近三百里之外的安慶府,所以只要派出的兵馬能隱秘行蹤,突然出現在安慶府城下,料想安慶府的守軍是絕對不會有任何防備的,所以這一次他的冒險,還是有相當大的成功的可能性的。
當然這樣的行動一旦失利的話,對於派出奇襲安慶府的這支人馬來說,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既然是奇襲,便不可能攜帶重武器,而且這種天氣下,對於刑天軍火器發揮也影響甚大,以他們的裝備一旦奇襲不成,便基本上沒有可能強攻下安慶府,另外他們攜帶的也只有三天的口糧,路上連升火做飯的機會都沒有,三天取不下安慶府,他們便會斷糧,一支軍隊沒有糧食,即便是刑天軍的部衆,也會很快喪失戰鬥力最終瓦解在長江邊上。
另外存在的危險還有他們此行要途經舒城縣和廬江縣等地,一旦行蹤暴露的話,被安慶府提前得知消息,那麼這一次派出的人馬照樣會面臨很大的危險,可是肖天健在思量再三之後,又和參謀部的李信等參謀人員詳細的商議之後,還是決定走這一招險棋。
而劉耀本則被他選作了去完成這一次冒險任務的人選,在大軍撤往鳳陽府的時候,率部悄然開始冒雨朝着安慶府撲去。
三百里路,如果是按照官軍的正常行軍速度,即便是天氣大好的情況下,起碼也要走幾天時間,但是在這樣的天氣之下,肖天健只給了劉耀本他們三天的時間。
這三天之中,劉耀本要穿越數個縣,渡過大大小小十幾條河,還要翻越一座大山,同時還要克服老天給他們帶來的各種麻煩,兵將們吃不上一口熱飯,而且爲了行動隱蔽,他們也不能找有人居住的村落抑或是寨堡避雨,白天冒着雨行軍,晚上累壞了便只能找一些樹林露營,畢竟他們出發之後,爲了輕裝前進,連一頂帳篷都沒有帶,至多也就是帶了一些肖天健儘可能在軍中給他們蒐羅來了油布,在晚上的時候撐起來爲他們遮擋一下雨水。
於是許多兵將晚上累壞的時候,便湊在一起擠在油布下面睡一覺,靠着相互之間的體溫來取暖,結果兩天時間下來,便有不少人受了風寒,開始發燒,走路的時候如同是打擺子一般東搖西晃的沒了力氣,許多人雖然病了,但是還在堅持朝前行進,兩條腿根本使不上力氣,一不小心便會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