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震謙料想這幾個猴崽子也沒說假話,以他的敏銳力,草地裡有人靠近,絕對不會發現不了,他跟媳婦兒的事,怎麼能讓別人看見?只是,這事兒面上怎麼也下不來,尤其,無法直視仨小兵的眼睛啊,總覺得裡面有啥內容似的……
不過,不愧是冷麪鐵心團長,心裡尷尬至死,那張大黑臉卻一本正經到了極點,當即中氣十足地一聲冷呵,“立正!”
仨小兵齊刷刷站得筆直。
首長開始訓話:“你們昨晚找到我了嗎?”
“找到了!”仨小兵整齊劃一,響徹雲霄地回答。
“真的找到了嗎?”他一聲爆吼,以一人之威蓋過了三人之聲。
仨小兵愣了愣,其中夏至剛反應最快,馬上響亮地回答,“沒有!沒找到!”
另外兩個覺得不可思議了,彼此對視一眼,不懂夏至剛是什麼意思,卻聽英明威武的團長好像還很滿意夏至剛的回答,“夏至剛,彙報情況!”
“是!”夏至剛挺了挺胸膛,出列,朗聲“彙報”,“報告團長!我們三個找了一夜都沒找到嫂子和團長,回去的路上遇到嫂子和團長從另一個方向來,就一起回來了!”
另倆小兵眼珠骨碌碌直轉,不懂夏至剛爲什麼要睜着眼睛說瞎話……而偏偏的,團長還認可他的話,讓他歸了列……
“向後轉!起步走!”首長的威嚴一如從前。
雖然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但是軍令不能延誤,仨小兵訓練有素極其漂亮的一個向後轉之後,整整齊齊往前走去。
陶子聽着這一切,簡直不想做人了!這個混蛋,真是害她丟臉丟到家了好嗎?
羞憤之餘,邁着打顫的兩條腿,小跑着前進。
寧震謙見了,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可憐的是夏至剛他們,團長讓他們向後轉,讓他們起步走,可前面是幾顆大樹啊,團長沒下命令轉彎,更沒叫停,怎麼辦啊?
嗚嗚,軍令不可違,他們只好硬着頭皮撞上去……
最中間的兵,可憐見的直直撞到了樹上,還不敢喊疼……
已經走在前面的某寧團聽見聲響,不動聲色,頭也不回地大聲令道,“立正!向右轉——起步走——”
小兵們這才重新整理了隊伍,跟在團長身後走。
眼看團長超出他們一大截,被樹撞到的小兵忽然被撞開了竅,低聲嘀咕,“我怎麼覺得團長是故意不喊停的啊……”
“閉嘴!”夏至剛低聲呵斥他,“就憑你這智商,活該被撞!”
另一個還是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一頭霧水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啊?什麼故意?夏至剛,你爲什麼說沒找到團長?”
夏至剛脣角抽搐,“前面有棵樹,你再去撞一下……”
此人更不懂了,前面哪有樹?前面明明是團長啊?撞團長?他瘋了吧?不想活了吧?
忽的,走在前面的團長猛然回過頭來,目光冷颼颼的,三人只覺大熱天裡陰風吹過,馬上閉了嘴,標準的軍姿往前走。
這樣狼狽不堪的裝扮,要從清晨的操場穿過,絕對需要十二萬分的勇氣,陶子繃着臉,用急行軍的速度,在衆目睽睽之下昂首挺胸地走過……
地縫已經不夠她用了!
如果可以,她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但是不可以,所以她只能昂首挺胸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地穿行……
目光如劍,萬劍穿身,厚臉皮就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總之,一路上,她的臉皮已經被這種叫做目光的利刃刺得麻木了!
經過老餘他們家,門是開着的,小虎子竄出來十分興奮,“震叔叔!阿姨!你們回來了!”
面對天真可愛的小朋友,陶子狠不下這個心來沉臉,勉強擠出笑容來,“是啊!小虎子!媽媽呢?”
本是隨口一問,小虎子卻十分熱情地喊,“媽!媽媽!小震叔叔家的阿姨叫你呢!”
陶子嚇得擡腳就想跑,其實許久不見餘嫂,她還頗爲掛念,但現在絕對不是見面的最佳時機,餘嫂那麼精明,什麼事兒都瞞不過她,就這模樣,會被她笑死啊!
“小虎子,等下再來找你玩!”她尷尬地笑着,逃也似的跑回了宿舍,身後的寧震謙跟虎子和餘嫂說了什麼,她只隱約聽到了聲音,說了啥內容,一概沒聽見……
然,宿舍裡的情形也不是那麼好過,嚴莊和寧晉平在裡面呢,瞧倆人的情形倒像不是怎麼擔心似的,一見她回來,嚴莊馬上笑吟吟地打趣道,“喲,你這是從哪裡來?和誰打架去了啊?”
又是打架……
和誰?還能有誰?
陶子不敢在嚴莊面前賭氣,先彙報了情況,“媽,團長找到了!”
“我們知道了!昨晚就有個小戰士回來報告了!”嚴莊笑道。
死了……
陶子無語,原來昨晚跟在她後面的有四個戰士……
昨晚就知道,而她和他卻一夜未歸,現在弄成這副德性回來,誰都會想他們一夜去了哪裡,幹了什麼……
那不是老餘也知道?
她無法再在嚴莊的目光裡坦然自如,一頭鑽進了裡間,關上門,衝進浴室,洗澡……
褪去衣褲,才發現自己兩腿好幾處青紫,不禁再次暗暗咒罵這個混蛋男人,哪次不在他身上留點記號才罷休……
轉身,背對浴室門,徹徹底底洗了個澡,經過這一天一夜的尋找,她全身的皮膚像黏了一層漿糊似的,極不舒服。
洗完,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沒有衣服可以換……
水桶裡那套衣服再也不能穿了啊……
她現在要怎麼走出去?
懊惱中回身,卻被門口立着的黑影嚇了一大跳。
這個傢伙,不聲不響站在門口乾什麼?站了有多久了?
正想着,他竟然伸手拉開了玻璃門,堂而皇之進來了……
“你幹什麼?”雖然早已經是他的人,雖然就在剛纔,他們才結束一場激烈的運動,可是,仍然下意識地伸臂抱住了身體,遮擋住自己的關鍵部位。
“洗澡!”他甕聲甕氣地答了句之後,就開始脫衣服。
“不行!你出去!”她完全不想和這個混蛋共浴,至少此時此刻不想!
“爲什麼?”他居然怔怔地看着她問,末了補充一句,“很髒!”
現在知道髒了嗎?昨晚滾的時候怎麼不嫌髒了?
她憤恨地看了他一眼,站在花灑下不動。
他脫得只剩一條內庫了,在她面前展示着絕好的身材,“你洗好了?”
“嗯!”簡單的一聲應答,沒給他好臉色。
他聽了便朝她走來,在她面前站定。
“你幹什麼?媽在外面呢!”她退後一步,唯恐他又要發瘋,這麼頻繁的話,他真是不要命了……
“他們出去了。”說着便伸手將她攬進懷裡。
貼着他結實的肌肉,她觸電般地馬上彈開,這個傢伙是怎樣?不是趕着她走的嗎?現在黏黏糊糊的是要幹嘛?
於是,花灑下的位置被他給佔了。
他打開水龍頭,水淅淅瀝瀝而下,落在他身上,沿着他肌肉的紋路,蜿蜒而下。
他脫了內庫這一最後的束縛,閉上眼,似乎很享受這水的溫度,輕輕說了聲,“給我擦背……”
說完轉過身來。
她給他擦背?給他擦背……
看着他一副怡然享受的樣子,這樣的他,和昨天瘋子似的他完全是兩個人!她恨不能在他背上刻上“王八蛋”三個字好嗎?她還要再繼續犯賤嗎?
許久沒有得到她的迴應,他不禁回過頭來,略帶奇怪地盯着她,“怎麼了?”
她一聽這話就火了,她痛得心肝肺都扭曲了,他卻在問她“怎麼了”……
“寧震謙!你說怎麼了?你自己說怎麼了?”她氣呼呼的,無法完整表達自己的意思。
“不是……你洗完了不出去不是想跟我一起嗎?”他回頭奇怪地問。
她想跟他一起??!她是沒有衣服穿好嗎?
看着他一臉淡定自若的樣子,她的怒火越漲越高。冤枉她!趕走她!氣瘋她!再強了她!他心裡就舒坦了是嗎?就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過了是嗎?
胸口堵着的那口氣,憋得她快要爆炸了!是的!如果不找一個宣泄的途徑,她真的會被他氣爆!此時此刻悠然自得的他,比昨天趕走她時的他還要可惡!比昨晚在草地上強她的那個他還要可惡!
胸口劇烈起伏着,她一眼瞥到浴室裡放着的那把長刷子,一氣之下拿了過來,照着他屁/股就是重重一刷子打過去,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寧震謙呆住了,回過頭來盯着陶子,饒是他這特種大隊尖刀兵也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這一輩子也就只捱過他爹打屁/股,而且自從十歲以後,他就再也沒捱過打了好嗎?眼下是什麼情況?他媳婦兒打他屁股?他沒弄錯吧?而且還是脫光了給她打?
可是一刷子於陶子而言怎麼能把怒火發泄乾淨?
一時被怒氣衝昏了頭腦,啥也不想了,只管用刷子打他的屁/股,同時失去理智地嗚嗚哇哇控訴他的罪行,“寧震謙!你這混蛋!不是要趕我走嗎?不是要冤枉我嗎?我對你掏心掏肺,你除了掏你那隻破鳥,你還會掏什麼?你丫就是一徹頭徹尾的混蛋!忘恩負義欠收拾的二缺!姑奶奶我今天要好好收拾你!你氣我是嗎?傷我心是嗎?見不得我好過是嗎?姑奶奶我今天要全部還給你!我有多痛!今天就必須打得你多痛!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有種你給我橫啊!你跟我打啊!你不特種兵嗎?你還手啊……”
話說雖然他是特種兵,可他也是皮肉之身,他發育健康完整,完全不缺痛神經,這一刷一刷地打在屁/股上,還是有痛感的,只是,他完全被這樣的陶子給驚住了,本能地躲避着,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至於還手,那是想都沒想過的事……
於是,在這樣火熱的天氣裡,浴室裡上演着熱火朝天的一幕,某特種兵團長光着身子被媳婦兒追着打屁/股,被追得無處可逃,被打得無還手之力,如果這一幕在S團傳開,真不知會有怎樣的轟動效果……
最後,是陶子追累了,打累了,拿着刷子,站在他對面喘氣,“寧震謙!你丫的現在老老實實告訴我,你還趕不趕我走了?”
寧震謙屁/股上緋紅一片,猶自沒從剛纔的狀況裡走出來,彷彿又回到很多年以前,他初見她之時,她正一臉兇悍地和幾個男孩扭打,那,纔是真實的她吧……就像此時的她一樣……平時,在他面前,她就跟只小白兔似的……
被她吼了一聲之後,他木木地,想起一件事來,磕磕巴巴說了句,“你……家暴……”
陶子餘怒未消,刷子在在牆壁上用力一砸,“暴的你就是你寧二缺!有種你去告啊!你拍照留證據啊!請法醫來驗傷啊!”
他愣愣的,不知道說什麼,只覺得屁/股火辣辣……告?驗傷?開玩笑吧……被人知道他在家被媳婦收拾,他還要不要做人?
見他默然不語,她將刷子往地上一扔,氣勢大得驚人,“或者給你個機會!你打回來!”
他動了動脣,沒發出聲來,當然,也沒去拾刷子……
“寧震謙!我警告你,你再欺負我試試!你試試!”她指着他的鼻子,就如同當年指着林昆的鼻子一樣,兇巴巴地威脅。
他倒是露出冤屈的神色來,“哪有……”
“還沒有!你爲什麼趕我走?爲什麼相信那些挑撥離間的破照片?爲什麼?”一連串的爲什麼,問出她心裡壓抑的怒火。
而他,卻只是沉默……
“你說話啊!你說不說?!”她再度拾起了刷子。
浴室裡,花灑仍然淅淅瀝瀝噴着熱水,狹小的空間,滿是整齊繚繞,玻璃門上,更是蒙了一層霧氣。
他靜靜地看着她,眼中氤氳着複雜的煙波,隔着重重霧靄,她看不清看不懂看不明其中的內容……
卻見他緩緩走到門邊,伸出食指,在玻璃上,一筆一劃寫下一行字。
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陶子一個字一個字讀完,心中如被一團痠軟的柔波一撞,酸得發脹,脹得發疼,“啪嗒”一聲,是她手中的刷子掉落在地……
小草裡其。凝視着他裸着的背影,白霧間依然可以看見臀部的緋紅,驟然冷靜下來的她,才發覺自己剛纔是有多荒唐……
很想說點什麼,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發現他們或者陷入了一種溝通障礙,只有用文字才能表達出自己的心境,比如玻璃門上漸漸模糊的那一行字,是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的……
她舉起指來,亦想寫些什麼,卻被他極其迅速地用浴巾一裹,打開玻璃門,推出門外。
而後,便響起玻璃門反鎖的聲音……
他,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在他把內心深處那無法言說的話語剝開來給她看之後……
她恍然回過神來,一手抓着胸口的浴巾,一手拍打着門,“開門啊!首長……開門好不好?”
透過玻璃門,可以模糊地看到他的背影,只是,卻沒有爲她而轉身。
她和他之間,僅僅只隔着一道脆弱的門,隔着繚繞煙塵,可她,卻如此害怕這樣的距離,明明如此接近,卻無法觸摸得到,尤其,他的背影在煙霧繚繞中顯得如此遙遠,孤僻,而寥落……
心,莫名其妙又疼了,一聲接一聲地拍打着玻璃,一聲接一聲地喚他,“首長,你開門,我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我保證,真的不打了……”
拍了許久,他才緩緩轉過身來,霧氣重重,依然看不清他的臉,只看見他的手指,在玻璃門新一層的霧氣上緩緩移動,寫下幾個字:囡囡,不哭……
她的眼淚,在這一瞬間,嘩的決堤而出……
她如何能不哭?這樣他,這樣的感情,這樣的心疼,要她如何不哭?
她流着淚急切地在玻璃上寫字迴應他,她要告訴他,他不會失去囡囡,囡囡永遠是他的!
可是,她這邊的玻璃,卻怎麼也寫不出字來……
她快要急瘋了,忽然覺得,裡面的他,就像一個被遺棄的小孩,自我放逐地孤獨着,封閉着,疼痛着,沉淪着,流浪着……
“你開門啊!糖糖哥!你開門啊!再不開門我就把玻璃砸碎了!我說到做到!我數一二三啊!”她拍着玻璃,焦急地亂喊,“一……二……我數三了!真的數了!”
她狠了心,轉身去找可以砸門的東西,卻在這一瞬間,感動啊一股熱氣衝出來,門,開了……
她不顧一切地衝了進去,抱住了他的腰。
浴巾掉落在地上,那已無關緊要!她只想抱着他,用自己的溫暖包圍他的孤獨,手,如呵護一個流浪的孩子,輕撫他的背,“糖糖哥,囡囡在這裡……囡囡不會離開……囡囡發過多少次誓了,你要相信囡囡,就算天崩地裂囡囡也不會離開你的……”
而他,捧着她的臉。
她的臉上,溼漉漉的,有水汽,亦有她淌下的淚。。
“不哭……”他艱難地說出兩個字來,手指輕撫她的臉。
她的眼淚愈加洶涌了,卻微笑着努力點頭,“是,囡囡不哭!囡囡以後都不哭了!糖糖哥,囡囡是因爲太愛你才哭的,你明白嗎?囡囡很愛很愛你……”
他捧着她臉的手微微一抖,而後猛然將她整個人都擁入懷裡,緊緊得抱着她,似乎稍一鬆開,她就離去了一般。
她在這窒息的擁抱裡流着淚微笑,亦緊緊地擁着他,用自己小小的身體撐住他一米八幾的個頭,給他力量,給他信心,給他支撐……
他曾經答應過,保護她一輩子,卻原來,有那麼一些時候,他也是需要保護的孩子,那麼,糖糖哥,從今以後,換囡囡來保護你,守護你,不要害怕,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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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0字,今天的結束哦~!!據說明天,也就是週五有加更~~2W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