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長風(五)

既然是看重,遊師雄就不會將韓鍾約束在都堂中。

儘管對於絕大多數有心上進的官員來說,這裡是夢寐以求的青雲之階,若得一宰輔垂青,便是飛黃騰達的開始。

可在韓鍾這等有着足夠才幹又嚮往挑戰的年輕人而言,最危險最激烈的位置,纔是他們施展才華的地方。

圈養在中樞,不是看重,而是養豬。

韓鍾今天的態度,已經說明他想要去更危險的地方建功立業。

遊師雄就是從兵鋒中爭出一頭地,韓鐘的父親更是從征戰中起家,看到子侄輩不失父輩氣概,不願坐享恩澤,對此,遊師雄只有欣慰,只有勉勵。

但是,遊師雄的觀點只屬於他個人,樞密院中,有人跟他截然相反。

“子鈞去河東?這是韓玉昆的意思?”同一座小樓內的另一間房間,張璪一聽遊師雄提起,便用陡然變調的聲音質問着。

一些重要議題的都堂會議前,樞密院內部一般會先開個小會,協調一下內部的意見。韓岡離任之後,章惇一家獨大,李承之毫無拮抗之力,銓選、升黜、度支,兩年不到的時間,就陸續被章惇掌握在手中。至於黃裳,常與章惇爭執,只是沒用,近來都堂內說話都沒人聽,連存在感都沒有了——世間流言,就說是“黃公嘵嘵,李公諾諾”,一個吵吵嚷嚷,另一個唯唯諾諾,卻是什麼用都沒有。

他們能掌握的,就只是韓岡離開時,所劃下的底線,而那還是遠在關西的韓岡,用他手中的力量所背書的結果。

章惇強勢如此,西府諸公自然而然就會有合力相抗的趨勢和需求。但這並不意味着西府當真能夠團結一心,與章惇鬥到底。

熊本在河東吃了大虧,更加依附章惇,藉此保住了自己在西府內的位置。有他在,樞密院就無法握成一個拳頭一致對外。

這種情況下,樞密院內部中堅層的官員就顯得十分重要了。樞密們的權力多寡,有很大一部分是通過他們體現出來的。掌握了詳檢房的韓鍾,就處在極關鍵的節點上。有他在,就能徹底孤立熊本。

不過,這也因爲他是“韓鍾”!換做其他人擔任詳檢官,即使立場與韓鐘相同,徹頭徹尾站在西府熊本外的其他成員一邊,沒有韓鐘的身份,能發揮出的作用大概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只從自身地位的角度來考慮,張璪也不希望韓鍾就此離職。

就算是韓岡親自爲他兒子做的安排,張璪也要問個究竟。

他在樞密院十年了,韓岡離任後,完全可以進入中書門下做宰相。當時是與韓岡定下了盟約,又想着與其到東府受章惇的鳥氣,還不如在西府裡稱大。

就算東西府如今以都堂爲一體,軍國重事皆會商,但東西兩府的職權範圍還是分得很清楚的。要是在西府還要受章惇欺壓,還不如去做個閒散宰相,回家養老去。

“玉昆說過,若有機會,可讓他家二哥多歷練歷練。”

遊師雄想起韓岡當初離京託付自己時的神情,就有些想笑,父子天性,縱聖賢亦難免,不過當遊師雄問起韓岡,有事需韓鍾奔赴兵兇戰危的地方該如何,韓岡的回答是“爲國事,無妨。”

“河東缺人啊。”遊師雄強調道,“秦琬說過很多次了,韓鍾也請求過很多次了。”

如果當真是九死一生的去處,遊師雄肯定不會推薦韓鍾,可如果只是要冒點風險,別人能去,韓鍾也能去。

再說,以韓鐘的才幹,以及他出馬後,必然會隨行的那些精銳的家丁護衛,遊師雄在京中找不出更好的人選了。

張璪瞪着遊師雄好一會兒,皺着眉頭說,“河東再缺人,也不會只缺一韓鍾。要歷練,樞密院中也足夠他歷練了。”

河東的確缺人,但並非缺韓鍾。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天下那麼大,哪裡找不到能夠替代的人選?韓鍾雖然出衆,可也不是他父親和外祖那等“安石不出,奈蒼生何”的人物。而西府之中,倒是須臾離他不得。韓岡剛走的時候還好,這半年來,張璪過得着實憋屈。

遊師雄一時默然,張璪見狀,又低聲相勸,“你師弟安坐長安倒也罷了,可這一回連兒子都不要了,何至於此?”

“有王舜臣看顧,何來不要之說?”

“有主帥看顧又如何?兵兇戰危,從沒萬全之說。北虜在日本駐兵何其之少,王師遠征時,京師中戲稱是‘近日登萊殊乏軍用,且發三軍,就食東瀛’,楊從先和向良都說‘剋期三月而還’,最後怎麼樣,王師橫掃東瀛,就是在遼艦偷襲之後,也只死了兩百多,可其中就有一個章衙內。那還是沒有援軍的日本,想想到了北虜本土上,遼主一聲令下,上百萬兵馬隨時來援,王舜臣自身亦難保,何論韓鍾。”

說得口乾,張璪抿了一口茶水,對遊師雄苦口婆心,“北虜入寇,遣嫡子迎兵鋒,若論公而無私,已經沒人能說玉昆不是,何必讓子鈞再蹈險地?”

張璪的想法,遊師雄一清二楚。

因爲他的出身,韓鍾在中樞裡所能起到的作用,遠勝過一位議政,接近於宰輔。張璪要應付咄咄逼人的章惇,幫手永不嫌少。

“北討在即,章相獨攬大權已成定局。”遊師雄提醒張璪正視現實。

議政會議已經通過了北討之議,章惇順理成章地就利用各種準備工作,把西府逼到了牆角底。這一現狀,張璪都改變不了,何況韓鍾?

遊師雄早認清了現實,只是沒有拖章惇後腿的打算。中國與北虜幾百年的恩怨,還是早一點畫上休止符比較好。

“說得好輕鬆,章惇獨攬大權已成定局。想一想,到時候,章相公威福自用,賞罰由己。韓子鈞立下再多的功勞,章惇一句話就能給抹去……”

“如果章子厚是這種人,我們也只能束手待斃。”遊師雄攤手,“爭是爭不過。不過……”語氣忽然一變,“三數年內,國中必有一場大亂。當軸焦頭爛額,可沒時間顧忌其餘。”

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十八)第三十七章 青山聲碎覷後影(三)第七十三章 塵囂(四)第二章 牲牢郊祀可有窮(下)第一十四章 霜蹄追風嘗隨驃(七)第三百零二章 不悖(六)第二百四十章 新議(六)第三十三章 枕慣蹄聲夢不驚(十九)第二十章 廷對展玉華(上)第三十三章 枕慣蹄聲夢不驚(十三)第二十章 土中骨石千載迷(十二)第六章 見說崇山放四凶(七)第一十八章 青雲爲履難知足(十二)第一十四章 廟堂(五)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十八)第二十六章 鴻信飛報猶覺遲(二)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四十五)第三十六章 萬衆襲遠似火焚(九)第三十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十四)第一十七章 夜顧茅廬訪遺賢(上)第三十七章 蒿目黃塵顧世事(上)第三十二章 榮辱憑心無拘執(上)第七章 驚聞東鄰風聲厲(中)第四十四章 秀色須待十年培(四)第五章 平蠻克戎指掌上(一)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六)第二十一章 論學瓊林上(中)第二十一章 欲尋佳木歸聖衆(九)第二十九章 百慮救災傷(十一)第三章 時移機轉關百慮(十)第一十八章 向來問道渺多岐(三)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五十三)第四十八章 夢盡乾坤覆殘杯(二)第四十四章 文廟論文亦堂皇(三)第三十八章 心賊何可敵(中)第二十二章 漢唐舊疆終克復(中)第一十一章 誅心惑神幻真僞(上)第二十九章 雛龍初成覓花信(上)第一十二章 共道佳節早(一)第二十四章 夜雨更覺春風酣(下)第九章 縱行潼關道(下)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五)第四十四章 文廟論文亦堂皇(一)第三十章 臣戍邊關覓封侯(三)第三章 時移機轉關百慮(九)第一十五章 自是功成藏劍履(二)第一十三章 廟堂(四)第三十六章 萬衆襲遠似火焚(一)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五十六)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十二)第三章 豈得聖手扶炎宋(下)第二十七章 鸞鵠飛殘桐竹冷(中)第三十六章 駸駸載驟探寒溫(七)第三十章 衆論何曾一(一)第三十七章 朱臺相望京關道(十)第四十六章 八方按劍隱風雷(十三)第四十八章 夢盡乾坤覆殘杯(五)第三十一章 風火披拂覆墳典(八)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十三)第四十三章 廟堂垂衣天宇泰(十三)第一十四章 落落詞話映浮光(中)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十七)第二十八章 臨亂心難齊(二)第一十八章 青雲爲履難知足(十五)第八章 朔吹號寒欲爭鋒(一)第三十六章 滄浪歌罷濯塵纓(十七)第二十五章 山水流連住多時(上)第四十五章 仁聲已逐春風至(中)第八章 太平調聲傳烽煙(六)第四十八章 夢盡乾坤覆殘杯(五)第二十一章 欲尋佳木歸聖衆(十九)第二章 天危欲傾何敬恭(十)第二十九章 頓塵回首望天闕(十三)第四十七章 南北(七)第二十章 千山紅遍好憑欄(下)第三百一十四章 權相(下)第一百四十五章 梳理(十五)第二百四十七章 新議(十三)第三十九章 帝都先溫春常早(一)第二十六章 任官古渡西(一)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十六)第三百二十六章 反擊(下)第一章 廟堂紛紛策平戎(八)第四十四章 秀色須待十年培(二二)第三十七章 長安道左逢奇士(下)第四十四章 秀色須待十年培(十五)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八)第三十五章 願隨新心養新德(下)第三十一章 停雲靜聽曲中意(二十二)第三十三章 爲日覓月議乾坤(二)第一十八章 向來問道渺多岐(四)第四十八章 斯人遠去道且長(一)第三十一章 風火披拂覆墳典(五)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四十三)第四十二章 詭謀暗計何曾傷(一)第二十章 土中骨石千載迷(十五)第四十五章 儒生合在賢能舉(上)第四十三章 修陳固列秋不遠(三)第一章 坐忘渭水岸(上)第三十三章 枕慣蹄聲夢不驚(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