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不知道。”
她或許是有些喜歡方渺前輩的，但仍是不夠篤定，不敢確定, 自己是不是真的。靈曄問的是哪一種喜歡？她喜歡方渺前輩, 但這樣的喜歡, 還不能定義爲戀愛。
更別說爲他留下來了。
她或許只是, 不想面對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
逝去的生命是沒有辦法再回來的。
“那你願不願意和我回去？”靈曄又道, 看着她的神情無比認真。
“回去？回哪去？”真央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回到我們來的地方麼？”
靈曄點了點頭：“和我一起，我們兩個人, 回去。”
雖是讓真央有些錯愕，但靈曄的神情, 看上去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他是認真的, 所以她也應該認真的回答她。
“我不回去, 和我是不是喜歡方渺前輩沒有關係。雖然我不知道靈曄你想起了什麼，但是在那段記憶裡, 你和我一定都已經死去了吧？”
靈曄的眸子一沉，真央遠比他想象中聰明得多。
“若是你想要回去的話，能夠回去的話，就回去吧，不必顧慮我, 我們都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我想即使是我能夠回去, 也一定不能作爲原來的我自己而活了。”
有些事情, 即便靈曄不說, 真央也能想得明白。
一瞬間，雲霧散去, 原本朦朧的月色更加清透。她站在靈曄面前，面上帶着溫軟的笑容，似是剛盛放的，嬌小的夏花。
他爲什麼，當初，沒能守護這樣的笑容。
但是，即便是現在，也於事無補了。既然她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他也有應當尊重她纔是。
“好了，接着走吧。才走了一半的路，都還沒開始折返呢。”靈曄說着，又牽住了真央的手，她是刻意不想再繼續繼方纔的話題。
真央感受到了，所以也不再追問。
二人拿着燈籠沒有走多久，就到了中間拿信物憑證的地方。蘭先生坐在長椅上，看着兩人朝他走來。雖然他戴着面具，真央看不見他的神情，但真央覺得，他面上一定掛着笑容。
“你們兩個，這樣一路走來，就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嗎？”蘭先生的聲音聽起來也是笑盈盈的。
“沒有啊……”真央話還沒說完，靈曄已經又躲到了她身後瑟瑟發抖。
就這麼怕鬼麼？
等等，真央忽然想起來，這裡是修真界，那麼有鬼什麼的，其實也正常吧。看了看手邊緊張的環顧四周的靈曄，無奈的上前領取信物。
信物是迷你布萊克醬的徽章，真央甚至不必猜，這一定就是出自菊先生的手筆。
真央拿過信物，放進小挎包裡。對蘭先生道：“之後還有幾個信物領取點？”
“大概兩個吧。”蘭先生漫不經心的說道。
真央忽然覺得問他似乎沒有什麼用，便抓着靈曄道：”好了，我們快去下一個兌換點吧。“
“小真央~”蘭先生的聲音忽然又飄了來，“小心一點哦，這個時辰島上可能會出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身旁的靈曄嚇得一個激靈，真央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蘭先生在嚇唬你呢。”
“我知道！”明明嚇得雙腿發軟，靈曄還是倔強的出聲辯駁，“我也沒有怕！”
是是是好好好，你沒有怕。
真央無奈的牽着他繼續往前走。分明方纔還露出那樣的神情，如今卻又這樣孩子氣起來。她可真是看不透靈曄了。
緊緊挨着的樹木影子應在地上，像是無數只從深潭中伸出的手，穿過樹梢而來的風，也像是各種奇怪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低低的嘶吼着。
連素來淡定的真央都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那個，曄哥，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氣氛和來的時候不一樣了。”真央小聲的和身後的靈曄交流的。
“你……你別嚇我啊……”比真央高上一頭的靈曄卻躲在她身後瑟瑟發抖着。
漆黑的影子漫延開來，風聲也越來越像是低低的嗚咽。真央緊張的嚥了咽口水，步子也變得沉重了。
靈曄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聲音，真央回過臉去看她，卻見她一臉蒼白，顫顫巍巍的舉起手來，指向真央的身後。
“你……你身後……”她因爲過於害怕，聲音都在顫抖。
真央身體一僵，背後似乎吹來一陣陰冷的風。她緩緩回過頭，在漆黑的幾乎看不到一點光亮的黑暗中，有無數雙紅眼睛正朝她們二人看來。
一聲狼嘯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緊接着是接二連三的狼嘯聲。
真央想起和清雲在九灤山秘境遇到的赤血妖狼，它們該不會是遠親吧？
兩人站在原地不敢動作，全都懵了。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這麼倒黴？
“真央，有句話在心裡憋很久了，一直沒有告訴你，如今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我想，我一定要告訴你。”
“什……什麼話？”真央顫顫回聲。
曄哥已經開始交代遺言了嗎。
“真央。”她的聲音有些苦澀，又有些遺憾，有些不捨。最後，她字正腔圓，飽含情感，朱脣微啓，眼含熱淚，緩緩出聲道：
“你的舞蹈功底，是真的很爛。”
……再你媽的見！
雲霧驟然散開，天地間又是一片月色清明。幾隻小兔子跑到了真央腳邊，真央再往前看去，菊先生正趴在桌子上的打瞌睡，身旁幾隻小兔子跑來跑去。
紅眼睛……原來是兔子啊。
真央鬆了一口氣，拽了起了躺倒在地上的靈曄。
“你清醒一點，那只是兔子！”真央大力的晃了幾下靈曄的肩膀，靈曄這才清醒一些，緩緩回過身來，看向周圍毛茸茸的兔子。
所以到底剛纔的氣氛爲什麼這麼嚇人？
“啊……”是你們啊。”趴在桌子上的菊先生也慢慢醒了過來打了個哈欠，“不好意思實在太晚了我睡着了，你們是來拿信物的麼？就在桌上，拿去吧拿去吧。”
桌上整齊的擺放着布萊克醬的信物，看上去是同先前蘭先生那個是一個系列的，但是樣子還是有些不一樣。真央拿過一個放進了包裡，又看向菊先生道：“之後是不是還有兩個簽到點。”
菊先生點了點頭道：“梅竹他們都在後頭，拿到四個信物就可以回程了。”
居然竹先生也在！說起來雖然知道了竹先生也參加了這次節目但是卻還有沒有見過人呢……從來沒有見過，傳聞中的存在。
“好的，我知道啦。”真央笑着迴應，果然還是菊先生比較靠譜。
“真央，別丟下我。”被留在原地的靈曄也立馬跟上了前來。
生活不易，真央嘆氣。牽着她的大拖油瓶繼續往前走。
月亮仍舊在雲霧中時隱時現，靈曄好像也逐漸冷靜下來，沒有那麼害怕了。二人緊握着的手有些發燙，真央下意識想要鬆開，靈曄卻緊緊握着，不肯鬆開半寸。
“那個，曄哥，你現在沒有這麼害怕了……吧？”真央試探的詢問道。
靈曄輕輕的’嗯‘了一聲。
“那手是不是……可以鬆開了？”真央又禮貌的提出詢問。
她握得太緊了，令真央覺得有些彆扭。
”嗯？爲什麼？“靈曄十分自然而然的接道。真央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男女授受不親？好像有點不對。
真央還想說些什麼，又被靈曄忽然打斷了。
“噓——”有什麼聲音。黝黑的草叢裡傳來晰晰梭梭的聲音，經歷了剛纔的事情，真央倒是沒有感覺有多害怕了。
“你別想嚇我。”真央不屑地甩開靈曄的手。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遙遠的風，夾雜着淡淡的香氣。月光下，靈曄的眼神有幾分寂寥，令真央有些內疚起來，她伸出手，又小聲道：“好了，如果你實在害怕就給你再握一會吧。”
靈曄張了脣，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她還未聽到，靈曄就伸出手來，將她拉入了懷中。
剎那間，遠處有‘咻’的一聲響起，靈曄緊擁着她，身軀炙熱，話語卻在綻放的煙火聲中彌散，真央沒有聽得真切。
眼中盡是五彩斑斕的煙火，照亮了今晚的夜空。
她忽然覺得這個懷抱有些懷念，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或許是煙火的光太過刺眼，真央竟漸漸落下了眼淚來。
爲什麼什麼都記不起來……
煙火仍在綻放着，許久才漸漸安靜下來。待到悄然無聲寂靜之時，靈曄才緩緩鬆開了真央。
她看着真央哭紅的眼睛，有些心虛的別開臉去道：“方纔是煙火放的太忽然了，嚇到我了，所以一時情急，抱歉抱歉。”
真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眼淚又開始落個不停。
靈曄見狀立馬慌了，忙忙道：“怎麼了？剛纔是我不好你別哭了啊……我和你道歉……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我真的就是嚇得……你也知道我膽子小……”
……說謊。
她知道她在說謊，但卻不知道理由，甚至連她方纔說了什麼，她都沒能聽得真切。
靈曄，你那些回想起來的記憶中，到底是不是，有她曾經存在過？