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栓柱站在河西村的莊門上面,朝着莊外北方的道路上舉目遠眺,只見得一批官軍的旗幡漸漸的出現在了莊北的道路上,眼神開始變得狠歷了起來,沉聲喝道:“開始裝彈!”
一批火銃手站在莊牆上面,立即將肩膀上的鳥銃放了下來,紛紛從腰間的皮匣之中取出了紙殼彈,開始咬開蠟紙紙殼,將其中的火藥倒入到了銃管之中……
官軍來的速度還是超出了李栓柱的預料,本來他以爲沁陽方面的官軍會在兩三天之後,纔會起兵攻過來,那樣的話,他會有更充足一些的時間來做好應戰的準備。
自從得到了馮狗子的消息之後,他便開始加緊修築河西村的寨牆,並且帶着人在莊外挖出了一條塹壕,以挖出的土石在塹壕外側築起了一道矮牆,在莊外形成了一道環形工事,在忙完這些之後,他便又帶着人在莊牆外面再開挖一條深壕,增強河西村的防禦能力。
從馮狗子送來的消息看,這一次沁陽方向集結起來的官軍數量超出了三千人,但是他手下卻只有區區四百兵力,雙方兵力很是懸殊,所以即便是刑天軍部衆們很是驍勇善戰,他也不可能冒險帶着這四百戰兵,出莊正面迎戰數量超過他們七八倍之多的官軍,所以他唯有以河西村爲據點,擋住這些官軍入犯陽城。
眼下肖天健率閻重喜和羅立兩哨人馬去了垣曲縣,陽城本地僅剩下他和趙二驢、蔣成三哨人馬,而這一次官軍是兵分三路進兵陽城,除了石冉一部分斥候和東冶鎮劉寶的一千多新兵之外,他不能指望有人再來給他幫忙了,所以他唯有憑藉手頭的這四百兵將,擋住沁陽方向過來的這路官軍,否則的話一旦讓他們突破河西村這個隘口,直入陽城地界的話,那麼他們這半年多來的辛苦可能也就白忙活了,夏糧收不上來不說,當地百姓們肯定不知道也要被殺多少。
所以即便是他和官軍兵力懸殊,他這哨人馬也不能後退半步,唯有在這裡撐到肖天健率部回援,才能解決這個麻煩。
不過即便是如此,李栓柱也並不感到害怕,畢竟他手下的兵將們各個都是經過嚴苛訓練的悍卒,比起普通官軍鄉勇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更何況他手中有一百多條鳥銃,還有幾門小弗朗機和三杆九頭鳥,憑藉着這些傢伙什子,這支官軍想要攻破河西村衝入陽城地界,不死個千八百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且李栓柱更有信心的還是他手下這些兵將們的意志,跟着肖天健這一年多來,他手下的這寫新老部衆們,無不被肖天健摔打的如同鐵打的一般,絕沒有幾個貪生怕死之輩,肖天健總是對他們說,兵在精而不在多,而刑天軍走的精兵路線,使得他們這一年多來,不管對上誰,都沒吃過虧,刑天軍上下早已是形成了這種心理優勢,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怕字。
當早晨斥候回報,說官軍已經從沁水縣出發,直朝河西村撲來的時候,李栓柱便着令莊外正在施工的部衆們收工,回莊休息,並且將他們這些天準備的各種御守之物都請了出來,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而沁水縣城到河西村不過區區十幾裡遠,刑天軍過年前後經常性的派兵進入到沁水縣境內搶大戶,鬧得沁水縣當地大戶們人人自危,被刑天軍破了不少家,因爲刑天軍的事情,沁水縣的一衆官吏們早已是爲此寢食難安,只怕沁水縣也會成爲下一個陽城縣,所以這一次當吳甡下令三路進兵陽城的命令之後,沁水縣反應最爲迅速,除了在當地迅速的召集起來了過千鄉勇之外,還爲各路前來此地的官軍籌辦了一萬兩餉銀和不少的糧秣,以供官軍對刑天軍進行進剿。
如此一來,在沁水縣集結的官兵也沒什麼話好說了,於是在拿足了餉銀之後,便虎彪彪的發兵攻向了陽城縣。
而沁水縣到陽城縣只有一條大路可走,其餘的都是一些很窄的鄉間小道,根本無法讓大批官軍通行,所以他們想要進入陽城地界,便必須途經坐落於大道旁邊的河西村。
本來官軍在沁水縣集結的時候,便直接在縣城南面集結,所以官軍一出發,用不了多長時間,便抵達了河西村。
對於河西村這一次來此攻打刑天軍的官軍也都瞭解情況,知道河西村早已是刑天軍的一處駐地,派有刑天軍的部衆駐守,所以在出發之前,也早已派出數路探子打探了河西村的防守情況。
雖然這些細作探子被抓了一些,但是還是有人跑回了沁水官軍營中,將這裡的情況告知了這次負責統兵的大將,而此次在沁水縣負責統兵攻打刑天軍的,是一個姓徐的衛指揮僉事,在得知了把守河西村的賊軍只有四百人左右的時候,頓時高興了起來,他也聽聞過刑天軍的厲害,兩個多月之前的北留一戰,刑天軍兩千人大敗牛泰四千兵馬,殺的官軍落花流水,牛泰也落了個逃回去被逮處死的下場,本來對於這次出兵攻打刑天軍,他是心懷懼意的,但是當聽聞這個消息之後,他頓時放心了下來,三千對四百,而且他手頭大部分還是官軍,用屁股想,也能猜出來誰強誰弱,如果三千人還打不下一個四百賊兵把守的莊子的話,那麼他這官也沒必要再當下去了。
於是查明瞭河西村守軍的兵力之後,他便不再耽擱時間,立即揮師朝着河西村撲了過來,當中午不到,官軍便進至了河西村之外。
而此時徐僉事勒馬駐足朝着河西村望去,此地雖然扼守陽城到沁水的大路,但是河西村畢竟以前只是一個小莊,莊牆不高也並不堅實,賊軍也僅僅是以此據守此地,僅在莊外構築起了一道沒有多高的矮牆,根本談不上易守難攻,這樣的莊子,在周邊等地比比皆是,平時也就是能防備個幾十上百的賊人攻打莊子,絕難擋住大軍的圍攻的。
而刑天軍僅以此地便想阻住官軍從此通過,顯然是有點太看不起官軍了,於是這個徐僉事便心中更加有底了一些,當即收住兵馬,將軍中各處前來在他手下聽令的諸將招致他的面前,對他們問道:“諸位也看到了此地的情況,不知哪位願意力拔頭籌,攻下此莊呢?”
所有隨軍前來的這些軍官們也都看罷了西河村的情況,不由得心中開始有些竊喜,覺得像這樣的一個莊子,對他們來說,拿下此地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於是一個千總當即出列抱拳對徐僉事大聲說道:“啓稟徐僉事,馬某願意帶兵前往,拔下此莊!爲大人開路!”
徐僉事看了一下,這個馬成良乃是浮山衛的一個千總,手下這次帶來了一營的兵馬,總共大致有五百人左右,這在眼下的這種時局之中,一個千戶所能調集起來五百兵將,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按照正常來說,一個百戶所應該有兵一百一十二名,一個千戶所控制十個百戶所,滿員的話應該有一千一百二十名兵卒的,但是眼下各衛所之中,逃兵衆多,像馬千總這樣的一個千戶所,能調動二三百人就算是相當好了,可是這個馬千總卻一下調來了五百兵卒,可見此人還多少有點控兵的本事。
於是徐僉事便點點頭道:“既然馬千總有此壯志,那麼本官便在此敬候佳音了,來人,擊鼓爲馬千總助威,希望馬千總一戰功成,莫要墜了我們官軍的威名!另外將軍中大炮置於軍前,開炮給我轟擊賊軍!”
這個馬千總聽罷之後,立即仰着頭虎彪彪的走到了他的隊伍之中,將腰刀噌的一下拔了出來,對手下兵卒們叫道:“弟兄們,今天是用着你們的時候了,該領的兵餉你們也都拿到了,現在都他孃的別在裝孫子了!上峰說了,此次入陽城剿匪,殺賊一人,賞銀五兩,這些賊人們可是肥的流油,跟老子殺賊呀!”
他幾百個手下聽罷了這個馬千總的鼓動之後,也都來了興致,於是紛紛振臂高呼了起來:“殺賊!殺賊……”
隨着戰鼓聲響起之後,馬千總率領他手下的五百兵卒,嗷嗷叫着擡着一些梯子,手持盾牌,便一窩蜂的朝着河西村衝了過去。
李栓柱始終站在莊牆上面看着官軍的情況,這支官軍旗幟駁雜,顯然不是來自一處的官軍,而是由幾路官軍匯合起來的,裝備情況也很是一般,僅有三門中型的弗朗機炮,和幾門虎蹲炮,而且顯然也沒有被充分利用起來,只是零散的被擡出軍中,陳布在了莊外,畢竟虎蹲炮射程有限,官軍不得不將這幾門虎蹲炮擡至了距離莊外矮牆僅有六七十步遠的距離,架設在了那裡,一羣炮手忙活着開始裝填,看來是打算以大炮開路,強行攻莊了。
而官軍之中出列了五百兵將,在陣前列隊,不多時發出一陣殺賊的吶喊,便朝着莊子衝了過來。
李栓柱嘴角露出了一絲猙獰的微笑,立即大聲叫道:“弟兄們,這幫官軍不過如此,居然如此小瞧咱們刑天軍,給他們點厲害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